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雪人

  “那我叫人接你过来?”
  “我来接你,嗯?”
  “不用了,我明天想在家里堆个雪人。”
  许是程欢的语气太过轻松,表情却格外难过,这样矛盾的样子让周围过路人不时投来注视的目光。
  程欢背过身去,捂住眼睛,眼泪却怎么都控制不住的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她是被温景城娇养在温室里的花,脆弱的不堪一击。
  一听雪人,温景城的语气沉了个度,程欢几乎能触碰到他那拧紧的眉:“去年也不知道是谁,雪人堆了半个,在家感冒三四天,今年还惦记着呢?”
  程欢讨好的语气:“今年不会再感冒了。”
  要真是普通的感冒就好了啊,她就可以适当的装装可怜,看着他心疼生气,再博取适当的同情,提些平时不被他允许的小要求。
  可是小病小痛可以这般,那血癌呢?
  这么多年,温景城在外界眼中,从来都是沉稳又从容不迫的模样。
  他在商场上运筹帷幄,翻云覆雨,喜怒向来不形于色。
  可只有程欢知道,他会生气,会骂人,偶尔脾气上来冷嘲热讽实属正常。
  程欢不敢想象,知道自己病了后,他会有怎样的反应,怎样的心境。
  温景城果然不大高兴了:“不要拿身体开玩笑。”
  程欢心口就这样抽疼了一下,说:“我知道了。”
  是,程欢体寒,许多时候,家里人连冷水都不让她碰。
  挂断了电话,程欢抹掉眼泪,仿佛终于清醒过来似的,拿着单子去抽血,这一抽就是七八管。
  接着又去做骨穿检测,骨穿送检。
  麻醉药的效果过了程欢才后知后觉的疼起来,她走慢了些,眼睛红了些,脸色也白了些。
  直到半小时后,护士拿着一盘血浆和凝血来让她签字。
  这一刻,程欢终于知道,自己大概在劫难逃。
  因为口腔一直断断续续的出血止不掉,程欢经历了人生的第一次输血,经历了第一次孤身一人在这惨白的医院里挣扎。
  有人说未知的死亡是最可怕的吧?
  程欢并没有觉得很怕死,她最怕自己不在了,那些还在人世的,爱她的人要怎么办?温景城要怎么办?
  他发起脾气来是真的很可怕的啊,一声不吭,整张脸都阴沉沉的,有时候要温言软语哄上好一阵。
  程欢还记得他出差前的那天早上,自己醒的早,他身上热乎,她便烙饼似的贴在他身上,缠着他说,想要一个孩子,一个眉毛眼睛像他的,嘴巴鼻子像自己的孩子。
  温景城被她闹醒,不太耐烦,索性长臂一展,把人给紧紧压在自己怀里不让动了:“要什么小孩,有我还不够吗。”
  回忆着平常的点滴,程欢一遍遍摩挲着指上的戒指,这戒指是她上大一那年,温景城送的。
  相比结婚的钻戒,她更喜欢这个。
  一个小时后,程欢拿了结果再次进了诊室。
  还是那个老医生,他看到结果的那一瞬间,叹了口气,说:“急性髓系白血病m2a,通知家属,准备入院治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