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回 太爷与世长辞

  凌晨两点,太爷睁开眼说:“四春,你曾祖母来接我了。”“太爷!太爷醒醒!太爷!”曾祖母一笑:“四春,我带你太爷去楼上歇息了。”“老祖母慢走。”太爷扶着曾祖母上楼了,娇容回头莞尔一笑,一扬袖子,五彩缤纷。
  太爷盍然而逝,屋里突然清香扑鼻,姑奶奶趴在太爷身上放声痛哭:“爹……”曾家华也趴在太爷腿上痛哭。
  黄婉、桂香、陈秀华、连金花跪在旁边哭泣。四春让儿子们劝了这个,劝那个。
  常空说:“四春,糟糕了,黄婉是第一个跪下的,与理与情你得娶她。”“她是通情达理的女人,不会让我作难。”“你不了解她,她城府颇深,你麻烦了。”“我是厚皮脸!”“你小心小三,小三是糊涂羔子,他出主意让黄婉卖了曾家华的孩子,把丁家的孩子卖给丁家。”“常空,一切都是天意,我谁都不怪。”
  常空说:“四春,我为这事来的,你安心当孝子贤孙吧。”“常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一切仰仗你了。”
  常空说:“常戒在前院客厅布置灵棚,我把太爷抱到前面去?”“哪能这样?天亮在这里入殓,入殓以后抬到前面灵棚里。”
  常空问:“还知会静云吗?”“你说呢?”“我说免了吧,你家那么多小孩,她得看孩子。”
  四春说:“主要是家里有医院,大夫不能离开病人。”“对了。四春,我女儿也得嫁给你儿子。”“你哪个女儿嫁给我儿子?”“还没生出来。”“生了再说!”
  常空说:“我儿子得娶你女儿。”“行啊,先说下,你儿子必须去我家住,不是上门女婿,我怕你教坏孩子。”“行啊。哎,我去金山寺好几回,你可别问白奶奶,人家不搭理你。”“哪个白奶奶?”“白素贞啊。”“哦,我叫她白娘娘。”“你还比我大一辈?这时候不说你半吊子了。”
  飞飞、佟训花进来上香磕头,四春抓着飞飞的手闻闻,“飞飞,这香味是你闹的?”“我和佟训花巡更,怕夜猫子叫唤在各处用了法国香水,唯独没在这里用。”“谢谢你,回去休息吧。”“嗯,我回去告诉秦青霞她们。”“不要让她们大哭大闹。”“嗯,”
  家人陆续赶来,都说闻到香味赶来的,五爷爷问:“四春,打聚将鼓吗?鼓一响家丁都来了。”“爷爷,天亮再敲鼓行吗?”“好吧,”
  一通鼓后家丁都赶来了,他们看到二门上的白绫都伏地大哭,大健、晋豪也来了,四春握住大健的手说:“哥哥太爷去了。”
  大健点头一笑:“老不死少不壮,也许他死晚了。”“哥哥,你人为鬼役言语失控,我不怪你,不看死的看活的,你爹是太爷的孙子,你愿意为太爷守灵吗?”
  大健说:“四春,哥哥对不起太爷了。”“进去守灵吧。”“我这就去,”“哥哥,千万别上楼,擅闯禁地者必死。
  晋豪说:“四春哥哥,你没发现大健不怀好意?”“你去告诉常空!大健敢大不敬都可以打他。”“好,”
  飞飞说:“四春,我发现普慈奶奶不大好。”四春赶紧去看普慈,普慈依然闭目打坐,四春问:“飞飞,普慈奶奶洗澡了吗?”“昨天洗了,三姑和翠屏婶子帮她香汤沐浴的,佟训花给奶奶修整的身子。”“普慧奶奶好像睡着,其实她早坐化了。”
  慧屏尼姑带来两名第*子,慧屏说:“我带弟,子超度她,七日后坐缸,出七后开缸验看,醒不过来再去汾阳庵塔林入塔,入塔七日后再开缸查看。”
  翠柳说:“就依你了,日后你不愿意回庙就和弟.子住在这里,起居饮食都随便你,我家出家人不少,过后都来看你。”“谢谢太太了。”
  常戒、柳金屏去忙活建塔,普惠奶奶的墓塔已经雕琢好好几年,四春不知道常戒两口子咋忙活的。
  常空骂大健:“小王八羔子!撒泡尿看看自己的熊样!太爷尸骨未寒你就忍不住谋取家产了?这里老老少少哪个都不如你?华恒!揍他!”“爷爷,爹说不能随便打人。”
  大健说:“我只是找拜盒,哪有谋取家产?”“你找谁的拜盒?”“我是太爷的重孙子,我不能找曾祖父的拜盒吗?”“你还装孙?你早出籍了!常斌揍他!”“大个子过来!”
  大健火冒三丈:“小屁孩也欺负我?打死你!”
  大健向前一扑,常斌侧身一绊,大健呱唧扑在地上,“哈哈哈,”哄堂大笑。
  守恒拍着手欢呼跳跃:“噢!噢!哥哥赢了!哥哥赢了!”
  大健爬起来踢守恒,守恒侧身一脚流星赶月勾住大健的脚后跟,大健咣叽躺在地上,陈秀华一脚踏住大健的脖子,陈秀华说:“大健,你打孩子?太无耻了,太爷把你出籍了,你失去继承权,太爷念你还是他的子孙,年底照样分红,我们也只能分红,你还想要什么?”
  大健趴在地上大哭:“呜呜呜,呜呜呜,我给太爷磕头。”“你的身份比家丁差一级,去门外磕头!不许进二门!”
  强龙不压地头蛇,常空让甄聋找来一群叫花子帮忙入殓。
  四春说:“常空,把出殡、下葬都委托给甄聋。”“我明白!”常空和甄聋的事业就是天天吹,天天喝。
  *
  聂鸿昌来了,吊唁后常空请聂鸿昌喝酒,客人们照例先给太爷歌功颂德,聂鸿昌借一步说话,四春借给他一个西更房,聂鸿昌说:“李长孝去了法国,我替他来尽孝了。”“谢谢叔。”“你兄弟叫任记祖,他在法国,偶尔回上海,有劳四春了。”“叔,你挺好。”
  晋豪跪下大哭:“叔……”聂鸿昌说:“孩子起来,你还好吗?”“叔,侄儿罪.在不赦,谢谢四春哥哥屡次宽容我,我挺好的,可是我把娘差点闹死。”“唉!知过改过就好,大丈夫横行四海,别的不说了。雠家失势,咱没后顾之忧了,你爷爷死的冤,四春给报雠了,雠报元凶,不可祸及家人。”“侄儿谨遵教诲。”
  聂鸿昌说:“四春好水性,那次你掉进黄浦江吓死我了,黄金荣派出许多人也没找到你,我雇个小火轮跑到东海也没找到你。”“我把桑金龙淹死就上岸了,我会龟息功,在水下憋十几分钟轻松。”
  聂鸿昌说:“上次把桑柳帮贼首全部歼灭,还剩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柳黑子改名侯三柳,侯三柳张罗个黑三帮,以黑龙帮为首,下面还有黑虎帮、黑豹帮,黑龙帮在日照发展帮众,马功臣把他打跑了;黑虎帮在天津发展帮众,我把他们打跑了;黑豹帮在上海发展,被黄金荣打跑了。你注意,黄金荣不过是小混混,他容不得别人发展势力,谈不上爱民爱国,他不知道黑三帮的底细,也不能让他知道啥。咱不断杀桑柳帮,桑柳帮咋西瓜皮擦腚没个完了?”“叔,鱼过千网,网网有鱼,只要不祸害他人可以少打一网。”“哈哈哈,你不懂防患于未然。”
  门口吆喝:“关外关丽关秀太太来吊唁了,助丧银子一千两!四春少爷接待朋友啊!”
  四春赶紧跑出去磕头,佟训谕扶起四春“:“兄弟起来吧,节哀顺变。”“二哥请!”四春把佟训谕一家请进客房,华守义斟茶:“伯伯请用茶,伯母请用茶,哥哥请用茶。”飞飞抱住关丽姐妹挨个啃。
  佟训花说:“弟弟,姐姐谢谢你,袁耐宽说你把孩子接走了,我认为袁耐宽骗我,我不敢给四春多说孩子的事,谢天谢地都平安无事。”“咱不该被佟福蛊惑,抓咱的那天,我看到佟福得意洋洋,袁耐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写了悔过书不再追究,可以领孩子回家,孩子是四弟的,我就把佟福如何鼓动咱都写了,还得写认识谁,干什么的,我也没朋友,只写了泰安五兄弟,都是叫花子头,最后得加一句袁大人恩加四海泽被苍生。我实在不愿意写这句话,败了就是败了,我心一横就写上了。”“家里的人呢?”“顺天府挺安稳,有军人巡逻,听说西安八旗城被终南山的绿林豪杰杀的一塌糊涂,烧的片瓦无存,青州没事,保定没事。我们一路走来也没事,西安八旗城毁灭的病根在那位西狩西安。”
  四春说:“二哥,你在这里住吧?”“谢谢,我想在天津开个烟花爆竹厂,你看怎么样?”“一年就卖那么几天,你不如和关天云他们开货栈了。”“也好。”“你等等,我去找聂鸿昌,华清平,你们商量商量?”“也好。”
  甄聋让四春看着收敛太爷,给太爷穿上寿衣,枕上岫玉枕,岫玉不值钱只比瓷枕高一级,垫上岫玉脚枕,放进铜鐗、马刀,大枪太长,决定放在墓室里。
  *
  常空和甄聋天天烟酒发丧天天吹天天吵,四春说:“天下发丧都穿孝服带孝帽哭哭咧咧,值得天天吵吗?”甄甄聋哈哈大笑:“哈哈哈,我们不是闲得慌吗?”常空说:“忘了你塞耳朵?来来来,我塞上你的耳朵。”“你想蒙蔽视听?”“哈哈哈,斟酒,饶你一命。”
  四春让六个儿子准备抬棺材,按出生岁月说秦青霞生的华福寿是老大,华福寿背棺材头,守义年龄最小,他抬棺材小头,常空问:“四春,孩子们行吗?只有我有让棺材盖砸破头的经历,棺材盖砸破头晦气。”“你少说话!”“哈哈哈,”
  甄聋喊:“孝子贤孙近前来,看看还有闪失吗?十全十美就盖棺。”四春亲自做了六个三簧锁,四春的道业今非昔比,他只在棺盖钻了六个小孔,姑奶奶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我再看一眼爹爹!”四春只好错开棺盖,姑奶奶一声‘爹爹’昏过去,关丽关秀把姑奶奶搀扶走,四春让儿子们一个人打一个三簧锁,他亲自灌膘、塞木楔,儿子们打完楔子,四春砍去长出的木橛子,砸平残留部分,抹上墨:“完工!”
  甄聋喊:“祭灵!”四春焚香烧纸,全家跪下痛哭,甄聋喊:“启灵!”又是哭声一片。
  孩子们抬起棺材,佟训谕的两个儿子也帮忙抬两帮,四春双手捧起老盆扔在地上。棺材慢慢走出大门,杠铺的伙计接手,棺材上了棺床。四春抚摸儿子们的头作为奖励。
  杠子头绕棺材看看喊:“起杠!”硕大的棺材二十四杠,洁白的棺衣上一朵大红花,吊旛上字;太爷享年九十八春秋;五世同堂子孙遍天下。
  棺材前面一个纸扎的仙人指路,四个穿孝的丫头抬着仙人,后面一个方相两个无常,一个无常撒纸钱,一个无常扔打狗饼子,风俗不同,孩子们不知道打狗饼子的含义,抢来就吃。
  无常后面十二个打旛的,后面一个穿黑挂皂的接引倒骑驴向棺材作揖,据说驴属阴,梦见驴就是梦见鬼。
  棺材后面十二个丫头端着木托盘,托着梁山好汉,梁山好汉闲了几百年,好歹给他们安排了差事。
  再后面是纸人纸马,十二个打旛的,
  四春在仪仗后面柱哀杖,四春后面九个孩子七个儿子,再后面八个女人六个老婆,再后面是叔伯辈的人,叔伯们后面是女眷,再后面是爷爷辈的人,爷爷辈的女眷不多,丫头多。
  四春柱着哀杖痛哭,常空说:“四春,你忘了这是发喜丧?太爷无疾而终,全须全叉的走了,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别哭了。”“常空哎,你大年三十都不会说人话哎,你从泰安蒙到扬州,从扬州蒙到太原哎,”“哎哎哎!不是给我发丧,哭太爷!”“出城了哎,我不哭了哎,常空哎,我口干舌燥了。”“去树下喝茶。”
  三姑说:“这里是自家设的茶台,都喝茶吧。”
  棺材上了大车,陈师傅拱手:“老少,送到这里就感激不尽了,去祖坟甚远,女眷随贱内去吃饭,我带老少去吃饭。”
  亲戚朋友都走了,只剩下佟训谕家。
  四春说:“大家都吃点喝点,歇一会。”
  常空说:“咱哭给活人看的,路上活人不多了,把梁山好汉装口袋里,我骑驴抱着仙人子。开拔!”
  坟地里一个棚子,拆了棚子是一个大坑,四条牛皮绳将灵柩送到坑底,四春顺着绳子下到坑底,儿子们都下来了,父子齐心合力将棺材就位,棺床上还有一口棺材,灵牌上写;贤妻华锦绣之灵位,四春焚香磕头痛哭:“太祖母,”
  常空说:“四春啊,想当年太爷非常无助,一个人背你太祖母从济南回太原,一个人安葬你太祖母,你哭的功夫不如说点啥。”
  四春站起来在石壁上写;我来了,曾祖母华锦绣之孙华四春。华福寿写;我来了,华四春之子华福寿;华恒写;我来了,华四春之子华恒,孩子们都算到此一游了。
  甄聋喊:“下去了八个人,上来八个人,主家点点数,活人可不能留在里面。”四春看看,六个儿子都在,佟二哥的两个儿子都在,常空坐在树下喝上了。四春喊:“甄伯伯,人全了。”“封墓!”巨大的石块落下去正堵住墓门,大石块接二连三的落下去。
  甄聋喊:“停!沙灰泥!”沙灰泥是石灰沙子黄土和的,和三合土性质一样,若干年后又硬又肉,比石头都难打,打完沙灰泥甄聋作法,是人就会作法,举一反三,敢作就行,叫花子最敢作,七条陶狗,一碗狗血,诚心厌胜,唠唠叨叨。
  填土踏平作疑塚,疑塚在曾祖母坟旁边,离墓道口十八丈。
  翠柳说:“咱在这里守墓一夜吧,那边房子里准备好了,女眷在前院歇息,男客在后院歇息。”
  四春给叔叔伯伯们敬酒感谢帮忙,刘伯伯说:“四春啊,我家是你家的守墓人,我爹没了,咱俩家情谊在,我想在这边建个村庄,替太爷世代守墓,你看如何?”“这边是谁的地?”“这片都是你家的地。”“可以,守墓都没年奉,一般都是主家给几亩地,我把这片都给你,过后去我家拿地契。”“好好好。”
  甄聋说:“刘大哥,这里几千亩地,你可不能独吞,我让儿子娶你闺女,给我留下方寸之地?”“好说,好说。”
  来个鬼鬼祟祟,鬼鬼祟祟鬼鬼祟祟地问:“开辟鸿蒙第一蒙来了吗?”“伯伯,你找我?”“哎哎哎,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借一步说话?”“中!”
  鬼鬼祟祟指着石供桌说:“坐下。”“范大败,你给谁上供?”“你猪头吗?咱素不相识!”“哦,我认错了,你是范大空?”“混账东西!吃我一拳。”
  四春一低头撞在酒坛子上,“哈哈哈,四春行啊,不是我收手快没酒喝了。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无多。喝!”“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哎哎哎,这是我表妹,你狗亲亲啥?”“你不住巨野了?”“陶朱公!居定陶,与巨野无关,噢,也有关,我在巨野败过家。”“俺说你是范大败吧?”“范大空!范蠡的第九十九代贤孙。”“你坚持十年敗一次家?”“我大有祖风,光当财主谁受得了?赶紧败家,拖儿带女背井离乡浪迹天涯,流浪烦了就安心过日子,三五年就发家,烦了就败家,哎,四春,你来太原定居了?”
  “我在上海住,太爷没了,我回来发丧。”“我娘~干票败家的买卖?”“详细说来。”“我和太爷挺好,阎锡山的李副官骗了太爷两个丫头,太爷让我救出丫头来,太爷没了?唉,我留下当儿媳妇吧。”
  “败家财神!给我丫头,给你一千银票。”“哈哈哈,你连我的谥号都知道?不难为你了,都出来吧。”
  红巾红秀走来,后面还跟着两位军人。
  红巾红秀哭了:“四春,我们都没送送太爷。”“你们去坟上烧纸吧。”“妹妹跟我去坟上烧香。”“飞飞姐姐。”
  常空拿着酒坛子走来:“哈哈哈,败家财神,你好歹办个人事,我敬你一壶?”“哈哈哈,这是咱大小子。”军人立正军礼:“常空大爷好。”“哈哈哈,范文成当官了?”“唉!窝囊,当兵的看着李副官活埋孩子大气都不敢出,不侍候他了。”“大小子,阎锡山投靠袁世凯已成定局,小孩拉粑粑,挪挪窝吧?”“我除了阎锡山不认识别人。”
  四春问:“到底谁活埋孩子?”“李副官!李副官也是晋晟记的伙计,是阎锡山的师弟,他都没摸过枪,混成军需副官,他打着大都督的旗号骗来两个闺女,李副官让我看着瓦匠往坟里送闺女,瓦匠给闺女喝药,我和瓦匠商量救出女孩来,晚上我带人值夜,就是这位甄勇兄弟,我们把女孩救出来了,我们相中女孩了,女孩说问问太爷再说。”
  红巾问;“四春哥哥,我们咋办?”“你们跟这二位哥哥走吧,去扬州入洞房,你们一个人一千银票。快走吧。”
  范文成问:“我们去哪里?”“你们不认识孙中山?”“不认识。”“我也不认识,没听说孙中山用多少毛病,你们去投靠孙中山吧?”“孙中山在哪里?”
  四春说:“你去香港,香港有我的朋友,连山鲁三哥都在香港,从香港去广州不多远。”“香港?我头一次听说香港,多少路?”“我没去过,骑马不行,鲁三哥说千山万水,我在上海住,你从上海坐船一票到香港,到上海去法租界,春字的生意都认识我。”
  败家财神说:“我也去上海。”“老败坏头,你哪里去?留下你儿子!”“哈哈哈,刘大哥啊,我儿子在你家相媳妇。”“我闺女可都是大脚的。”“小脚不要,我十年一逃荒,要大脚媳妇。”“好吧,”“我带一群儿媳妇去上海看电灯了。”“老败坏头!留下你儿子。”“宅子儿子都送你了。”
  甄勇说:“爹,你咋不说话?”甄聋哈哈大笑:“哈哈哈,我看看老败家子咋败家,果然名不虚传。”
  常空哈哈大笑:“哈哈哈,败家财神这次败的利落,儿子宅子都扔了,喝一杯再走?”“喝!”
  东方破晓,八月是金色的季节,金色的大地上只剩下鸟儿的欢唱,秋虫的低鸣,丰收被锄师收走,喜悦被军阀收走,农民不需要欢乐,需要的是饿不死,一番苛捐杂税丰收荡然无存,农民和大地一样,承载着太多的苦难。
  大家打道回府,四春把刘家的意思告诉五爷爷,五奶奶找各家来商量,徐天汇说:“咱先站人家情感上说,在墓地旁边建村庄合适不合适?”
  四春说:“伯父,有的人家在异国他乡,墓地都不大,垒个围墙就是自家的陵园,雇个看坟的,让他用陵园的地种庄稼顶年奉,坟多的给他买几亩地,扩建了陵园,守墓人够吃的就行,但是守墓人必须住在陵园里,许多村庄就是这样发展起来的,有的棺材是厝置的,外面砌砖,叫砖丘子,守墓人的大门必须对着砖丘子,有的人家一片砖丘子,守墓人也不能逃避,在门外垒影壁墙就是了,我家就是守墓人,也对着墓地,外有影壁墙,内有照壁,济南府有大影壁墙,叫影壁墙街。
  “济南府有官府敕封的陈氏孝女,有官府建的五女坊,俗称五里牌坊,我家有两千多亩地,是明朝官府给的,原来的陈姓守墓人没后人,我舅家姓陈,继承了守墓人。
  “陵园里面的地亩官府不收粮,俺家的地亩在陵园外,也不收粮,俺家是官府指派的守墓人,地亩是养守墓人的,俺家还得祭祀陈氏姐妹,。咱家也有佃户,主家想多收点租,佃户想少交点租,这是人之常情,春旱秋涝闹蚂蚱,反正不想交租,俺娘心软,从来不收租也不许我去佃户家,多年的事了,反正俺娘讨厌地亩,白给都不要。”
  “顺天府、太原都是这样,小园子里一户人家必定是守墓人,小园子里必定有坟墓,不用近看,远远看见一从艾就是坟。
  “守墓人说‘人死如灯灭,没有鬼。’俺娘也是这样说,不过都相信煞气,人不尽天年而亡必有煞气,大案重案人命案得报按察使,按察使报刑部,从我记事就知道杖毙,历城县就挨着按察司,按察使都不管,看来时兴杖毙了,你看,到处是影壁墙,看来到处有煞气。”
  五爷爷说:“四春,你最累,歇息去吧。”“诸位长辈,四春告辞了。”
  四春闲不住,他把铁砧子搬到大门外开工打铁,华福寿拉风箱,华常斌使大锤,四春当师傅,他敲着小锤打点招揽生意,‘丁丁当,丁丁当,丁丁当,’五奶奶怒骂:“四春!你真是败家子,我的饭桌是五百两银子买的,你在桌子糊炉子?”“五奶奶,我是太谷败家子。”“哈哈哈,烧不了桌子啊?几天没骂你了,我心里不得劲。”
  真来个败家子,这家伙足够四百斤,身后还有一辆轿子车,车边站着四个横鼻子竖眼的恶仆。
  胖子小眼一眯缝好像高粱叶拉的:“嘿嘿嘿,打铁的,你会打一尺的车鼓轮吗?”“胖哥贵姓?”“嘿嘿嘿,我是太谷败家公子。”“日!我是太谷败家子,你是败家公子?甘拜下风,你打一尺的车谷轮?”“我上车下车费劲,我丈人说打个一尺的车鼓轮就省劲了。”“聪明!你丈人姓啥?”
  “他叫我败家子,我叫他败家丈人。”“败家丈人?哈哈哈,真混账。”“他还不是我丈人,他闺女挺俊,他给媒婆子说我不会败家,他年轻时会刮黄风,我学会刮黄风再去说媒,我是太谷第一败家公子,不用学,我让金银匠磨了一千两金子,请老丈人去北门下看我刮黄风,我在城上扬金粉,真和刮黄风一样,败家老丈人说我败家不够味,他年轻时都是赶集掀摊子,我从太谷一路掀到这里,快打车轱辘!”“不会!”“掀摊子!”
  四个恶仆冲上来打华福寿,华福寿用大锤顶他个仰面朝天,去砸风箱的被华常斌打趴下,华恒抓了两个,孩子们把败家公子押进门房,甄聋赶紧站起来拱手:“败家公子安康,你娘卖出去了吗?这里都是叫花子头,你相中谁了?”“嘿嘿嘿,俺娘说卖她就死,让我鸡飞蛋打。”齐口同声:“混账!”
  四春说:“常戒,你记得巨野县的败家财神吗?三五年就发家,当二年财主就烦,几个月就败家,然后拖儿带女浪迹天涯,浪荡一年就烦,然后再发家、败家,这位败家公子可能遇见败家财神了,败家财神人不坏,喜欢开玩笑,可别难为他,这位败家公子傻逼乎乎,甄聋,你有厉害女人吗?”
  “腿疼厉害的还是咳嗽厉害的?”“武功厉害的。”“也有,”“赏给这个败家公子当老婆,败家就揍。”“哈哈哈,败家公子,你可愿意娶个麻子脸?”“我喜欢大脚的。”“成交!我闺女是麻子脸,还是大脚的,我可不能赔本,我得娶你娘。”“你有一千两银子吗?”“我没有,你娘有就行,走!”
  常空哈哈大笑:“哈哈哈,我跟你去喝喜酒。”“带上那四块挨揍的坯子。”
  甄聋的算盘不尽如意,他女儿确实是大脚麻子脸,确实嫁给败家公子了,老太太不老,才四十来岁,是败家公子的继母,守寡不足半年,败家公子被恶仆蛊惑,不只是想卖继母,连老婆都想卖,椟珠待贾而已,甄聋把四个恶仆割了脚后跟放在叫花子窝里,甄聋辞别老太太回叫花子窝。
  四春继续打铁,华守恒拉风箱,华恒当徒弟,华常斌当师傅,来生意了,换马蹄铁,孩子们干活,四春和客人攀谈起来。
  四春说:“大哥是本地人?”“和尚,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晉晟记的伙计,你经常去光顾晉晟记,哎!晉晟记这名字好啊,大师兄阎锡山混成大都督了。”“哦,你是李哥?”“哈哈哈,我是李副官。”“恭喜恭喜,恭喜李副官官运亨通。请喝茶。”“你是河南人?”“是啊,李副官贵府?”“大师兄是五台的,我也是五台的,我给大师兄立下汗马功劳。
  “麦上让我把太原的打样师都找来,给他家打样,打样师都拿出得意之作,有庙宇,有宅院,有衙门,大师兄看好几个样子,打样师说至少的用一百二十万银子,大师兄让我筹备银子,我先算计官府,山西各县加起来不够五十万两银子;山西碳窑多,我收军备费,一个窑一千银子,掌柜的不交钱就封窑,掌柜的交上军备费再收粮草费,交上粮草费再收军装费,把掌柜的都收跑了,我不怕跑人,三天不交银子扒宅子,我扒了好几处宅子了,省下不少木料钱,太原城里也这样,弄得掌柜的都跑了,我不怕跑人,拆他的门面,这个院子里有座木楼,雕梁画栋,勾心斗角,造价十五万银子,我让他交十五万银子,再过四十天交齐,没钱拆他的楼,打样师说把料运回去叉起来更好看。”
  来个当兵的,李副官问:“王班长,你侦查到这里来?”“李副官,你来收税了?”“这个铁匠炉也不挣钱,掌柜的,你们按人头交税吧,四个人交四两银子?”四春一笑:“李副官,四两银子真不多,你坐这里,我挣多少都给你中不?”“我倒是喜欢堵门讨债,堵个铁匠炉不体面。”“古人云,银子比面子要紧。”“这是实话。”
  王班长问四春:“你叫死和尚?”“我叫施和尚。”“跟我走!”
  四春给孩子们一指西面:“你们累了去土地庙歇息”“嗯,”
  阎锡山办公室里人才济济,看样子有打样师,有挖碳的,有前清家官员,有现在的官员,阎锡山逢事必躬不错,王班长说:“正位上是大都督,四春立正军礼:“大都督好!”“你是上海法国修船厂的大工匠?”“几间小屋五个人,凑在一块混饭吃而已。”“哈哈哈,看座,勤务兵看茶。”“谢大都督。”
  阎锡山说:“我在日本学几年军事,日本遍地实业,比咱强大多了,我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要振兴山西,诸公有何高见?”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阎锡山问:“施和尚咋一言不赞?莫菲对本都督有非议?”“大都督,你声望太差,先正己才能正人,正人才能正气,你用一个人头一天之内即可树立官威树立正气,此人也是碰你祖坟的仇人。”阎锡山看看王班长,王班长给阎锡山耳语,阎锡山一拍桌子:“交军法处处理!”“是!”
  四春说:“谢谢大都督从善如流,山西物产丰富,不必考虑物产匮乏,军人枪炮第一,军队没枪不堪一击,建兵火厂是当务之急。”“此言有理,建兵火厂用多少钱?”“投资多少得根据制造能力说,兵火厂造枪最需要枪钻床,枪膛拉光机,来复线拉光机,两种拉光机可以通用,随时换拉刀就是了,还得有镟床、刨床、砂轮机,一天造十支枪需要五十万银子的投资吧?运输、关税我不懂。”
  “你没说造枪子?”“我不懂造枪子,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当兵的来报:“雷三姑驾到!”“请!”雷三姑怒冲冲的进来就打四春:“熊孩子!家里发丧你跑这里来胡扯?打死你!打死你!”阎锡山说:“雷三姑,这事不怪兄弟,我请他来商量大事。”“大都督,你不知道他是开辟鸿蒙第一蒙?”“这,”四春赶紧拱手告辞。
  三姑说:“孩子们说你跟当兵的进了都督衙门,你五爷爷不放心了,让我来看看你,婶子的雷三姑不是自吹的,阎锡山当先生时差点让找事的打死,我一顿马鞭救了他,这人还算可以,见了我一直客客气气。”“李副官说阎锡山是学徒的?”“先生也得学徒,哪有进门当先生的?学生意的三年满四年圆,五年学会打算盘,学先生的只要算盘功夫好,一年就可以出徒。”“哦,”
  *
  佟训谕家回顺天府,孩子们恋恋不舍,飞飞更恋恋不舍,她带孩子们送佟训谕一家到了娘子关,飞飞总是那么慷慨大方,给佟训谕一万银票做生意,给关丽关秀五千银票零花,嘱咐关丽送孩子去法国读书。
  阎锡山让王班长侦查李副官的行为,李副官的行为与他的振兴山西背道而驰,阎锡山家的祖坟也确实被盗了,阎锡山怒不可遏,立马枪毙了李副官,四春感觉阎锡山也不错,没立马杖毙李副官。太原逐渐恢复了繁荣。
  家里不许四春打铁了,四春带孩子们去马场看马,去杀虎口看马,华福寿是当然的大哥,他抱着佟训花的儿子华彤儿,四春抱着秦青霞,秦青霞说:“我为华福寿这孩子吃尽苦千般苦,受尽万般羞辱,孩子终于长大了,谢谢你对他的栽培。”
  “别说了,看看金色的山野,我一到这时节就有诗拱,拱的年数多了,越拱越无话可说。”“金色的大地好比母亲,母亲累了,歇息了,她在睡梦中孕育新的生命,在睡梦中孕育绿色,孕育花满山,孕育春天的歌声与笑语。”“挺好,亲个嘴。”“孩子们笑话你。”“守恒和曾家华天天黏黏糊糊,都不会亲嘴,我身体力行。”“厚皮脸,你教儿媳妇亲嘴?”“哦,她没看见,再教她一次?”
  “哈哈哈,夫君,黄婉非常可怜,都知道你豁达大度心无邪念,你照顾她一会,你不会失去啥,她会非常感激你,这是女人的弱点,对关心她的男人会以生命相许,对伤她的男人也会以生命报怨。黄婉要出事,快去。”
  黄婉下马不利落,左脚没脱开马镫,一条腿站在地上,一手抓着马鞍。四春赶紧跳下马,双手举起黄婉,把黄婉放在路边的石头上,黄婉红着脸说:“真难为情,我想方便,借这块石头下马,一脚落空。”“哦,你的脚踝肿了,扭了一下,我看见,”飞飞喊:“黄婉是亲家母,不许胡说。”“飞飞,我没说砸肿的胳膊,”飞飞抽了四春一鞭:“你说了!”“这是脚踝,属于后腿,扯后腿。”“哈哈哈,黄婉都有后腿了?前腿在哪里?”
  四春不搭理飞飞了,抓着黄婉的脚扭了一下,骨头咔吧响了一声,四春说:“好了,搓药膏。”
  曾家华问:“这么使劲搓吗?”飞飞说:“搓热才管用,你当是抹上就好吗?”“噢,我不懂。”“以后公公干活媳妇别插嘴,你公公最讨厌不懂装懂。”“嗯,”
  四春抱着黄婉驰骋,黄婉说:“四春,谢谢你。”“哦,”“我当三品夫人的时候过的非常辛苦,青州里面的八旗城是悬在官员头上的剑,我天天如履薄冰,天天看官员家诞辰谱,耽误一次送礼就无可弥补,还有孩子生日娘满月,红白事,从老爷没了我就离开青州,我不送礼了,也不收礼了,曾家孩子们一个个被免职,曾家骥、曾家福怪我不送礼,他们不知道八旗城的胃口越来越大,卖了地亩也不够送礼的,绯红也变了心,华三春有主见,曾家友没怪我,听话的孩子就多给他一点,老爷在世时我就投在你家不少银子,丁重的楼是俺两家买的,丁远给家华写了休书,我对不起静云,对不起你。”
  “哦,你还对不起灶王爷,对不起杨二郎。”“不许胡扯,和你们在一块真开心,没有窃窃私语,没有勾心斗角。”“哦,俺娘不许窃窃私语。”
  陈秀华成了女主人,到哪里都安排的非常周到,孩子们喜欢吃烤羊肉,陈秀华收拾羊非常利落,在地上宰羊,在地上剥皮,不到五分钟收拾一只羊,孩子们也学会宰羊,陈秀华说:“这是马锅头宰羊法,一比时间,二比利落,孩子们收拾羊时间一样了,华福寿,你看看我收拾的羊粘几根羊毛,你的粘几根羊毛?”“秀华娘,你的粘了三根毛,我的粘了二十多根毛。”“哈哈哈,这是比利落,明天再利落一点,烤肉吧。”
  黄婉说:“一年四季各有不同,春天踏青放风筝,剪断线让风筝随风飘去,放出晦气一身轻松,处境不同心情不同,现在感觉自己好像断了线的风筝,不知何处是归宿。
  “清明时节去静云家吃桃花饼赏麦浪,麦田好像大海,后浪推前浪,心里的海也泛起麦浪,那时候静云的姑姑陈隽、娘苗凤舞还健在,一壶柳叶茶,一壶桃花酒,一盘香椿芽拌豆腐,一盘苦菜子,一盘香椿芽炒鸡蛋,一盘白糖茵陈,看着春,喝着春,吃着春,喝酒留宿在孝义庵,青春一去不复返。”
  “我喜欢夏天的早晨,火红的朝霞,凉爽的晨风,我和静云划着采莲船在大明湖里采莲,荷叶上的露珠晶莹剔透,折根芦苇吸荷叶上的露珠,满口芦苇的清香,回味还有荷的清香,稻田里的螃蟹匆匆回家,晶莹的大明虾姑娘搬的文静,小鱼鱼贯而行,都不敢大声说话,怕惊扰了鱼儿。”
  “九月九千佛山庙会,上山买盒柿,下山买盖柿,这是骂人的话。砍支酸枣,摔去叶子,扎上山楂,把秋天举回家。”
  “大明湖里树挂来的早,冰雕玉塑,如霜似雪,我说的这些都有陈玉洁给我的油画,好久没家寿的信了,不知道他两口子还好吗。”飞飞说:“你不必担心他两口子,我把本事都传给玉洁了。”
  四春拿着尺八说:“飞天,你看这东西好看吗?”“恶应人,你都不如吹夜壶。”“俺是文雅和尚,你是文雅太太,不许想入非非,我自己做的尺八,忘了几个眼,也忘了贴不贴苇子膜,我按笛子打的眼,也贴上笛膜,不管这个那个,好听就行,我吹一剪梅,请行家指正。”
  秦青霞说:“果然好听,声音圆润饱满悠扬,如秋风萧杀,如朔风凛冽,这也许与你性格有关,你再吹,我伴唱李清照的红藕香残玉簟秋。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飞天问:“玉簟秋是啥东西?”“就是你的屁股,月光之下又白又亮,疑是地上霜,哎哎哎,不许作践和尚。”飞天把四春扯个仰面朝天。“哈哈哈,”哄堂大笑。
  华常斌问:“爹,牛拉的啥工具?”“耧,种麦子的工具,耧有小眼,把麦种埋进地里,然后用砘子吨。不对,可能是种大烟的,种大烟也是秋分,咱家的虞美人就是大烟,江南不上冻不能种大烟,不知道卖花的咋倒弄的,反正不上冻不行,大烟葫芦一点点,我吃过核桃大的大烟葫芦,治肚子疼立竿见影。”
  守义问:“爹,你说有鬼吗?”“智者见智,我说有灵魂,没鬼,鬼应该是可见的,谁见鬼了?灵魂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做梦能梦见,梦魂见灵魂是常有的事。嗯?你梦见太祖了?”“嗯,我梦见太祖太祖母了,太祖说我最会赚钱,还传授我生意经。”“守义,以后不要谈论灵魂,有的人不信灵魂,人家信不信与你无关,争论的时间不如打坐歇息。”“噢,”
  *
  太爷的三七夜坟上出事了,大健盗墓被叫花子头甄聋抓住,翠柳不许打死他,甄聋割了大健右脚脚筋,罚他无期守墓,翠柳一年给甄聋五十两银子照顾大健,菲雪娘家人不管大健,菲雪有晋豪照顾更不管大健。从此太爷的坟一直安然无恙。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