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恶和尚

  “什么?”
  相貌粗豪、身披狼皮大氅的大汉听罢来人所传报的消息之后,顿时火冒三丈,怒喝一声,抬起一掌便将报信的弟子打得吐血跌倒。
  “赵大玄虽然是他们长白剑宗的人,但毕竟是老夫介绍过去的,与我交情不浅。悬翦这毛头小子,竟然敢说杀就杀,这未免也太不把我安得静放在眼里了!”
  怒骂声中,北疆燕山派的堂堂左护法“大漠苍狼”安得静余怒未消,恶狠狠地抬脚踢在旁边的石壁上,打得烟尘四起。
  此处已是钩吾山间,好在周围俱是一片荒败已久的残垣断壁,少有人来,因此也没有人发现他们。
  他的目光冰冷,象征胡人血统的蓝色瞳孔猛地收缩,咬牙一字一顿道:“该死的汉人!”
  他这句话是用鞑靼族语说的,而且声音极轻,是以旁边听清楚的人不多,同样是汉人出身的右护法辰恭见他心情不好,也没多想,随口劝道:“师叔息怒,悬翦宗主不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想来其中,必有隐情……”
  话犹未毕,安得静已是劈头盖脑地打过去,用从先掌门处学了几十年、已经熟练无比的汉话怒骂:“有什么隐情,分明就是不给老子面子!”
  辰恭仓皇躲避,以他武功地位,虽然早已不在年老力衰的安得静之下,但安得静辈分高,威望重,他不好还手。
  两旁的陈梓涪等燕山派弟子连忙一拥而上,将两位护法分开来,这时,无缘无故被暴打了好多下的辰恭心里有气,暴怒道:“又不是我杀的赵大玄,你有胆找悬翦去啊,冲我发什么火?”
  “你以为我不敢么?”安得静怒发冲冠,又要发火,陈梓涪急忙拦住了他。
  “师叔,师叔祖,冷静一下,聚闲庄英雄大会召开在即,掌门交代我们的事情也打探地差不多了,可不能在多生事端……”
  “去你娘的!”安得静不耐地一脚踹开他,戟指喝道:“你当时也在悬翦那里,为何不出言相劝,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师叔祖?”
  陈梓涪不敢顶撞,垂头解释道:“弟子去找悬翦宗主传递消息时,已是晚了,更何况……”
  “何况什么?”
  陈梓涪支支吾吾地,直到安得静与辰恭都有些不耐烦了才回答:“师父也在悬翦宗主那里。”
  “掌门?”辰恭皱眉,却也没有太大的意外。
  “文/刀?”安得静捏紧了拳头,声音中有一丝怒意。
  “这小子身为堂堂的燕山派掌门,说好了这次来中原由我全权负责,却先是出尔反尔,扔下整个门派不顾,又不来与我们汇合,反而去长白剑宗一群外人那边,究竟有什么用意?”
  辰恭不悦:“师叔,文/刀师兄毕竟是我们的掌门,你这么说,未免太不恭敬了!”
  “哼,@#¥%……”安得静冷冷一哼,又骂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鞑靼族语,看看辰恭等人俱是一脸茫然,终于还是忍不住用大家都听得懂的汉话冷嘲热讽:“你还知道他是我们燕山派的掌门?你自己算算,这小子自从继位以来,整天神出鬼没的,到底做过几件正经的事情?若非……哼,老子迟早废了他!”
  陈梓涪脸色一变,心中暗恨,但他深深呼吸,转眼间面色殊无异样。
  安得静骂够了,气也消了大半,也想起正事来了:“说罢,文/刀说什么了?”
  陈梓涪依旧用恭恭敬敬的声音禀报:“师父说了,他已经给聚闲庄安排了不少好戏,雪山寺的郁戈法王、随缘法师,长白剑宗的悬翦宗主、风雷二堂主俱已传话会全力配合,接下来就要看我们是否能把握这个时机了,请两位护法定夺。弟子届时还要去通告悬翦宗主一起,与我们齐头并进。”
  “啥?”听了陈梓涪这模棱两可的回复,安得静与辰恭两人反倒是有些无所适从了。
  辰恭瘦削的脸上,难得地浮上了一点茫然:“可问题是,什么样的时机,才是最合适的?”
  “到底什么样的时机,才是最合适的?”
  钩吾山上,白发如雪的长白剑宗宗主悬翦也在问这样的问题,此刻他意态潇洒地站在一棵大树上,抬眼眺望着不远处聚闲庄的山门,只见“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之中,一个身材壮硕、赤着上身的秃头大汉竟是硬生生地将那座山门撞碎。
  秃头大汉仰天长啸,啸声里透着一股癫狂与得意,若是有人在旁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头上还有几个若隐若现的结疤。
  这样一个凶厉野蛮的人物,竟然也是一个出家的和尚?
  几个被他赶上的昆仑派弟子面色大骇,挥剑刺杀,不料这凶僧伸手一绰,竟是单手轻飘飘地将山门破碎后,留下的那根大柱子举起,轮转如飞,横扫而去,转眼间,两声惨叫,两人当场断气。
  然后这和尚大笑一声,再不停留,大踏步地走进了昔年风云荟萃的聚闲庄。
  目睹此人如此神威,远远观看的悬翦却是摇了摇头,低声轻叹:“文/刀自己跑的没影,却把大事交给了这么一个疯和尚,此事未免太不靠谱了?”
  后面一句话,他是向旁边的人问的,那是一个极干练的年轻人,眼睛很亮,也是文/刀轩的得意弟子之一,名唤方晋奚,素来心思活络,很得文/刀轩看重,当即答道:“宗主可不要小看了此人,论起实力,在整个中原武林,这疯疯癫癫的和尚武功不低,一身横练功夫出神入化,刀枪不入;论起身份,他也是雪山寺仅次于郁戈法王、随缘大师的首座人物。连师父也是好不容易才请得此人相助。”
  顿了顿,他说道:“请宗主宽心等候,师父说了,时机一到,陈梓涪师兄会来通告我们过去的。”
  “哦?”素来敬重强者的长白剑宗宗主饶有兴趣地说道:“那拭目以待了。”
  ……
  “恶和尚,没想到你也来了这里,但此处有天下英雄在此,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聚闲庄里,校场上反应过来的各位前辈高人也终于见到了来人样貌,俱是脸色一变,引起了一阵骚乱。唯有昆仑派杨天仪眼见得脱险了,顿时又跳将起来,怒喝道。
  林琢与胡芦一起,远远地跟在众位高手后面,听了这话,小声问道:“恶和尚是谁?”
  胡芦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解释道:“我听师父说过此人,他原本是少林派里,与枯草盟主、少林方丈同为‘枯’字辈的大师,法名一个‘厄’字,自小出家,佛法精深,武学深不可测,据说还是戒律院的首座。但后来不知怎的,此人心魔发作,走火入魔,最终叛出少林,为祸江湖,无恶不作,武林人也就不称他为‘枯厄大师’而改称‘恶和尚’了。”
  他这里小声地对林琢解释这凶僧的来历,那里,华山派掌门宋惊渊已是迫不及待地飞身出剑,借势腾空而起,长剑在内力的催动下嗡嗡震鸣,竟是发出了氤氲的紫气,朝那恶和尚杀去。
  “是华山派的绝学,《太虚紫气》!”顿时有人惊呼道。
  太虚紫气是华山派掌门一系的弟子嫡传的心法,据说修炼到了精深处,能至天人化生之境,内息生生不息,甚至还有霞举飞升的意思。在武林中也是第一流的功法。
  而一片氤氲紫气之中,宋惊渊志得意满,也觉得自己功力绝世无匹,他大喝一声:“宋某今日就要为江湖同道,除去你这个少林的恶徒!”
  围观的人群里,步子留发出“嗤”的一声笑,好在旁边都是玉京金阙的人,也不显眼;而穆云眼神讥讽,仿佛与步子留如出一辙,但也没说什么;唐门的唐子淮年轻气盛,没有这诸多顾虑,冷笑着对身后的唐薇解释:“这宋惊渊还真是一个草包,说话不用脑子,这边还没为民除害呢,那边就已经打了少林派的脸,还好人家枯草大师还不在这里……”
  唐薇勉强一笑,目光却是始终不离穆云半分,还有他旁边的那个端丽女子,两道灼热的目光落在穆云身上,他只做不知。
  就在众人或担忧或冷笑或幸灾乐祸的眼光里,宋惊渊剑气苍茫,斜挥而过,威势汹汹,疾如电光,倏忽而至。
  快剑门的昆都父子相顾失色,直到此刻,方觉自己门派所谓的“快剑”不过是井底之蛙。
  而就算是孟欺山、唐子淮这般的高手也不得不承认,宋惊渊终究是六大门派的掌门人,一身的修为终究非同凡响,他的剑气还在空中,却已繁复变幻,令人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