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张起回头看看单天长,一脸的无奈:“大哥,您这到底是想不想让我打啊。”
  单天长还是那一副笑脸,慢慢悠悠地说道:“杀鸡焉用宰牛刀,就这么几个杂碎,还不值得兄弟你动手。”话音没落,就听见山间“镗啷啷”一阵接一阵清脆的锣声响亮,单天长这一嗓子不但喊醒了王老太太,招来了阳关,也招来了雪峰山的喽啰兵。
  值不值得张起动手不知道,可就按照目前的形势来看,蓝天翔垂死,姚远屠剑照看。剩下周驭、唐七、葛胜、凤鸣山和肖玉龙五个人还真不一定能够顶得住阳关的这一通折腾。
  阳关是真急了,自己就这么千小心万小心,还是被这伙贼人吵醒了老娘,这回出手跟刚才截然不同。刚才是五个人把他围在当中,这回可围不住了,这阳关就好像是一道流光,在这五人身前身后窜来纵去,前一招还在唐七面前,后一招就已经抓向了周驭,周驭这一拳刚刚击出,就是拳掌微微一碰,下一刻一只乌黑的脚丫已经蹬向了肖玉龙的腰间。五个人,五样兵刃,硬是跟不上阳关的速度。
  单天长在一旁看着,暗自点头,别看阳关不太懂人世间的道理,可与人争斗之时,感知危险的这份野兽本能还是起了作用。其实这五人要是把唐七和肖玉龙换成屠剑和姚远,阳关就是本事再大,这会也要被压制住了,那虬髯赤面神葛胜可不是吃素的。可问题出就出在唐七和肖玉龙这俩人身上。这两人的功夫比起其余的三个来说要差上一大截,阳关只要稍稍有点压力就往这俩人身边靠,葛胜周驭和凤鸣山出招就得留出分寸,以免误伤。投鼠忌器,这一仗打得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眼瞅着又过了几十招,天光都已经泛白了。雪峰山的兵丁也开始一层一层的往后山赶,单天长可不怕吵醒老太太,运丹田气的这一声喝喊,别看声音不大,至少有一半喽啰兵是被这一嗓子震醒的!
  第一批兵丁到达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列阵,就听得山间传来两声清啸:“什么人吃了熊心吞了豹胆,敢闯我的雪峰山?”声到人到,双枪白仪和妙手横行秦天鸣也到了。在他们二人身后,跟着秦英、秦仲、王雄、雷再腾等一干小弟兄。
  葛胜不是没想过逃跑,可是张起与单天长在一旁虎视眈眈,再加上一个疯狗一样的阳关,和一个阴沉的罗阎王。就凭自己带着的这几个人,根本就不存在逃脱的可能。现在再加上白仪和秦天鸣,自己今天是必死无疑。
  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既然今天已经到这了,干脆就强硬到底吧!
  一念至此,葛胜再也不管阳关,任由周驭等人缠住他,自己则纵身一跃跳出圈外,一摆手中金背砍山刀,直扑张起。
  张起看出了葛胜的意图,今天想活着逃出雪峰山是办不到了。既然要死,就要死在一个成名的人物手里。死在我张起手里,你葛胜也不算丢人了。张起一念至此,身上根本就没带兵刃,微微一晃身形,正面迎向虬髯赤面神葛胜。
  葛胜一看张起空手想接自己的刀,心说张起啊张起,枉你人称令传西天八万里,独占鳌头。你也太不拿我葛胜当回事了,本来以我虬髯赤面神的身份就不应该用兵刃打你这空手的,可是既然你自己找死,那我就成全了你。一看张起的拳头迎面而来,也知道自己今天必死。根本就不躲不闪,抡刀照着张起头顶就劈。
  葛胜的意思是,你这一拳打着我,我这一刀也劈着你了,咱俩要死就一起死。
  他想是这么想,可没想到张起这拳头走到一半转弯了。没找葛胜的人,而去找了葛胜的刀,让过刀锋找刀身,拳头与刀锋身相碰的一瞬间,葛胜突然觉得一股磅礴的力量如山似岳压向自己,心中暗叫一声不好,眼光看向刀身。就看见张起的这只拳头穿过空气,拳峰之上竟然带起了阵阵涟漪,这些涟漪并不显眼,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隐秘,因为只在拳刀相碰的瞬间才爆发,甚至就连围观的众人都没能发现。紧接着就听见耳边好像是惊雷般的一声巨响,“咣”!
  直震的不远处房屋的门窗都是一阵摇晃。再看葛胜手中的金背砍山刀,弯出一个肉眼可见的弧度,飞出足有十几丈远。“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葛胜双手虎口震裂,两条胳膊伸直还保持着刚才抡刀的姿势,收都收不回来了。
  “不可能!”葛胜睚眦尽裂,顺着眼角留下两行血泪。怒吼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单天长微笑着说道:“张老五本来就是我们兄弟当中最有能耐的,原本就是以力入化的高手。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以力破凡,也不算意外吧。”
  “普天之下,入化之人能有多少,他张起今年还不到五十岁,他凭什么可以破凡?”葛胜真的有些歇斯底里了,这一夜,
  他收到的打击不少,可没有一样能够让他如此绝望,可是当他发现张起真的开始破除凡间桎梏,迈向更高台阶的时候,他终于失态了。
  “破凡?”雷再腾第一次听说这个词,可是大师伯单天长在前面跟敌人搭话,他又不敢去问,只能有点疑惑的看着双枪白仪问道:“二师伯,这个破凡是个什么境界?”
  白仪白二爷和秦天明秦三爷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失落。
  张起今年还不到五十岁,就已经开始破凡,这以后与自己的距离只能越来越远了。
  白仪微微叹了一口气,回头看着自己身后的这几个小辈,说道:“破凡并不是境界。破凡依然是在化境之中,只是开始破除凡间的桎梏而已。破除凡间桎梏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从此就开始能够触摸到只有神才能使用的力量了。当然人永远是人,你即便能够使用神的力量,你也依然是人,依然会有生老病死。只不过在出招的那一瞬间,就可以开始触碰神的力量了。虽然只有一瞬,虽然只是触碰,可那也是质的变化。寻常人究其一生都不能入化境,这世间能够迈入化境的人无一不是聪明绝顶,而且信念坚定之人。可即便如此,迈入化境的人中,有多少人能够真的破凡?恐怕凤毛麟角,能够破凡不仅仅需要实力,还需要天赋,需要上天的眷顾,需要天生的那一份造化与灵性。张五爷能够破凡,意味着在这尘世间,有资格与他抗衡的人,绝不会超过五指之数。”
  葛胜绝望了,他知道面对一个开始破凡的人,之前的计划已经失去了意义。原本打算用唐七来挡住张起,可现在看来,简直是痴心妄想。张起空手震飞自己的刀,只用了一拳而已。力量的差距实在太大,再打下去也没有了意义。到了现在,葛胜才意识到李坤为什么要派下二十万雄兵和两路元帅,前前后后总共八位上将来围困只有一万多人的雪峰山。
  明白了,也晚了。葛胜默默无语,也不去捡自己的大刀了。任由雪峰山的喽啰兵上来把他捆上。
  对于葛胜这种人,其实兵丁们也没有捆的多结实。人到了这个身份,就得懂得脸面知道自重了。堂堂大顺朝廷的二路元帅,让人生擒活捉之后,把绳子磨断了逃回山去?说出去还不够丢人的。就把绳子往他脖子上一搭,那意思是把你捆上了,连系都不系。葛胜双手一抓这根绳子,垂头丧气的跟着兵丁走了。
  有道是:兵败如山倒。这两军相争,无非是“士气”二字。一旦主帅丧失了斗志,那下面的将官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来了。
  大刀凤鸣山一看葛胜被抓,再也不恋战,找一个机会抛下与阳关苦苦相斗的唐七周驭还有肖玉龙,抽身就跑。他心里知道,在场的所有人被抓住都有活命的可能,唯独自己没有。自己手上沾满了双枪白仪一家老小的鲜血,这要是被抓住落在白仪的手里,他能把自己生吞活剥千刀万剐了不成。
  哪知道,他刚刚往外一蹦,张起就好像是一阵青烟般如影随形,跟着他的身形就到了,凤鸣山身体往前跑着,也回头想看看有没有人追自己,这一回头,张起就跟他脸对脸,俩人相差不过一尺远。
  “啊!”把个大刀凤鸣山吓得,亡魂皆冒,两腿一软,差点没趴在地上。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凤鸣山就应该投降了。原本就技不如人,再说了,输给的人是谁?那是雪峰山的张起和单天长,以这俩人的名号,凤鸣山输在他们手里,说出去也不算丢人。既然都知道必死无疑,还不做一个硬气到底的好汉么?
  可惜凤鸣山没有,事到临头了,看着张起那一张英俊的脸。真比看到勾魂的小鬼还可怕,也顾不上什么脸面和身份,只顾往没人的地方跑。身后是树林,单天长他们就是从这里头出来的。可是后来他们往前走了几步,想要带着这几个人去千山。这可就把通往树林的路让出来了,凤鸣山一头就扎进了树林。
  “哪里走!”双枪白仪纵身要追,单天长突然开口道:“老二,别急。”
  白仪硬生生的停住了脚步,扭头看向大哥。再看单天长,还是那副稳稳当当的模样,满面微笑的看着白仪,慢慢悠悠的说:“既然他姓凤的敢进我的雪峰山,那就甭打算活着回去。我这个当哥哥的保证把他捆好了交给你,也就是了。”
  “哦,那好。”白仪跟单天长这是几十年的交情,太熟悉这个人的性格了。这个人,是一个言出必践的人。那是一口吐沫一个钉,如白染皂。既然他说了能抓住凤鸣山,那这大刀凤鸣山就断然没有逃脱的道理。
  白仪扭头走了。
  周驭唐七和肖玉龙面对阳关,实在是招架不住了。唐七还好,虽然攻击不足,但是防守有余,仗着自己这一身硬气功,虽然被阳关打的好像风雨里的一颗小草般飘来摆去,可终归没有性命之忧。周驭跟肖玉龙可苦了,这阳关的两只手,就好像十把钢钩一样,千万别让他碰上,他只要碰上,就是鲜血淋漓。而且这人就好像是一个刺猬,能在任何一个你认为不可能出手的角度出手,能在任何一个你认为发不出力的地方发力,只要你在他的方圆几丈之内,就没有一处安全的地方,哪怕是在他的身后都充满了危险,你永远不知道在下一秒,他会以一个什么样的诡异姿势给你一击。
  周驭知道此战败局已定,以那虬髯赤面神葛胜的能耐都被那张起张五爷一拳震飞了兵刃,就凭自己的这三十六路温拳,对付单天长的绵掌还可能支持一会,可想对付张起,恐怕也未必能抗的下他的这一拳。现在雪峰山的人越围越多,跑肯定是跑不掉了,现在的悬念无非是生死而已。自己如果想要活着,那就必须要受伤,而且要受重伤,丧失反抗的能力,这样以单天长的性格,才有可能放过自己。
  周驭不愧被称作九尾玄狐,脑子是真聪明。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动手之间,脑子里就已经做好了盘算。当下一看这阳关的黑手,好像一只鬼爪般朝着自己左肩头拍下,自己也确实是躲不开了,这要放在平时,也就是稍稍往外让一下,躲过肩头的关节,把左臂让给他。受的是皮肉伤,不至于太重。可今天不同,周驭就好像是一时心慌,身子是躲了一下,可不但没有往外躲,反而是往里挪了几寸,阳关这一爪结结实实的拍在了肩膀上。
  所有人都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声音,那是骨头被大力折断的声音,“啪”。周驭整个人好像是凭空矮了一截,被这一掌硬生生的拍进地里足足二寸多深,整个左臂无力的下垂,那是左肩被击碎的后果。由嘴角处淌出血来,很显然五脏受这一掌之力,给震得也不轻。周驭根本连叫都没叫出来,人就已经晕过去了。
  “咣当”一声,周驭倒地,面色惨白,除了鼻间那一口微弱的呼气,整个人直挺挺的跟个死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