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情书

  早期的血癌身体上是不会有出血点的，只有时间比较长了，血小板很低了，才会断断续续出血却止不住。
  最早期的症状其实就是骨痛，浑身上下的骨头关节，从可以忍受再一步步变为剧痛难忍。
  一开始膝盖后腰轻微酸痛时，程欢轻而易举就把原因归咎到自己疏于锻炼这上头，从没在意。
  她是个挺怕疼的人，但怕是一回事，忍，又是另外一回事。
  温景城去洗澡，短暂的温柔过后，眼前便是现实递过来的一把尖刀。
  身上感觉并不好受，像被暗中的一双手死死扼住脖子，大脑从头至尾的清醒，却没任何反抗的余地。
  程欢咬牙，攥着床单，忍着骨头缝里断断续续传来的痛。
  恍惚间，她的思绪抽离躯壳，飘到不知名的裂缝深渊。
  高二被叫家长那件事的起因无非是十四岁的小豆芽跳到了情窦初开的十六岁，时光荏苒，小豆芽也跟着抽条了。
  程欢选的文科，隔壁班却是理科，一溜烟的男生。
  这些男生走路带风，不爱穿校服，一下课便三三两两的聚在走廊外。
  程欢每回经过他们班去厕所时，总有人冲她吹口哨。
  后来桌子里莫名其妙多出来一封情书，粉色的纸张，藏的是满满的少年心事。
  她只是拿出来的功夫，那信，就变魔术似的落到了班主任手里。
  老学究模样的班主任板着一张脸：“上课时间，低头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心跳停了那么一顺，接着又骤然转快，程欢磕磕巴巴答道：“我在找作业本，老师……”
  “作业本？你确定这是作业本？”
  那时候的高中对早恋明令禁止，别说早恋了，就是一男一女过于靠近，也会成为风言风语里的主角人选。
  接着，毫无商量的余地，打电话，叫家长。
  叫家长，怎么能叫家长呢，要是被谢蕴知道，她虽然不会像班主任一样劈头盖脸给她一顿批评，可总归会觉得自己在学校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而且上个星期的中考成绩出来了，她考了……全班倒数第六。
  听着气冲冲的班主任对着电话那头抱怨着什么时，程欢才忽然想起来，这个学期开学，家长联系方式那一栏，她填了温景城的电话号码……
  程欢不知怎么的，觉得更加局促了。
  很快，写信那男孩的家长到学校了。
  男孩妈妈泼辣的很，办公室里那么多老师，她二话不说，走过来就给了男孩一耳光，把站在一边的程欢吓的浑身一抖哆嗦。
  “我辛辛苦苦赚钱供你读书你就在学校搞这些名堂？”
  程欢不敢歪头看男孩的表情，她怕那是一道见血的伤口，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自己过分关注，反而让那伤更严重了。
  “老师，我儿子虽然不懂事，但这个事毕竟还是两个孩子共同的责任，学校要处分记过都可以，但总不能让我儿子一个人承担对吧？”
  程欢正茫然自己错在哪儿了，就听门口传来一道清晰低沉的嗓音：“共同责任？”
  她下意识的抬头去看。
  那人的身影逆着一点光，忽明忽暗，她看到他唇边不动声色的轻微笑意，以及眼底沉沉墨色。
  于是周围人终于成了陪衬，程欢听到自己心里兵荒马乱，翻天覆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