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老人家
……
“我以为太爷爷就在那院子里散散步来着。结果他们和我说，以前太爷爷还会偷偷摸摸骑个破三轮儿从后门出去。”
“那三轮车是老古董了，每次太爷爷去那胡同里兜一圈儿，后面就会跟着一串儿小孩。”
“那些孩子一开始是看稀奇，太爷爷会再兜一圈，把他们一家家的给送回去，还给他们糖吃。”
“后来就不看稀奇了，专门去找太爷爷讨糖吃。”
“那阵子太爷爷屋里糖少得特别快，急得我爷爷请了好几回医生，让医生看看我太爷爷这是怎么回事。”
“直到有个医生帮忙找到了那三轮车，我爷爷才知道，老管家他们都帮太爷爷瞒着他。”
“太爷爷不高兴了，觉得我爷爷又讨人厌又笨，就自己出去买糖。”
“所以你放心，太爷爷肯定会喜欢你的。”
“他喜欢聪明又好看的小孩。”
“但是你不能欺负他。”
“不然他会翻脸的。”
“……”
幽长的道路，逐渐变得阴冷的气氛，伴随着韩越的说话声，也就没那么瘆人了。
二人走出了屋子，过了廊道，然后从一处角门进了一方院落。
路上有灯，也有几步待命的侍者，只是树影婆娑，白雪莹莹，依旧让人觉得寒凉。
唯一庆幸的，大约就是在进廊道之前，有侍者站在离门口不远处，捧着斗篷和佑佑的风衣。
那斗篷上有洞，所以穿好斗篷后，韩越把手从洞里伸了出来，继续牵着佑佑的手。
他……不是很想带手套。
嗯。
佑佑觉得，韩越的手有点冰，她寻思着，是不是这人怕冷，所以才想握着她手取暖。
*
屋内，认识的人都走了，秦观有点慌，他慢慢地红了眼圈，想哭。
韩木忙招人送来了茶点，又哄了他半天，秦观想起自家太爷爷，这才把眼泪憋了回去，恢复了往日的机灵模样。
韩木松了一口气，开始有闲心逗他：
“秦观，你小名叫什么啊？”
“他们都叫我小汤圆，但是太爷爷你要叫我汤圆儿，不然老是叫小汤圆的话，我会变小的。”秦观一本正经地说道。
韩木被逗乐了：“哦~汤圆儿啊。那太爷爷也不能叫你那韩越叔叔‘小馄饨’了，得叫他馄饨。”
秦观虽然时常“信口开河”，但实际上他心里自有一番逻辑，门儿清着呢！就好比他晓得韩木说的韩越叔叔，就是“漂亮哥哥”。
他略想一想，便摇了摇头：“没事，叔叔他已经长大了，再叫小馄饨也不会变小——反正太爷爷最大，您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秦观忽然豪气起来，让韩木很有几分舒泰，只觉得这秦小泰真是好命，思来想去，倒是盘算着什么时候催韩越去把媳妇儿娶回家……他也想要曾孙子啊！
*
左妖突然睁眼，冲向了佑佑离开的那扇门。
但它在闯出去之前，又急急地拐了弯——竟是在内厅里狂奔起来！
原还想着会不会拦不住的侍者看得目瞪口呆。有注意到左妖的人也不知它在发什么疯，见它速度逐渐放慢下来了，就没再管它。
左妖却是心急如焚，愈发焦躁起来。
现如今，它窥视监控的本事可谓出神入化，再不似从前那般粗暴。左妖甚至可以坦言，如果它出手，这个星球上没人能够发现。
就算主人也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可是它忽然看不到主人了！
从佑佑离开内厅起，左妖便一直靠着沿路的监控，保证主人的安全。
在家里安监控似乎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大约是为了防着出事。
左妖全然没想这些，它只要能为它所用即可。
那万恶之源·小妖精一开始还规规矩矩的，只是后来居然对主人动手动脚！
左妖当时便烦闷起来，直到佑佑走出了监控的范围，它的耐心登时到了阈值，这才冷不防地窜了出去。
只是最后堪堪控制住自己，没惹出什么祸端来。
主人到底去哪儿了？
左妖忧心忡忡。
*
韩越松开佑佑的手的时候，佑佑还有心胡思乱想，
初始虽冰，后来慢慢地就温热起来了，不像瓷，像玉。
恍惚中，两人坐在了一位发须皆白的老人家面前。
这是一间茶室，他们还没进来的时候，老人家孤身一人，没点灯，通往后院的门开着，幽幽的月光落进来，斜斜的，让那茶桌上的小杯子显得愈发莹润。
但眼下灯光明亮而不刺目，老人家似在闭目养神，茶桌上多了两杯侍者新添的茶水。
三只茶杯袅袅地冒着热气。
一片寂静。
先前韩越还为佑佑介绍过韩木，尚属正常的人际交往……可这位老人家，韩越却是一声未吭。
除了在刚进屋的时候，目光无意间掠过老人家，再之后，佑佑垂眼，只盯着那白茫茫的水雾，飘着飘着，就不见了。
“韩越。”那声音打着颤，明显能听出来，是年纪非常大的老者才能发出来的。
“太爷爷。”韩越应道。
佑佑抬眼，看向已然睁眼的老人家。
老人家清瘦，面上有皱纹，手腕不过皮包骨，眼睛却依然有神。
这样子……貌似的确是骑不动三轮车了。
不知怎的，佑佑的脑中倏然划过这个念头，目光稍滞后些没移开，于是就被老人家逮住了。
也没盯着她不放，老人家只略看了一眼，便捧了茶专心地喝。
韩越也跟着他喝。
佑佑莫名其妙，不过也端起了小茶杯，抿了抿，没发出什么声响。
“怎么样？”老人家再度开口，似是在问这茶如何。
韩越点头：“好。”
老人家微微偏头，看向佑佑，仿佛是在等她的回应。
于是佑佑也点了点头。
她想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笑来，可在挣扎之前，老人家已经闭上眼了。
好像只要她点头似的。
韩越起身，领着佑佑出门，留着老人家孤身一人，在那重新被黑暗与月华充溢着的茶室里。
佑佑终于茫然了，又有些无措。
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