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回 太爷沐浴留遗言

  三姑喊:“四春!你去帮太爷洗澡。”“哦,”
  四春把太爷抱进香气扑鼻的大木桶里,然后脱裤头,搓背。
  太爷说:“四春啊,你是我一度抛弃的孩子,没想到只有你有出息,我为了保住你这根独苗让朋友给你买了外国房子,把你办成法国人,咱家和丁家都有法国商人朋友,丁家不如我实在,我的朋友都挺好,外国事我说不明白,静雅都知道;咱家大健的人品不好,他的孩子都是晋豪的,我不怕出事,但是不能瞒我,我已经把大健出籍了,这事都知道;你姑姑们都有着落了,你带姑奶奶回家,好好孝敬她;也得带桂香走,尊重她的选择,给你当妻不可推辞,当姐不可嫌弃;陈秀华怀孕就让留她在太原,她可以替你掌管家业,她愿意跟你走就把桂香留下,你和桂香商量。
  “你练功的金鼎在扬州,那是你太祖母亲自铸的鼎,不许毁坏。
  “我有两个三百六十斤的金球,已经送到你家,那是我一辈子的积蓄,不可分家,谁说分家把他出籍,我的血汗钱不给有二心的人。
  “我的冥器早已准备好了,再不要任何东西,棺床上有你太祖母的棺材,不要惊动她,现有的银子足够办后事的,剩下的你带走。”
  四春说:“太爷,你已经把家产抽走一半给我,我不能要家产了。”“大健弄得我灰头土脸,幸亏你娶了陈秀华,不然我真对不起陈家了,你不懂做生意,也不懂理财,我的家产不是你知道的那么可怜,静云、桂香、静雅、陈秀华手里都有账,陈家都是忠义之人,要善待他们。”“哦,”“我吃了一辈子小米饭,喝了一辈子沙枣子,你的习惯随我,小米最养人,喝侧柏叶也不错。”“哦,”
  “四春啊,阎锡山不是厚道人,他一个杂货店学徒的,鼠目寸光唯利是图,他让李副官来聘妾,把红巾红秀聘去陪葬了他爹,我对不起这两个孩子。”“太爷,别难过了。”
  “没有不能盗掘的陵墓,我的长眠之地在山洞里,常戒已经准备好千斤石,不骂我几句想偷坟不那么容易。”“哦,”“你一会出去,你太祖母已经等我二十多年了。”“哦,太祖母来了我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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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戒找四春问话:“四春,你会在坟里安机关吗?就是暗箭、飞刀之类的消息机关。”“二叔,我见的坟多了,都没消息机关,消息机关是吓唬偷坟贼人的,我现在懂机器了,物件移动得有力道,还得传递力道,转得有牙轮变速,移动得有滑道、杠杆、螺杆、牙轮牙条。
  “我没做牙轮的机器,大清国也不会做牙轮,说书的那套消息机关纯属胡扯,不要说在坟里做消息机关,皇宫咋不做消息机关?
  “说力道吧,暗箭最容易做,弓弦受潮就没劲了,不能射箭;用弹簧也可以弹射暗器,从秦始皇就不会做弹簧,我会做弹簧了,试问还有谁会做弹簧?大清国不会炼弹簧钢;气压也可以弹射暗器,咱自古不会做气缸;吊锤比较可行,坟哪有那么高?吊锤的绳索几年就糟烂;最靠谱的是火枪,坟里又不能埋个火枪队;扇阴风点邪火挺可怕,更不靠谱,没火种,我会电发火引燃炮药,坟里盖个发电厂挺麻烦,毒气都是燃烧后或者腐烂后产生的,和放.屁一个道理。坟墓里有机关纯属扯淡,说书唱戏博人一笑可以,千万别当真事琢磨。
  “叔,沙子墓,石头墓比较稳妥,济南府北山上有不少沙子墓,还有没被偷的,在沙地里俢坟挺麻烦,得做木盘沉木井,挖砂俢坟,烧毁木井就是挖不完的青沙,我在北山见过这样的坟。偷坟的挖个大坑拉倒了。
  “你给太爷修的坟挺好了,竖打石坑横打石洞,到时候扔千斤石封墓门就是了,对了,主要是简葬,别让贼惦记。”“你说的不错,你认可就行了,我早让叫花子给做扎彩了,让甄聋给做一群小人、牛羊,烧得也不错,你看看?”“真是三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山西的叫花子会烧窑?黑乎乎的,烧的不错。”“烧到时候饮窑蒸的!”“哦,和烧黑砖一样?有一套。”
  “叫花子烧了一百多个泥人,这俩大的是方相,这些是镇墓兽,这是宋江,这是吴用,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姜子牙比你还糊涂,忘了给梁山伯他们封神,我老人家比较德高望重,让他们保护陵寝吧?”“你是太原第一蒙。”“哈哈哈,”
  徐天汇问四春:“你会做弹簧?”“爹,用镟床可以做弹簧,我怕损坏机器,大多用台钳绕弹簧。”
  徐天汇问:“你镟东西用啥刀?”“爹,钢的种类繁多,工匠按淬火分类,咱平常见的都是水钢,用水淬火;做錾子、锉刀、撬棍的钢叫油钢,用油淬火,弹簧钢属于油钢;风钢用风淬火,我镟东西用风钢,风钢很贵,别人至多用油钢刀,我做工具不怕花钱,都是用风钢刀,风钢比油钢贵一倍,干活快五倍,多干点活就有钱了,其实风钢也可以水淬、油淬,一般人不知道其中的奥秘,我用尿淬风钢。
  “日本修船厂是柳大匠当家,他不会做弹簧,一个弹簧不值得去日本买,就得求我做弹簧,我都会做大炮里面的弹簧,兵船上有修大炮的,不会作弹簧,我做的弹簧好用,哪国也得求我做弹簧,做弹簧的诀窍是淬火、退火,我在楼里干活,密不外传,挺扬眉吐气。”
  “炮里的弹簧挺粗,你能做?”“先镟个大螺杆,钻眼掏空就是弹簧,家里不是我孤军奋战,静雅、华福寿、秋静练都帮我琢磨干活,静雅说华夏儿女最聪慧。”
  徐天汇问:“钢和铁不一样吗?”“爹,不锻炼的叫生铁,锻炼后才叫钢,钢铁都是铁碳混合在一块的,碳的多少决定钢的软硬,油钢、风钢里面还有啥合金,我一个月没大睡觉摸索出分别钢,我发现大炮是风钢的,就这一手可以养活全家。”“哈哈哈,艺不压身。”“一般工匠一个月三块大洋,一百二十大洋聘请我我也不去,我的镟床不大,可会镟大活,华常斌接替他娘的铸锻作坊,华福寿接替了我的机器作坊,孩子们都去帮哥哥打铁、作木样子。”
  “铸造不是用腊模吗?”“是啊,咱铸造一直用腊模或者实样,机器零件一个零件一个模样,我听惠子说过日本用木样子,所以我买了镟床镟木样子,一个镟工一个月三块钱,会看图的叫工匠,一个月六块钱,会画图的叫大工匠,一个月十二块钱,我家不许别的男人进门,憋得我会画图了,用台钳的叫案子匠,一个月四块钱,案子匠必须会镟工,所以贵点。”
  “你家眷也干活?”“妙慈她们去法国学了几年,学有所成开医院,秋静练带几个女人开药房,静雅在家管账,家里红红火火,人家说咱家风水好,地灵人杰,其实是人杰地灵,大人勤奋,孩子听话。”“你数学咋样?”“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洋算数挺好,会的也不行,摆弄三角费劲了,看看我的五折尺,下料一折就是。
  “还有些我琢磨不透的,为了稳定船,机器间里都有个大陀螺,陀螺飞快的转,停船也转,多大的船用多大的陀螺不知道,”
  “你家有电灯了?”“有了,还有电扇,电炉子,电扇有四个木翅子,好大。”“去你家看看。”
  四春陪太爷吃中午饭,家人都来给太爷祝寿,陈总管问:“四春,咱爷俩先敬太爷一杯?”“叔,咱让四爷爷他们先敬吧?”太爷说:“欸,我先敬陈明一杯。”“太爷,这可使不得。”“喝!”
  四春说:“陈叔,太爷随便喝,剩下算我的?”“好!”
  太爷哈哈大笑:“哈哈哈,我这辈子就是酒量不行,喝酒不过一斤,我见过四春喝过十几碗?”“太爷,我怕生傻瓜,也不敢使劲喝了。”“哈哈哈,”哄堂大笑。
  大家纷纷给太爷敬酒,四春替喝不拒,三姑说:“别喝了!你生傻瓜咋办?”“昨天入洞房了,媳妇们得歇一会。”“熊孩子!你说这干啥?”“三姑,你不懂,闺女不怀孕丈母娘比婆婆还急,陈秀华挺好,她怕娘着急,赶紧怀孕了。”
  女人们窃窃私语,陈秀华点点头,三姑哈哈大笑:“哈哈哈,你说话我相信,你就是这事不糊涂。”“我感觉挺准,秀华和娘一样疼我了。”“哈哈哈,”哄堂大笑。
  常空说:“四春,你老丈人在这里我就不笑话你了,你从小糊糊涂涂,小时候往二嫂腚上抹鼻涕,让人家生狗,二十七八了鼻涕变成渣渣,你用渣渣做孩子,怪不得你的孩子都粗牢笨壮。”“俺是文明和尚,闺中隐语你不懂,不懂就不懂吧,反正你的孩子也是渣渣做的。”“混账!”“哈哈哈,”哄堂大笑。
  四春问:“黄婉娘来干啥?”“她来和曾家骥商量分家,我从曾府来的,曾家骥装腔作势守住祖业,我骂他一顿假道学,曾家骥缺心眼,黄婉说梦话也比他聪明的多。”“曾家骥不是去天津了吗?”“他在这里有几个碳窑,陈总管答应他九月底撤资,他来拿钱了,我给他要那对翡翠枕,治病的东西我们不能要,他也忘了归还,我作价两万一个,买不买是他的事了。”
  四春问:“你上半吊了?”“德高望重的和尚和你大不一样,我把他妹妹曾家安嫁给慕文岐的事告诉他了,我说他无情无义,两个妹妹都不管,还差点杀了曾家华,说的他差点背过气去,黄婉说‘常空高僧,你别半半吊吊的胡说了,杀家华是老爷的主意,你走吧,有空常来玩。’我就来找你玩了。”“俺说你半吊了吧?”“哈哈哈,”哄堂大笑。
  常空说:“哎,那个曾家慧是法国人了,她在法国水土不服,八年都没下蛋,丁远信洋教,不能娶俩老婆,我看还得你娶曾家华,可是曾家华不愿意。”“她是我徒弟,师徒如父子,别的俺不说了。”
  常空说:“你替袁世凯涂脂抹粉了?”“改朝换代都杀的和血葫芦一样,袁世凯没草菅人命,我敬重他了,我与袁世凯没关系,一个人一个看法,我也没传江湖帖,我不是赖皮,我答应袁乃宽传江湖帖了,袁乃宽也把佟训花交给我了,佟训花是老牌密探,不管咋说,佟训花给我生个孩子,我不能不管她。
  “我说袁世凯不错是我自己的看法,我凭啥传江湖帖?十个指头都不一样齐,让人家和我一样?可能吗?”
  常空说:“哎,有个密探真死了,他唠唠叨叨袁世凯如何好,一个醉汉一刀砍死他,还想砍女人,小七说女人是他老婆,我让小七和女人入洞房了,两个人完事对我千恩万谢,女人说‘佟训花谢谢常空高僧。’原来她是佟训喻的姐姐!你说我办的啥事?”“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更德高望重了。”“我当之无愧了?”“然也,”“哈哈哈,”哄堂大笑。
  飞飞揪着常空的耳朵问:“五蒙都是有谱才蒙,你没谱就胡说?”“不许揪高僧的耳朵!”
  佟训花万福:“常空高僧万福,佟训花有礼了。”“吔,你是佟训花?高僧又胡说了?也不算胡说,有个佟训花就行,四春,你看看人家看看你,看看你婶子的破裤裡,人家佟训花张嘴就是常空高僧,你净说我蒙和尚。”
  翠柳一脚踢飞常空的小板凳,常空四爪朝天:“坏了!天和我面对面了?”四春扯起常空,翠柳问:“蒙和尚,你让四春看谁的破裤裡?”“你看这事,我忘了你晋升成他婶子了,你愿意让谁看让谁看吧,反正俺不看。”
  佟训花说:“常空师傅,请用茶。”“我明白了,佟训喻是我徒弟,这事闹的,阿弥陀佛,蒙和尚给佟训花姑娘赔礼了。”“哈哈哈,”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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