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绝处逢生

  自从天魔教夏御恒杀死神龙教木龙旗主高誉轩开始,神龙教以左圣使李正淳、右圣使王秉盛为首的定珠镇先锋,便决定要捕杀夏御恒,血债血偿。此时定珠镇剑拔弩张,双方一触即发!
  神龙教这边,兵分四路——两路围堵南北门,李正淳带领郭嘉佑、汪道圣搜寻镇东,王秉盛带领林朝羲、谢金默搜寻镇西。双方约定以“信炮”为号,发现目标即刻释放。天魔教这边,夏御恒躲在暗处,一直在监视神龙教的动静,伺机而动。两教一明一暗,都把对方当猎物,一个在寻找对方的蛛丝马迹,一个在寻找对方的薄弱环节。
  此时天赐与天佑正躲在镇西南,一个盘坐桥洞练功,一个坐在柳树上护法。若遇到敌情,天佑便学喜鹊鸣叫。天赐则心无旁骛,专心研习。但心诀已经托齐芳送还八公山,此时天赐也只好重新默诵一遍,再领悟研究。背诵到《序言》时,不禁心下一惊。这《序言》内容竟然颇有讲究,暗藏玄机。其中部分内容为下:
  吾之心诀,耗三十年心血,乃有今日之成就。按其门类划分,凡四纲,每纲又分四目,凡十六目;按其修习先后划分,由浅入深,可分四层,分为筑基、聚神、飞元、大成。任意修习一目,便可跻身于江湖一流;双目并修,则可阴中超脱,成其鬼仙。若前三纲毕,只四纲不修,则事倍功半,难超三乘。武学讲究循序渐进,若筑基四目成,则可化鬼为人,享乐于人间。若聚神四目成,则可修真成道,逍遥于五岳。若飞元四目成,则可脱胎成神,封榜于灵台。若大成四目毕,便能斩却三尸,超脱于三乘。后辈贤能,若笃志勤奋,能融会贯通,集杂学于大成者,则可超凡入圣,修成大罗。若天资聪颖,通天晓地,自成体系者,便可混元证道,超出三界。
  天赐背完后,仔细品味,已经心中有数,不觉心中惊骇:原来这《燃灯诀》竟是天下“三大神功”之一。天赐不禁心中暗叹:“难怪当初师父不肯明说,原来真是怕说了会让修习者心生傲慢,最终断送了武学前程。”
  天赐心中想着,突然觉得心神不宁,忙聚精会神,继续背诵。背完四纲内容后,天赐已经领悟其中前三纲内容,唯独第四纲内容晦涩难懂,一时无法贯通。天赐心中暗忖:“这第一纲为《心诀》,《心诀》目的在于‘凝心’,‘凝心’则‘心敏’,‘心敏’便可觉察周畔,洞悉先机。这第二纲为《气诀》,《气诀》目的在于‘静气’,‘静气’则‘气敏’,‘气敏’便可运气瞬息,翻覆手掌。这第三纲为《行诀》,《行诀》目的在于‘敛行’,‘敛行’则‘行敏’,‘行敏’便可动如狡兔,迅似鬼魅。这第四纲为《意诀》,《意诀》目的在于‘聚意’,‘聚意’则‘意敏’,‘意敏’便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这心、气、行三纲并不难理解,只是需要花些时间。唯独这第四纲,晦涩难懂,这‘意’所指为何?难怪大师兄和二师兄都只是地仙级别,二师兄如此聪颖,竟也没能突破地仙,如此看来,这《意诀》当真不能小视。师父《序言》里说只修炼前三纲,难成天仙级别,言下之意,是有可能成神仙级别。那不如先练前三纲,待日后闲来无事,再慢慢参详这第四纲。”
  拿定主意后,天赐便依照前三纲内容,反复理解,勤加练习,遇到不懂之处,便跳过,捡容易的先修习。就这样练了半日,直至头冒银白烟雾。天赐只觉神清气爽,便收功起身。见周围白色烟雾缭绕,不禁十分好奇。心下暗忖:“以前我武功为鬼仙时,身边从来都是黑色烟雾,从未有白色,这怎么回事?”又猛然想起上次在齐芳闺房,自己也是周身银白色烟雾,当时还以为是衣服水汽化成的,便没有在意,如今想来,确实十分奇怪!
  未及细想,外面便响起一阵“喜鹊”鸣叫声,天赐忙出桥洞。此时天佑匆忙跳下树枝,又跃入桥洞,嘴里还叼着一根长长的柳树枝。天佑询问怎么办,天赐想了一会,一把从天佑嘴里拔出柳树枝,折成两截,将枝干抽出,只留下树皮形成的圆筒。天佑看得目瞪口呆,竟难以相信这柳树还能去干留皮,更不知这柳树筒有何妙用。天赐咬着一根柳树筒,将另一根递给天佑,然后双手合十,指着桥下河水,双手从上往下划了一个圆弧,示意天佑跳下去。天佑瞪着眼睛,摇摇头,又抬抬下巴,示意天赐先跳。天赐便跃入水中,手扶着桥梁柱石,将柳树筒露出水面。天佑无奈,只好学着天赐跃入水中。
  不一会神龙教的人便经过桥往西搜去,为首的正是王秉盛。其余两路从南北往桥西这边聚集,分别由林朝羲和谢金默带领。众人齐聚桥西,王秉盛手捏胡须,叹道:“奇怪了,我们仔细搜了一遍,不仅没有夏御恒的踪迹,居然连圣童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金默摇摇头道:“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只要他们蛰伏起来,不动用半点武功,除非在一米以内,否则我们也很难发觉。”
  “那怎么办?实在不行,我们再搜一遍?”林朝羲焦急道。
  王秉盛望望太阳高度,轻叹道:“再搜一遍,估计天就黑了。眼下无计可施,唯有如此。还是我来搜中间,你们从左右包抄,一旦发现异样,立刻释放‘信炮’。切记,大家保持一个步调,不要太慢,也不要太快。”众人都口里称“是”,便各自奔去。
  过了约一盏茶的功夫,估计众人已经走远,天赐才从水里钻出。见天佑还在吹着气泡,不禁一阵大笑。天赐突然两指轻轻捏住天佑的柳树筒,天佑顿觉呼吸越来越困难,忙从水底跳了上来。天佑见天赐捏着自己的柳树筒,好奇道:“他们走了吗?”天赐点点头,跳上桥洞,天佑忙跟着跳了上去。
  二人一身湿漉漉,天佑感慨道:“唉,这会我们是真失身了!”
  天赐笑道:“你什么时候不‘湿身’?‘失身’不是你的绰号吗?”
  “那怎么可能呢?”天佑抖落水滴道,“我的绰号是‘剡神’,专门负责阉了那帮无耻之徒!”
  此时天赐默然不语,盘膝而坐,双掌掌心上下相对,头顶便冒起阵阵银白色烟雾。天佑也好奇地望着天赐,只见天赐周身都是白气缭绕。约一盏茶后,天赐站起来,一摸衣袖,已然干了。天佑十分好奇地问道:“师兄,你刚才头顶居然冒银白色烟雾,莫非你已经突破鬼仙了?”
  “我也不知,自从练了这《燃灯诀》,便觉得和之前大不一样。”天赐也面带疑惑地道,“上午被王秉盛追赶,居然没被他追上。哈哈……我还以为他能追上,所以我一会翻墙,一会跳梁,弄得也是十分狼狈。”
  “我知道了!”天佑点点头道,“师兄可能已是人仙,王秉盛最多地仙,他虽然武功比你高一个层次,但他是攻击型,你是速度型,在速度方面,速度型高手天然高了一个层次,所以你们算是棋逢对手!”
  天赐也点点头,望着天佑道:“你这‘湿身’湿了这么久,要不要我帮帮你?”
  天佑便走过去背对着天赐,天赐双掌抚其背,顿时天佑周身冒起了白烟,一盏茶后便已经衣干如洗。
  一阵“咕噜”声响起,天佑摸着肚子道:“我们这算两顿没吃东西了吧,我已经饿得头晕眼花了!”
  “你有食物吗?”天赐问道。
  “没有……”天佑摇头道。
  “你有银钱吗?”
  “没有……”
  “你有容颜吗?”
  “有!”
  “太丑了!你还有什么?”
  “身子?”
  “已经‘湿身’了!”天赐摇摇头,往外面走去。
  “‘湿身’而已,又不是失足!”天佑撇着嘴跟了上去。
  二人便前往主街,跟着王秉盛等人。王秉盛一行人寻到主街时,太阳已经下山。此时李正淳也恰巧从镇东寻到主街,两路会师,王秉盛摇摇头,李正淳也默不作声。李正淳一挥手,神龙教的众人便拐入小街,闪入小巷,飞奔而去。
  “师兄,你说他们搜不到人,会不会请求援兵?”天佑趴在墙角探出半个脑袋。
  “应该不会,他们人手已够。之所以搜不到,是方式不对。‘明查不如暗访’,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天赐趴在天佑上方墙角,也探出半个脑袋。
  “听你一说,他们明天应该不会这么大张旗鼓地搜查,一旦他们采取暗哨的方式,我们怎么办?”天佑侧着脑袋面朝上问道。
  天赐环顾四周,轻声道:“所以我们要提前储备食物!”
  “关键我们没钱啊?”天佑好奇道,“你又准备卖啊?”
  “嗯,”天赐点点头道,“‘卖艺不卖身’!”
  “有什么绝活?”
  “吹箫!”
  “耗时长,挣钱慢!”天佑摇头道。
  “我还有一绝活,”天赐直起身来,手伸进内兜道,“七十二变!”说着掏出一枚金灿灿的令牌。
  天佑两眼放光,忙夺过令牌,低着头左看右瞅,突然抬头道:“这不是你的金牌吗?”
  “嗯。”天赐接过金牌,按住金牌,轻轻平抚,金牌背面“上官孝”三个字也消失了。天赐怀揣金牌东瞅西望,寻找附近当铺。然后当了金牌,得了七十多两银子。二人便匆匆饱餐一顿,顺便买了一些干饼以备不时之需。约一炷香后,又匆忙投了家客栈。这客栈名叫“栖凤”,位于南北主街西面的东西小街左边,正处于东西小街中间位置。楼高两层,伫立二楼,东可观望主街,西可俯瞰镇西。天赐进了屋便盘坐练功,天佑则开了窗子,东张西望,观察周围动静。外面一片暗淡,偶尔几个路人也行色匆匆,无暇他顾。
  月亮渐渐爬上树梢,照在青石板街道上,显得格外明亮。时间在悄悄流逝,最后城门也闭了。神龙教一行人齐聚绸缎铺后院大堂,众人心情复杂,都坐着默不言语。李正淳面南而坐,闭目养神。左边依次是王秉盛、赵德钧、胡致宁、林朝羲、谢金默、汪道圣;右边依次是黄天罡、朱景明、孙启睿、郑锦华、郭嘉佑。
  突然郑锦华抚案而起道:“如此大的事,二位圣使一声不吭便作了主,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专权了?”
  赵德钧一震,扬声道:“郑护教言重了,二位圣使有临机处置之权,高旗主被杀,送其灵柩返回总教,这点分内之事,无须征得我们同意。”
  “赵护教!”郑锦华冷笑一声道,“诸位应该明白我指的并非此事,可有些人还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郑护教有话直说,何必拐弯抹角?”王秉盛面色严肃道。
  “那属下便直说。”郑锦华盯着两位圣使道,“在下如果没有记错,《教规》明令‘凡决议,均须半数以上参议教士同意,方可执行,否则予以作废’,地老殿也有明令‘任何涉及天魔教事务,均需召集高级教士,商量决议’。这两个明令合在一起,问题便大了。夏御恒是天魔教人,捕杀夏御恒这种决议,必须召集护教参加,且征得半数以上同意。二位圣使私下决议,付诸实施,属下请圣使撤回决议,并召开圣使、护教会议讨论决定。”
  李正淳猛然睁眼,盯着郑锦华道:“难道我们现在不是在商议吗?天魔教派夏御恒一个小卒子过河,杀我旗主,挑衅圣教,此事诸位以为该如何办?”
  黄天罡面色凝重,半晌道:“属下以为,兹事体大,应该上报圣相。按往日惯例,但凡涉及天魔教之事,地老殿都非常重视。此时若我们强行作决定,恐怕日后无法面对圣相,更无法向地老交代。望二位圣使三思!”朱景明、孙启睿均随声附和,唯独胡致宁面露不屑之色。
  李正淳环顾众人,淡淡一笑道:“诸位所虑极是,只是眼下夏御恒狼卧于侧,不容我等鼾睡!若一让再让,恐怕祸从天降,局面将更加恶化!诸位请想想,一个窥探我教机密之人,在周围潜伏,对我教众构成强大威胁,若不消除这种威胁,恐怕今后将永无宁日!”说罢,扫了一眼胡致宁,见他脸上难看,继续道:“更重要的是,抓捕圣童期限已快过,我们不得不抓紧时间。但夏御恒一直在寻找我们破绽,想窥测圣教机密,一旦让他得知圣尊失踪和圣童逃跑之事,届时天魔教必定卷土重来,再次北犯!”见胡致宁脸上微微现出怒色,李正淳接着道:“夏御恒残忍杀害高旗主,想必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依照夏御恒的性格,他一定会再次出手。如果将来诸位有谁落入夏御恒之手,还望你们守住神龙教的秘密,尤其是圣尊失踪和圣童逃跑之事,一个字也不要透露出去!”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胡致宁怒容满面,冷冷道,“趁夏御恒势单力薄,立足未稳,打他个措手不及!”
  “胡护教说的好!”赵德钧拍手笑道,“属下也附议!”林朝羲也跟着附议。
  “胡护教!”郑锦华厉声道,“说话得负责,此时杀了夏御恒,必定招致天魔教报复,届时天魔教必定北犯我教。”
  “此言差矣!”赵德钧站起身来道,“一来,杀夏御恒完全可以暗地操作,无须公开;二来,‘捕杀捕杀’,先‘捕’而后‘杀’,我们至少得先抓住,再说杀不杀的问题。我们先把威胁消除,至于日后杀还是不杀,完全可以上呈圣相裁决!”
  二人争执不下,李正淳见时机成熟,便让大家表明态度。其中黄天罡、朱景明、孙启睿和郑锦华均不同意捕杀夏御恒,王秉盛、赵德钧、林朝羲均双手赞成,胡致宁为人自负,也颇为赞同先捕捉夏御恒。李正淳见四比四,心下窃喜,便缓缓举起右手。最终五比四,确定了捕杀夏御恒的谋划。郑锦华愤恨不已,朱景明和孙启睿均面露忧惧之色,黄天罡则面无表情。
  外面乌云逐渐遮住月亮,天色时明时暗,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此时天赐仍在练功,天佑则坐立不安,仿佛心事重重。回头望去,天赐头冒银白烟,周身银白雾缭绕,脸上银白光时隐时现,天佑又惊又喜,忙闪身门旁为其护法。
  一炷香……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就这样直到子夜时分,天赐方才收功。天佑忙上前询问,天赐摇摇头道:“这武功博大精深,如果不循序渐进,当真是事倍功半。”
  “那师兄现在练到什么程度了?”天佑好奇地问道。
  “刚刚完成前两纲的‘聚神’,可这第三纲的‘聚神’,颇为难练。”天赐愁容满面地道。
  “你说出来,我帮你参详下!”天佑自信满满地道。
  “哈哈哈……”天赐一阵大笑,摇摇头道,“你就知道贪玩,‘认真’二字不适合你!”
  “且,小瞧我!别的不敢说,武学这块,我还是很有天赋的!”天佑自夸道。
  “行行,你是神童,让你参详。”天赐淡淡一笑道,“这《行诀》第二目为‘聚神’,里面有这么一段,令人十分费解,你且仔细听好。‘聚神者,行神聚也。何谓行神?手脚臂腿颈躯,皆有其神,六神合一谓之行神。手神聚,则快如雷,迅如电,如鹰之爪。脚神聚,则弹如弓,疾如箭,如猴之足。……六神合,则先发制人,后发亦可先制,如影如魅,如梦似幻!’”说罢,望着天佑道,“说说,这什么意思?”
  天佑轻咳一声道:“这个嘛,意思就是——‘勤加练习’!”天赐盯着天佑,蹙眉瞠目,半晌无语。天佑只好继续道:“其实还有另外一番意思——‘早点睡吧’!”
  “什么意思?”天赐惊讶地问道,“这另外一番意思是什么?”
  “‘早点睡吧’!”天佑钻入被窝道。
  “到底是什么?”天赐不依不饶地问。
  “意思就是:早点睡吧!”天佑嘻嘻一笑道。
  “哦,”天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你是棒槌!”二人一阵大笑,便闭目休息。
  经过一日的勤修苦练,加上天赐原来的武学根基,基本上已经达到人仙中等级别,也算小有成就。“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虽然取得了一些成就,但也遇到了瓶颈。若要突破人仙中达到更高级别,不仅需要勤奋,更需用心参悟。此时天赐方才真切地感受到武学的奥秘——那种如坠迷雾的焦急,求而不得的苦恼,拨云见日的狂喜,无法自拔的陶醉……
  虽然被困在定珠镇,眼看画地为牢,坐困囚笼;但幸而天道酬勤,武学的突破,为天赐二人带来了一丝希望。尽管这一丝希望之光在黑暗中是那么微弱,但至少为漫漫前途指明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