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老龙无理取闹,圣僧慈悲普渡
月黑风高,四下无灯,长安城内黑漆漆一片,除了呼啸的风卷着枯叶乱飞,再难以见到一位行人。
风狂乱着掠过,街上空荡得让人不禁怀疑是来到了一座鬼城。
然而皇宫之内却灯火通明,无数宫女太监侍卫打着灯笼站在一间寝室外。
他们隔几步就站着一个人,将这间不算大的寝室围了好几层。
每个人手里都提着灯笼,脸上表情或是严肃,或是担忧,却无一例外地屏气凝神,注视着远方,似乎在观察黑暗中的某样东西。
加上今晚,他们已经连续五天没睡好觉了。
寝室之内,唐王李世民正裹着被子蜷缩成一团,脸紧紧贴着墙角,这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他脸上的表情并不安详,时而皱眉,时而抖动眼皮,时而抽搐嘴唇,似乎想喊却喊不出声,这分明写满了恐惧。
朦胧之中,他又把这几天的经历给梦了一遍:
一周前,有位头上带角身后长尾的老人找上了他,并自称自己是泾河的龙王,因为错犯天条将在明天被开刀问斩。
而监斩官正是唐王手下的大臣魏征,因此求生欲强的泾河龙王便来此哀求唐王救自己一命,希望唐王在明天无论如何也能留下魏征,不让他上天监斩,如此一来自己便能捡回一条命。
唐王李世民见他如此苦苦哀求的模样,便动了恻隐之心给答应了。
第二天中午,李世民以下棋为由留住魏征,不让他离开去监斩。
眼瞅着午时已到,然而自己却脱不开身,情急之下魏征心生一计,便伏在案桌上睡了起来。
唐王见他睡了便更加放心,毕竟人已睡去,自然是更不可能离开的。
却不曾想,魏征元神出窍,竟在梦中将那龙王斩了首。
只听得万里晴空中猛地响起一声闷雷,鲜红的血雨倾盆而至,紧接着一颗血淋淋的龙头从空中掉落,直接掉到了李世民的面前。
那龙王似乎死得十分不甘,两只眼睛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幽怨恶毒。
唐王李世民被瞪得心里发寒,差点跌坐在地上,这才后知后觉魏征原来已经在梦中把龙王给斩了,这时再想阻止也为时已晚。
晚上,李世民正睡到一半,突然听得窗外狂风大作,就好像是有无数的冤魂怨鬼想要冲破窗户,闯进屋里来一样。
李世民从睡梦中惊醒,这时窗户突然被风吹开,一条没有脑袋的龙便从窗户里伸了进来。
龙的身子上有一道碗大的伤口,正不断往外冒着鲜血,而原本该在那里的龙头却被龙的前爪提着。
老龙提着那颗头颅径直飞到李世民的床边,它将手里的龙头举到李世民的面前,那颗头颅便恶狠狠地开了口:
“你这言而无信的昏君,既然答应了要救我一命,为何又放魏征前来砍我头颅!
是你害了我姓名!狗皇帝,你还我命来!”
李世民惨叫一声,侍卫便立即冲了进来,这才将龙鬼赶跑。
第二天,无头的老龙又来了,依然是缠着李世民还它头颅,依然要那李世民偿命。
第三天,秦叔宝和尉迟恭奉旨守在唐王的寝室前,老龙俱于两位大将军的威风,不敢前来作祟。
李世民这才睡了一个相对安稳的觉。
然而秦琼和尉迟恭即使再英勇也毕竟是肉体凡胎,终究抵挡不住困意,神情日渐憔悴。
更何况连续几天不眠不休,就算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
于是李世民便命画师将两位将军画在门上,希望借此也能镇住无头龙鬼。
这也正是日后门神的由来。
然而泾河龙王却不吃这一套,只要秦叔宝尉迟恭两位将军一离开,便提着脑袋要李世民偿命。
终于在今天,李世民没有办法只好到洪福寺中拜求法师护法。
寝室中,李世民眉头依然紧锁,眼皮抖动得厉害,似乎看到了什么极度惊恐的一幕。
猛然间,他双眼一睁,从床上惊坐起,想喊却喊不出声,再回过神来时,背上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一边轻抚自己胸膛,让自已镇定下来,一边想要转头观察周围环境。
却在转头间,听到耳边传来一句十分怨毒的话语:
“狗皇帝,你还我命来!”
李世民一惊,连忙转头看去,却惊觉自己的床前正站着一具没有脑袋的尸体。
尸体的脖子上还在缓缓溢出鲜血。
那尸体虽没有脑袋,却能说出人话来,它继续说到:
“言而无信的昏君,你还我姓名,还我头来!
我要拉你进地狱,与我黄泉路上作伴!”
这声音仿佛幽幽来自于耳边。
李世民突然打了个冷颤,猛地低头看去,瞬间整颗心便跌到了谷底。
只见他的枕头旁边放着一颗血淋淋的龙头,龙的舌头伸得老长,聋搭在下巴上。
同时,两只眼睛瞪得极大,里面写满了怨恨咒骂,似乎巴不得将李世民一口吞掉。
李世民吓得直接摔在地上,他连滚带爬地朝门外逃去,惊恐地叫嚷着:
“护驾!来人护驾!”
话音刚落,木门猛地被撞开,无数时代带着刀枪从外面冲了进来,将李世民护在中间。
李世民丝毫不敢耽搁,连忙往屋外逃去。
无头的尸体伸手抓住那颗龙头,摇身一变,变成一条长龙,也冲破窗户追了出去。
宫女太监侍卫们围成好几个圈,将李世民给护在最中间。
巨龙盘绕在空中,前爪揪住自己的头颅,两只眼睛瞪得极大,在人群里面寻找李世民的踪影。
终于,它看到了李世民,于是它把血淋淋的脖子伸到李世民面前,嘶吼着咆哮道:
“狗皇帝,你既答应保我性命,又为何纵容手下砍我头颅!
我本命不该绝的啊!昏君!
我今晚必要取你性命!”
吓得李世民的脸上都失去了血色,他声音颤抖着嚷道:
“来人!快去请尉迟将军!”
然而秦琼和尉迟恭的府上距离此处也有不短的距离,等到他们二人赶到时恐怕正好给李世民收尸。
宫里的侍卫不惧生死,拼命地挥舞手中兵刃看向无头龙尸,然而却连龙鳞都拷不破。
老龙的表情越加狰狞,它张开血盆巨口,露出白森森的尖牙,便要去撕咬唐王李世民。
李世民逃无可逃,只好将心一横,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
侍卫们挥舞刀刃拼命阻止,却是徒劳,巨龙一甩尾巴,便瞬间拍飞十几人。
而龙头也已经来到了李世民的头顶上方,眼见着已经要将他一口吞下。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人群中突然钻出一个光头。
此光头身高一米八三,面貌俊郎,眼神凌厉,身着一身白色素僧袍。
他径直来到李世民的身前,伸手便要去拦龙头的头颅,同时喊到:
“这位施主请稍等!”
虽然此僧人的身高一米八三,在人类中算得上人高马大,然而和眼前的巨龙比起来,也不过是一颗龙头的大小,因此泾河龙王并没有把他放在眼中。
龙王说到:
“秃驴,快让开!不然本王连你一并吃了!”
说着,果真张开大嘴便要去吞眼前的僧人,丝毫不给他让开的时间。
然而,老龙的动作却停住了,同时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却缩得极小。
原来,他的下巴竟被僧人的手抓住,想要收也收不回来,想要伸也伸不出去。
龙王吃了一惊,用力抽回脑袋,同时化作人形,落在僧人的面前。
虽说是人形,却也是一具脖子上没有脑袋的尸体,而他的脑袋正被他提在手中。
老龙好话说到:
“和尚,这是我与昏君的恩怨,不关你的事。
我现在不忍杀你,我劝你最好速速离去,莫要因此送了性命!”
那僧人却应到:
“我觉得此事究其根本错在你,而不在李世民。”
在场的其他僧人一听此话,心瞬间便提了起来,心想:
完了!三藏这回彻底地完了!竟敢直言陛下的名讳!
然而那僧人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仍然说到:
“是你为逞一时之快,自己篡改玉帝圣旨,是自己罪犯天条,私改降雨量,导致城内百姓遭受涝灾,城外百姓遭受旱灾。
你有今日结果也是罪有应得!
简而言之是你自己作死!”
龙王听得勃然大怒,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痛骂到:
“我把你这不知好歹的秃驴和尚!
看我不把你连同那昏君一起生吃活吞了!”
说着,又化作龙形,猛然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僧人吞去。
僧人见此状摇了摇头,叹到:
“既然你不知悔改,贫僧这便超度你上西天!”
说罢,突然脸上青筋暴露,同时握紧右拳,猛地向后一摆,想要蓄力。
僧袍却在瞬间炸裂,露出他那分明的健硕肌肉,一块衔接着一块,轮廓分明,看上去勇猛无比。
老龙王根本没想到在那样简单的素僧袍之下,竟藏着如此强壮的身体。
同时,僧人的右拳已经挥了过来,拳头带出的拳头将它的鬃毛吹得四处乱飞。
老龙只听得耳边风呼啦作响,眼前画面不断转换,他那不算短暂的一生犹如走马灯一般,从他的面前迅速流过。
老龙逐渐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思想也在一点点地模糊、空白……
几乎是一瞬间,老龙猛地跪下,脸上流满了虔诚的泪水。
他抽泣着大喊:
“师傅!弟子悟到了!”
这时,僧人的拳头才停了下来,离着老龙的身体仅有一厘米的距离。
老龙依然俯首跪地,脸上布满痛心悔改的泪水,不断地重复这句话:
“弟子悟到了!
弟子悟到了……”
围观的众人看着老龙身后那变成粒子蒸发的宫墙,忍不住吞了口唾液。
僧人这又恢复了慈祥的表情,他上前将那无头老龙扶起,夸赞到:
“快快起来,知错能改还是好孩子!”
老龙也顾不得手里的龙头了,他伸双手抓住僧人的双臂,早已泣不成声。
只是,它总觉得自己的腿抖得厉害,无论如何也站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