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四春做梦胡说

  桂香翠柳陪四春在暖阁里吃饭,四春说:“我去陪太爷吃饭行吗?”桂香说:“太爷嫌你吃饭说话,有红巾红秀侍奉太爷吃饭就行了。”
  “姐姐,我在家吃饭不说话,寝不言食不语,在外面说话,叫花子吃不饱,‘饭不够话来凑’,最滑稽的是‘酒不够烟来凑’,俺和常慧苦行,经常没钱喝酒,我拣支大烟袋,常慧说‘我上酒瘾了,‘酒不够烟来凑’,给我摁袋烟。’没钱买烟叶,我去麻地里划拉一些麻叶子,常慧吸了一袋又袋,他说嫪毐来了,脱了裤子和人家比金枪不倒,还甘拜下风,我认为常慧撞客了,我不会治撞客,我问常慧咋治撞客,他说往脸上抹屎,我就抹他一脸屎,第二天他带着一脸屎去赶集,都说他臭和尚。”
  桂香说:“本草说**子久服见神仙,看来**可以致幻。”“哦,**子炒炒挺香,就是皮厚,拉屎挺多。”“吃饭不许说窝囊话。”“姐姐,俺不在乎这一套,我都站屎吃烧饼。”“你咋回事?越不许你说越说?”
  “姐姐,你不懂,一点都不窝囊,我用这手艺赢过好多烧饼,站在屎上吃烧饼,不是蘸着屎吃烧饼。”
  “四春挺乖,挺聪明,你先吃饭吧,过后给姐姐讲讲你们苦行的故事。”“行啊。”
  桂香让翠柳带四春出去看看比武场地,飞天说先去看太极观,飞天、翠柳给慕容文则屈膝万福:“太极门掌门人万福,小女子有礼了。”“哈哈哈,看茶!”
  四春拱手:“咬人家仙风道骨,穆穆然,飘飘然,惕惕然,你有不痛快了?”“混账东西,我老人家咬谁家?我哪有惕惕然?见面就胡说。”“怕我吃穷你,故而惕惕然。”“你吃不穷我,我看你吃饭眼昏,你还是另赶门去吧。”
  “好吧,你去俺家喝酒小心巴豆。”“哈哈哈,四春想吃啥?”“二十斤羊肉不算奢侈吧?”“对不起,我今日吃斋。”“好吧,我和常戒吃了乌龟把龟板扔你玄武殿里。”“混账东西!不许亵渎玄武大帝。”“和尚的掌柜的是如来佛,不怕玄武。”“四春啊,给你两个大洋钱自己卖肉吃吧。”“阿弥陀佛,一粒米大如须弥山,谢佛友。”
  “哎!我是道士!”“老子都化胡变成和尚了,你当和尚何妨?”“混账东西!你回来!”“你过来!”“我找太爷奏你一本。”“晚饭请你吃羊肉。”“哈哈哈,准备汾酒!”“哦,”
  翠柳哈哈大笑:“哈哈哈,四春,你就这样化缘吗?”“到有钱的庙里都这样闹玩,都是打发我两个大洋钱,都知道常慧吃肉,给钱买肉吃。”“打发?”“人家不是说另赶门了吗?俺也给人家帮忙,三官庙门口有几座坟,老道长让挖走,常慧有心眼,他去问保长,保长说这些坟五十年没人管了,挖走吧。街坊邻居只去一个帮忙的,刘大吹去了,所以他自称盗墓师傅,三官庙后面一些棺材,老道长让处置了,一口红棺材,和新的一样,常慧舍不得红棺材,让我扛泰安去,他一伸腿蹬下后档,他说和尚有个三面棺材也知足了,扛我去泰安,我一使劲棺材零散了,俺就用棺材烧棒子吃,街上传说烧的棺材嗷嗷哭,烧出一滩血,说啥的都有,其实只有常慧放几个屁,吃烧棒子撑的。”“你们啥都干吗?”“姐姐,我除了当官、当老丈人啥都会。”
  翠柳说:“四春,慕容文则去咱家又得替菲雪求情,咱两家有盟约‘守望相助同存共荣’。”“姐姐,我熟悉菲雪,菲雪是好女孩,大健毁了她。”“容我想想。”
  看过西山大佛去马场喝茶,这里庄园非常大,陈师傅的老婆管马场,四春跟陈师傅学过撂跤子,师娘是五奶奶赏给陈师傅的丫头,俊俏庄重、善解人意,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拿本书可以进翰林院了。
  师娘说:“四春,听说你喜欢吃羊肉?刚宰几只羊,你赶上吃肉了。”“师娘,听师傅说他看见牛羊肉就够够的?”“那年大雪,出不去门,粮食进不来,都吃肉,吃伤了,其实光吃肉很难受,不如吃粮食,粮食不伤人,肉伤人。”
  “师娘,院子里净棚子?”“咱的马都是好马,一匹也不敢伤,牛马羊冬天都进宅子,不能和狼淘神。”“师娘,冬天卖了不行吗?”“可不行,保定说不准啥时候要马,没马可不行。好马在这里就留下了,差点的才上市。”
  冯桐花抱着孩子来了,冯桐花说:“儿子,看看你这个坏舅舅。”“嫂子吉祥,哥哥去杀虎口了?”“他去杀虎口七天了,爷爷让婶子照顾我,哎,我和爷爷冬天在这里过的,这院子里可以挖碳,不用花钱买,可暖和了。”师娘说:“小花!不许多嘴!”“噢,我忘了不许私自挖碳,哈哈哈。”
  四春问:“师娘。你炖羊肉放了这多肉苁蓉?”“自己挖的,五奶奶说肉苁蓉养男人,我年年挖好多肉苁蓉,不值钱的东西,过几天给你送一口袋。”
  冯桐花说:“马场里肉苁蓉好,配马滴答的水生肉苁蓉,俺家那个熊玩意吃了一冬天肉苁蓉炖羊肉,他一冬天没离开我,哈哈哈,婶子不高兴了。”“小花,人家翠柳是大闺女。”
  “大闺女有毒,我和那熊玩意比武,他摔倒我打屁股,给打出一股毒水,浑身舒服,我就决定嫁给他了,原来这坏招是四春教他的,哈哈哈。”
  翠柳不愿意听冯桐花没完没了的胡扯,她告辞陈嫂去大梁山,翠柳说:“四春记住这地方,这里是墓道口,这是太祖母的坟,三姑就趴在这里任天鹰捶打,我和柳金屏在那边树丛里保护三姑,樊狗肉父子在这边射的天鹰,打了一弩又过来捅刀子,我射死他父子。我怕五奶奶怀疑我跟踪她,我和柳金屏匆匆回去了。”“哦,”
  翠柳说:“去墓庐喝茶?”“哦,”
  四春来过墓庐,墓庐原来是一进四合院,现在成了二进院,翠柳进堂屋就跪下磕头:“爷爷,翠柳来看你了。”
  四春知道这位老者不寻常,太爷被慕容文则暗算过,这位老人家骑马抱着太爷跑到孝义庵找静云药师治病,他属于‘焦大’级别的人物,可比焦大招人喜,“二姑娘,快起来。”
  四春跪下磕头:“爷爷安康,四秀来看你了。”“哈哈哈,我去信阳送鸡蛋,你\还没出满月,孩子长得真快,家里都挺好啊?”“谢谢老人家,都挺好,我给你老人家烧茶。”“我有银壶,放几块木炭就沏茶。”
  翠柳说:“老人家,这是我酿的头锅酒,头锅出酒不多,都给你带来了。”“哈哈哈,头锅不是出酒不多,多出了二锅就没劲了,大哥还是不喝酒?”“他自己不喝酒,陪客人才喝一茶碗。”“不喝酒好啊,喝酒都是给自己找麻烦,越没钱越上酒瘾,没抓没挠想喝醋,下大雪那年,那个谁啊?陈啊,陈家兄弟喝了两坛子醋。”“爷爷,这是陈嫂煮的羊肉,倒盆子里了。”“你们忙去吧,我得慢慢喝。”“爷爷,我去后面看看。”“去吧,钥匙在尿盆子下面。”“噢。”
  翠柳打开堂屋门说:“太祖母担心你大姑奶奶进桃花馆,母女双双服毒自尽,太爷从你家背回太祖母,就是在这里间屋里陪太祖母三年,俺娘是守寡以后回到太祖母身边的,娘给太爷做饭,陈师傅两口子也照顾太爷,那时候太爷还年轻,从来不别人侍奉,我和姐姐在这院子里玩。”
  “姐姐,我食困了。”“你咋净毛病?没被子,你咋睡觉?”“姐姐,我打坐就行。”“你歇了吧。”
  忙和了一上午一无所获,四春有些懊恼,他的头蒙的一下睡着了,雾蒙蒙的天,雾沼沼的地,如梦如幻,孤独无聊,一位翩翩公子摇着折扇低吟:“不堪回首昆仑观,冷泪涟涟血斑斑。拂尘成土衣成尘,乞怜故人送纸钱。”
  四春拱手:“你挺有学问,我有不吝赐教。”“但说无妨。”“死者为大不对吧?”“恐惧鬼魂的说辞而已,食其肉寝其皮岂不成了无礼?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唱戏的骂了曹操骂秦桧,孔老爷子咋不骂曹操?孔老爷子也怕曹操作怪?”
  “无知!”“混账!我都不吝赐教了,你还不低三下四?”“俗不可耐!有辱斯文!”“有理说理,你咋气急败坏了?”“对牛弹琴!”“驴头不对马嘴!”
  “山村野夫!”“狗熊夹烧纸,充秀才!叫花子打醋,穷酸!”“开辟鸿蒙第一促狭!”“混沌初判天字第一号腐儒!”“粗鄙透顶!”“赵钱孙李,放.屁是你!”“大字不识一筐!出口成脏!”“人之初,性本善,逮住秀才割肉蛋,一天割一筐,两天割一担,”
  公子用折扇敲四春的头,下面抬腿踢四春,四春左手拨开公子的胳膊,右手抓公子的脚,公子突然消失了,只抓下一只鞋,还是大绣花鞋,绣花鞋芳香扑鼻沁人心脾,他爱不释手。四春抱着绣花鞋打呼噜,有人拽鞋,四春咣咣给他两鞋底。
  翠柳踹四春:“瞎包!瞎包!你抱我的鞋睡觉?”“姐姐,这是鬼的鞋。”“胡说八道!给我穿上!”“哦,”
  翠柳火气未消,她拿折扇打四春:“瞎包!瞎包!瞎包!你割谁的肉蛋?”“姐姐,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都懂肉蛋了?”“哈哈哈,不打你了,你们叫花子都这样胡说吗?”“姐姐,俺是文雅和尚,文雅的不能再文雅了。”
  翠柳问:“哎,四春,三姑说男人大多不是好东西,飞天说你对女人挺好,三姑也说你挺好,我看你也挺好,你专门巴结女人吗?”“专门?我一点点都不巴结谁,大家在一块高高兴兴的过日子就是了,还专门让人家生气吗?”
  翠柳说:“三姑说她这辈子唯一的幸运是交下你个朋友?”“姐姐,三姑太可怜,希望你照顾她。”“敢不遵命?咱也是朋友吧?”“咱是好朋友,最好的朋友。”“谢谢你看得起姐姐。”“姐姐,你需要帮忙吗?”“姐姐让你打败宇文治化!”“四春听话了。”“怪不得飞天说你好脾气,你真的挺好,落落大方有男子汉气度。”“我有点飘飘然。”“你有几分胜算?”“姐姐,我会的他不会,他会的我不一定不会。”
  “姐姐回家吧?”“回家!”
  桂香问:“四春,你做梦胡说八道了?”“我不爱睡觉,哪有做梦?”“我也不相信你做梦对答如流,脱掉上衣!”“这事还打家法?”“你不学好就打。”“姐姐,你这次用的牛筋鞭挺好,这叫金丝牛筋鞭,一条牛板筋刮干净,砸十万八千锤,牛筋散开和头发一样,七股辫,辫着辫着缩股,辫着辫着缩股,这种鞭打内伤,你想谋杀亲夫?”
  桂香扔下鞭子不打了,她问:“这种鞭子打内伤?“姐姐,凡是软兵器都打内伤,和铁砂掌、棉砂掌道理一样。”“对不起,我给你搓药膏。”
  红巾笑着说:“吃饭了!”太爷在亭子里吃饭,四春磕头:“太爷安康,四春请安了。”“哈哈哈,又挨打了?”“噘嘴骡子卖个驴钱,吃了嘴的亏。”“吃饭吧,”
  妙慧笑着说:“四春的手法好快,还能连续打我两鞋底?你看,把我的手都打红了。”“姐姐,你作法了?”“我可不会作法,桂香妹妹作法了。”
  桂香问:“四春迷糊了吗?”“迷糊了,不知道身在何处,也没想在哪里。”“这不奇怪,你看变戏法也不会想身在何处。”“桂香姐姐,开头那些人是五鬼吗?”“咱家不用鬼怪,那是幻术,太爷告诉你了,作法伤人受天谴,幻术一般不出声,我喊你了,你没答应,你做的不错。”
  四春问:“姐姐,我昨天做梦看见两个女孩,那两个女孩咋光说话?”红巾笑着说:“给你个咸鸭蛋算赔礼了。”“红秀妹妹,你给扒皮行吗?”“嗯,”
  四春问:“桂香姐姐,昏天黑地咋看红巾姐妹扑蝶那么清楚?”“幻术!你苦行多年没遇见过夜里看东西清楚的情况?”“哦,我四更天在长清南门外见过鬼车,三里路外看鬼车半尺多高,到跟前还是半尺高,马一尺来长,老头一尺来高,其实十步之外啥都看不清楚。”“传说是黄大仙作怪,我没去看过。”
  桂香说:“四春,你得多读书,说话粗鲁让人耻笑。”“哦,”
  翠柳说:“四春,我实在不敢恭维你了,孔子和曹操不同时代,孔子还会论说曹操?”“哦,太爷知道我是天下第一糊涂虫。”
  太爷说:“你还糊涂一辈子吗?桂香教他幼学琼林,然后笼统的讲讲通鉴,让他记住朝代、帝王。”“是!”
  桂香一手皮鞭一手拿书,循循善诱,四春兢兢业业,都挺高兴。
  常戒喊:“哎,那个阿弥陀佛接驾啊!来个无量寿佛!”“你给他谈禅机,紫气东来的下句是啥?”“他说青牛西去。”“错!紫气东来至曲阜入于文庙。”“哈哈哈,人家说你胡噙,青牛西去咋说?”“青牛西去未出函谷变成驴。”“哈哈哈,”
  喝茶时四春来了非分之想,他问:“桂香姐姐,我偷偷地问个事,翠柳姐姐的鞋挺香,我有点心旷神怡。”“我的鞋不香吗?”“哦,我闻闻?也挺香,别有风味?”“太爷讨厌邪味,我们都是用香汤泡澡,用酒、香粉搓脚,翠柳喜欢檀香,我喜欢沉香,我们鞋衬里都有香垫。”
  四春问:“姐姐,俺家有的是药,我熟悉檀香、沉香,你们的香不大对劲?”“两种香混在一块就会变味。”“姐姐,你是说女儿香?”“嗯,你闻闻我的脖子?”“你的香味挺浓。”“女人都有香味。”
  四春问:“桂香姐姐,你父亲也是马锅头?”“嗯,我父亲被狼咬了一口,得疯狗病死了,俺娘回到太祖母身边,太祖母死了三年后俺娘也死了,姐姐说跟太爷十二年,其实我们从出生就在太爷跟前长大的,还有好多孩子,都是跟太爷长大的,咱娘从十二岁给太祖母当丫头,太祖母喜欢俺娘。”
  翠柳问:“姐姐,换茶吗?”“换莲心茶吧,加朵玫瑰。”
  四春问:“桂香姐姐,我给你找个婆家?”“四春,给别人添乱就是给自己添乱,明白吗?”“明白一点点。”“四春,我不能嫁人,我也舍不得离开太爷,我替你给太爷尽孝行吗?”“中!你这样算啥呢?”“你给当家行吗?”“不行,俺家是妙慈姐姐当家。”“妙慈当小家,我和翠柳当大家。”“那么我给你们加谥号吧,在野大太太,在野二太太?”
  “胡说八道!我又没死,加什么谥号”“哦,李公子给我加谥号开辟鸿蒙第一蒙,常空自领二蒙,常慧自领三蒙,小三自认四蒙,小五是五蒙。”“叫花子胡闹,你们有正事吗?”
  翠柳说:“桂香,你不给四春说明白?”“响鼓何需重槌敲?”四春说:“翠柳姐姐,我会照顾桂香姐姐一辈子,我还有个范文绚姐姐,俺搂在一块睡觉都没那事。”
  翠柳说:“胡吹!”“我胡说天打雷!”“你没想入非非?”“想啊,我一想她就叫我儿子,不敢想了,我都没摸过她的身子,下面!”“真的吗?”“假的!假的不能再假了!不搭理你了!”
  *
  宇文治化天天派悟智上午来下战书,下午送休战书,常戒手持皮鞭看大门,悟智在门口东张西望不敢越雷池一步,菲雪走来走去好像热锅上的蚂蚁。
  1800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