第十三章 哀求

  那双年迈的手生了许多老人斑，斑驳沧桑。
  一颗心跟着沉入海底不见阳光，程欢轻快道：“昨天早上，口腔里出血，止不住，才去医院做了检查。”
  她不知，她愈是轻描淡写不当回事，温敬之心里就俞是刀子割肉似的钝痛。
  顾不得地上摔烂的多肉，老人小心又惶然的拍了拍程欢的肩膀，语气仿佛低到尘埃：“咱们……咱们不用害怕，欢欢，有爸在呢，爸可以给你找最好的医生，可以……”
  程欢将诊断报告重新收到口袋里，轻声打断：“爸，您别忙活了，这病治不好的。”
  “怎么会治不好呢？有些白血病患者只要换了脊髓就可以……”
  “我没有血缘近亲。”
  “没有亲人就去脊髓库给你找配型，总归生了病就得治，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对不对。”
  脊髓库？万分之一的几率？
  “欢欢，你要知道，无论怎么样，我们总是向着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生了什么病，你过不去的只是自己心里那道坎。”
  程欢眼眶微微的红了，她心底不忍，逃避似的看向远处：“可是我就是过不去啊，您知道的，当年我爸他就是得了白血病去世，我记得的再清楚不过了……”
  “最后那一个月，他身上插满管子，每日从清晨哀嚎到半夜，整宿整宿痛的睡不着，不知多少次的自杀未遂，每天我耳边回荡的都是他惨烈的叫声。”
  “您知道吗，我每次一睁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摸摸他的手，生怕等待我的会是冰冷僵硬。”
  “他一痛起来，就喊我滚，赶我走，他不让我看着他，不想让我在病房陪着他，可我那时候只知道害怕，他一骂，我就躲在角落里伤心的直掉眼泪。”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在病床上熬了足足一个月，他才撒手人寰。”
  “那时候我不懂他为什么要赶我，现在我懂了。”程欢笑了笑。
  “他走的那天，我甚至有些释然，我觉得他解脱了，不管去了天堂还是地狱，总比躺在病床上受折磨好。”
  “爸，我不愿三哥看着我变成那副模样，我情愿他生我气一辈子不原谅我把我当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也不要他看着我变成那样……”
  程欢想起什么，眼眶变得通红了：“您能不能帮我，帮我瞒住他们，我会离开江城，我会想办法跟三哥离婚……”
  他恨也好，痛也罢，总是比亲眼看她被病痛折磨的体无完肤的好。
  “从小到大我都没有什么事情求过您，就这一次行吗？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了……”程欢仍旧笑着，声音却压抑的不成调了。
  那个自己从小看大的孩子，除了身体不大好从来懂事良善不给自己惹一点麻烦的孩子，得了一身这样惨烈的病，用着这般哀求的语气在他面前哭着，那一刻，温敬之浑身都失了挣扎的力气。
  温敬之闭了眼，又重新睁开：“好，爸答应你，可你也必须答应我，无论结果如何，都要接受治疗。”
  程欢心知无望，却也点头答应。
  她可以治，可以化疗，多痛苦都好，她都可以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