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箭掷雨初生 1

  时光如水流,已过去了六年,当年的黑小男孩已长成翩翩少年,只骨骼还未长实,显得有些削瘦。
  其时清明将至,江南一带连绵阴雨,青原山朦胧一片。这一日已天色渐晚,聂宁用过晚膳后便直往聂豹房中而去,走过一段长廊,穿过两个庭院,见近处一间屋子烛火明晃,他正要进屋去,那烛火突然一斜,屋内黑了下来。聂宁一怔,后见门中走出来一个人影,聂宁上前和道:“王姑娘,外公睡了?”那人影微微点头,说道:“先生伤身过度,我好容易劝下了”聂宁道:“他身体无碍吧?”人影道:“宁公子离远些说吧,莫打搅了先生”聂宁道:“好”便见两人一路穿回长廊,边行边说。初时聂宁不等人影说便问:“王姑娘,外公到底怎么了?”人影道:“先生只是有些忧伤,其他无碍”聂宁忧道:“午时小僮会知我,说他久凝窗外,不肯午睡,近日阴雨寒冻返转,最是受冷的时令,可不着凉了身子?”人影道:“好在先生体魄健壮,我递了披风过去,倒没问题,只是……”聂宁道:“只是什么?”那人影就徐徐道来。
  原来这聂豹在为祭王阳明墓一事忧愁,他为官多年,一直劳心于国事,无暇亲自祭拜过这位老师。近一月又忙为江西各地的洪涝救灾,直到前两日,洪灾才稍缓。那王阳明墓地远在余姚,清明之前确赶不到,不由得悲痛。聂宁也晓得聂豹十分敬重王阳明,但想路途实在遥远,又逢雨季,不能让他劳累奔波,遂道:“王姑娘,外公最听你的话,你定要劝住他,不可让他劳此一程”人影道:“你放心吧,先生不会去的,他受岭南习俗浸染,极重视这个节日。祭拜先人大约对这一带的人来说,不仅是一种追缅,更是一种重生。先生感怀我祖父,我敬仰他,但绝不会让他犯险的”聂宁心道:王姑娘做事向来稳重,有她尽心照顾外公我能安心,然外公那日气我不专心念书一事,怒气未消,他不愿见我,我更不能在这时去烦他,免得他更加恼火,伤了自己。遂问道:“王姑娘,但烦你多加照料,明日我再来看看”便走出门去。
  话说,有这样一类人,他们勤奋刻骨,饱读诗书,入仕为官,整肃纲纪,以民为天,一生刚正不阿,清廉如水。若细细数来,春秋时有西门豹,汉有黄霸、赵汉广,唐有狄仁杰、徐有功,宋有陈希亮,至明初有包拯,近的还有明宪宗时期的于谦。聂豹就是这样一类人。明嘉靖前期,他于苏州、姑苏、平阳等地任职,一面为民请命,勘察民生,安抚灾民,兴修水利;一面严肃持法,打击恶豪,惩处奸匪。为此得罪不少达官显贵,嘉靖二十六年,他遭人弹劾,首辅夏言偏听小人谤言,将聂豹逮入锦衣狱。锦衣狱又名诏狱,是明朝最可怕的监狱,谈之令人色变,入狱者往往九死一生,刑具极其残酷,死于其狱的正直人士不计其数。我不知聂豹是如何熬过在诏狱中那两年的,但从他的相貌风度可以隐约体会,他于狱中的心境必是沉着从容的。他的相貌风度是如何呢?我想便如那《聂贞襄公本传》所记载:聂豹身长玉立,操履俊洁,而风采凝拔,如孤风屹峙,超特不群,望之令人叹服。而神思静逸,有飘然巌壑,高举物外之气。嘉靖罢聂豹官职,释其回乡。聂豹是王阳明的弟子,阳明晚年曾在青原山创立书院,传教心学,聂豹承其师学,罢官以来一直在青原山授学,并扩展书院,建成青原山庄。
  第二日清晨,聂宁盥洗完便立马赶去聂豹房中,未到就已听见有两人的谈笑声,不敢坏了气氛,蹑手蹑脚至一角偷听,闻聂豹声纯音厚,鼻息凝重。随即离了房角,想寻个方子照做调养汤药。走至长廊,想起什么,又折去东边的厢房,见两扇门虽合,扇门中间被风吹出一条缝隙,显然没上门闩。门的西首有一口窗,贴了青绿的砂纸,模糊可见窗内有盆绿植,似是吊兰,聂宁好奇,这吊兰喜湿好风,怎么能置放房中呢?等了半响,便见一位年纪估摸十七八的少女走来,她一身微厚的素衣,头戴玉兰小簪,一双瞳目似秋水。两人相视点点头,聂宁道:“我想做些滋补的汤药给外公,王姑娘,你懂得医理,写个方子给我,我去抓药吧”
  那少女道:“这滋补药膳确实是个好道理,然则先生此时不宜用补,我略懂皮毛,开方子还得参照参照医书”“好”聂宁道。“你进来吧”少女道,一把推开了厢门。聂宁只觉一股热气烘来,瞧得北边的窗大敞,西首的窗紧闭,突然想到她的厢房四处环壁,北边的高石凸出许多,北风吹不进来,南风又易凝湿聚热,此时才临春中已闷热不已,一到盛夏,岂不如闷炉?心道:原来她这一株吊兰是用来吸热吸湿的,也不知管不管用。观看四壁,见东首边有一张木制的折叠屏风,屏身折叠两面均是山水墨画,暗沉下又缀有几笔朱红,画的血雀。西首一张书桌,桌的两旁是大个书柜。书柜上方有一副字绣,绣着中楷四字‘清风明月’。聂宁心道:嗯,是她的名字‘清月’无疑了。
  王清月招手道:“宁公子你坐吧”便拿了本医书琢磨。聂宁道:“王姑娘,我也来看看吧”“嗯”王清月微微点头。聂宁近柜察看,摘了《黄帝内经》的《素问》,大略翻了几下,晓得首页其中一段:夫上古圣人之教下也,皆谓之虚邪贼风,避之有时,恬惔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是以志闲而少欲,心安而不惧,形劳而不倦,气从以顺,各从其欲,皆得所愿。故美其食,任其服,乐其俗,高下不相慕,其民故曰朴。
  猜为养生之道,再往下翻,每卷均注明卷论,什么四气调神论,生气通天论,聂宁一目十行看去,仅觉是论养之理,并无具体养方,便插回柜中。再伸手摸寻,所见大多是些诗歌典籍,名人传记。又移步另处,垂目扫了几下,一本《千方金》平放着,正想蹲下去拿,忽然瞥见中格的书缝下有块灰白之物,聂宁伸脚慢慢勾出,才知是一张羊皮,缓缓铺开,却什么都没有,好奇之下,将羊皮卷了起来,收入囊中,瞄了一眼王清月,见她仍在琢磨药理,继而查阅书籍。
  不久,王清月就按着医书开出来一张方子,递给聂宁。王清月道:“大抵季春湿气凝重,又因思人太甚,先生身疲困重,食欲不佳,这方子先管健脾祛湿,宁公子看看有何不妥”“等先生体内湿气祛半,需得仔细端详,滋补不迟”聂宁眼看那方子上一一罗列着防风、羌活、升麻、陈皮、茯苓、生薏米等几种草药,他不懂医药,于她亦信得过,故道:“多谢王姑娘”“防风、陈皮和生薏米庄内存有,至于其他几味,青原山内似都长有,公子可否……”“我这便去摘来”“嗯,这方子除陈皮外,都可生熬,你摘回来就交给我吧”王清月道。“好”聂宁匆匆走了出去。
  出了东苑,耳边传来郎朗读书声音,那是北苑学堂的童子在朗诵孔子的《论语》。“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他大步走出山庄外,四处寻觅药草。其时天刚放晴,阴阴沉沉。不久就见好几株生有红果紫果的茯苓草,聂宁心下一喜,使撬挖了一株,挖出一坨黑状物,抹去黑泥,就泉水洗净,咬了一口,坚质味苦,更加断定就是茯苓,于是又挖了两株,放入萝中。茯苓生在灵岩峰的峰岩下,聂宁攀上峰去,颔首左瞧右瞧,不时也挖到了防风、羌活、柴胡,只差升麻一味了。寻了两三里也没见着,至午时已过,摘了几颗山梨吃,继续再寻。
  忽见一个窟窿,像是山流聚水所致,聂宁想起王清月说过,生麻草喜生浸水带,于是弯腰探入窟窿,果见一颗生有白花的生苎麻,正要拔出小撬挖根,突然,衣囊中的羊皮掉落下来,窟窿中的泥水瞬间浸湿了羊皮,聂宁拾起来,见占满湿泥,欲扔了去,转想是王清月房内之物,不可擅自做主,挖了升麻后找泉水洗净。羊皮久经灰尘堆积,粘了泥土倒洗得干净。
  洗得一半,模糊见得皮上隐隐生烟,再洗多时,浮现出好些字迹,聂宁细看,左首一行小字写着:甩手箭,小字右边是许多个男人的画像,跨步大越,半空掷箭,每个画像下都有文字注解,如右首第一、第二个画像下注着:马踏步,飞燕功,练功者需疏通足底的解溪、冲阳、陷谷、内庭、厉兑五穴,左膝出步,右膝伸直,两手并列,直视前方,运气内息,待气息顺着丰隆、伏兔、至髀关,右足踏出,左足一跃,双足筋脉已通。每日一练,方成此箭。聂宁半信半疑,但想时辰尚早,也可一试。便照着那‘马踏飞燕’的图文注解,脱了布鞋,探索那五处穴位,也不知有无错位,两根手指照着摁了足底几下,忽感双足一阵抖动,舒适许多。
  接着这般那般,他两手并列,双膝照做,虽笨重了些,待运息时双腿的血液却如江水奔流,他控制不住,‘啊’地奔下山去,双脚一时沉重如石,一时轻巧如风,迅猛无比,只觉两道树林如影向上倒退,不时前方视线由白转青,他暗道:糟糕,是大云山下的大青石墩。他倏地掰转左脚,急转向右,顿地一停,双足疲软,跪了下来。嘀咕道:这什么武功啊,险些害得我撞石丧命。按地爬起,爬回山庄。
  将萝中的药草都交至王清月,犹见她一双玉手揉搓洗净,刮去表皮,煮了开水过滤一遍,放小火慢熬。聂宁自知这王阳明的孙女虽自幼丧了父母,却通晓事理,做这些粗手之活无不麻利,故问道:“王姑娘,你诗书明透,懂得药理,打理内务又是一把能手,也不知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宁公子谬赞了,我不过多识了几个字,至于打理内务,这些都是女儿家该会的”王清月道。“哦”聂宁道。王清月又道:“若谈我不会的事情,就好比如说,别人懂使剑术,我却不会”“诶,自己会的别人不会,别人会的自己不会,才有的学”聂宁接道。他轻瞄一眼,没想王清月也转头看他,聂宁假装一笑。他内心道:外公五日前还因为我私自练剑一事而痛骂我,这王姑娘有意无意地提起剑术,原也在提醒我,不可再练剑,恼了外公吧。诶,被人绕着弯数落的滋味当真不好受。当下不敢说话,背过去呆望。
  不时,穿过几道红光,一眼看去,西天红霞彤彤渲染,甚是美丽。聂宁赞叹这雨过天晴,一番人间胜景。不觉,他眼前突然闪现那个仙子般的人物,她冷冷的目光,持着利剑一扫数敌,仿佛世间最美只在那一瞬。
  “宁公子,宁公子,宁公子”“啊,啊,哦”王清月拍了好几下他。“你在笑什么?”“没什么,药熬好了吗?”“嗯”王清月道。“那我……”聂宁思道:外公怄我多日,也不知气消了没,我此刻同去,会不会又惹怒他?“宁公子跟我一起去吧”王清月道。“这……”迟疑了一下,心道:也罢,外公要骂就骂吧。两人遂一同前往聂豹房间。
  聂豹接了药大口喝下,跟王清月说了几句,继坐案提笔写字。聂宁一颗心砰砰直跳,低头不言。王清月见状,自觉退了出去。聂宁杵在一旁,但见他运笔自如,笔画流畅,睥倪一眼,是几句诗文,顺着他的笔画默读:寒鸦千万点,流水绕孤舟;斜阳欲落去,一望暗销魂。他不解,心道:这首诗为隋炀帝杨广所作,外公嫉恨昏君,怎么这时想起他的东西。魂字最后一‘勾’,聂豹长长地叹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笔,说道:“往事如烟消散,百年过后,一律风轻云淡”聂宁心道:不错,杨广当年是如何的风流销魂还不是归于尘泥了。折而一想:外公感慨万然,怕又在思念王祖师,我须劝导劝导他,不可伤神。遂道:“外公,您纪念王祖师,每逢初一十五便焚香祭拜,此节没能亲临故暮,可您的虔诚定会让他心领相印的”聂豹又长叹一声,问道:“你这几日的功课做得怎么样了?”“哦,我已经把《四书集注》读完了”聂宁答道。“嗯,读完还不算,你什么时候把它晓透?”聂豹道。“我会尽快的”聂宁道。“嗯”聂豹轻应了一声,又道:“你去吧”。聂宁合手一应,退了出去。
  他还道自己会遭挨一顿,不想聂豹全然不理,倒让他心下不安。回了房间,小僮已经备上了晚膳,食了一刻,帮忙收拾碗筷,便准备沐浴更衣。解了衣带,衣囊里的那张羊皮不经意掉落在地。聂宁躬身去捡,发现羊皮上的字迹已然消失不见,不经惊诧。想起日午一事,疑惑不已,青原山庄以文术为要,庄内所藏的书籍除了各类经书名录,诗歌典籍,便是一些兵书画卷,极少武功书籍。不知王清月的房中藏有一张记载武功练法的羊皮?细细端详许久,发现反面的表皮灰尘仍厚厚一层,聂宁用手指又戳又刮,触觉如油黏住一般。将羊皮周身淋湿,不多时见那字迹又返生出来,当下更加好奇。
  缓缓敞开,将每个画像的字解细细看了一遍,方晓是两类武功,一是马踏步,飞燕功,二是甩手箭。羊皮左首写着:神箭欲成,不可缺练前一功,务必熟透九分,才可续练。此箭为外功,修炼者须明:平息养神,每日晨时一练。“啊”地吃惊,心道:马踏步,飞燕功类似轻功,甩手箭都是暗器,我虽然想练门好功夫,可是……外公恼我偷偷下山买剑谱,私自练剑,要是再练,他肯定会被我气死的。搁置一旁,不作理会。
  解衣沐浴时转又喃喃道:“这两门功夫大多只做防身用,我不仿一试,若能练成,说不定就能去找娘了”心下矛盾不已,然好奇心作祟,总想一试其功。
  果真次日卯时,聂宁梳洗整装。走至后山一块平地,悉心探求羊皮上的功夫。照着‘马踏飞燕’的图文解释,迈腿屈膝,瞬时气血滚动,猛地奔出,初时只像牯牛一般往前冲,左右两只脚扭扭歪歪驱动,待得半天,他却能扭拐腾跃,绕着平地疾跑。如此五日,他左右穿过,那平地几十丈长,真如一条长龙盘绕。他资质禀人,不会儿便悟出这门跑功结合了轻功的功夫主在打通足下穴位,紧在运息沉积内劲于足,马踏则奔,飞燕则跃,步功可分可合,单跑奔腾不息,单跃则身轻如燕,合则雷腾云奔,然初恋者内功不足,合必分力,尚不能达到马踏飞燕的境界。他两日间练得二成,直练到第十日,他能灵活地掌控两脚,其扭拐腾跃,刹停增减速,那马踏飞燕已练得四成。
  聂宁本来形体灵动,每日早起一练,如此一月,终于跑得又稳又快,亦可换足倒退,真如疾风横掠,骏马飞腾。欣喜万分,第二月起又续练甩手箭。图像解释:甩手箭,防攻一分为二,着马踏步进,飞燕功跃,快马加鞭,倚马破竹。运此箭者需与敌速战速决,不得拖沓。聂宁遂折了半截竹枝,拗尖成短箭,于马踏飞燕的基础上模得两招,只见他急速激发,右手所摸的竹箭横竖飞出,仅闻嗤嗤的刺耳声。
  激昂兴奋之余,急功近利,不寝不眠两日地修炼,一日晚间,他仍在投掷短箭。这甩手暗箭,修者听感篆动,使人疲累。终于,聂宁热火如焦,昏倒过去。
  醒来之时,只见聂豹和王清月围立在旁。聂豹双手后搭,两纹下垂,似怒非怒。聂宁撩被下床,王清月上前欲扶,他道:“不用了,王姑娘”聂豹道:“你坐下”话声好似寻常,却莫名带着冷意。“是”聂宁道。“阿月,你来问他”聂豹道。王清月点点头,便问道:“宁公子,你何以晕倒在自己的房间?”“我,我突感身寒疲惫,就……”聂宁结舌道。“可你的脉象时而急促时而游离,这分明是体内急火攻心的兆象啊”王清月担忧道。“你近段时日,可在修炼什么功夫?”“没有,没有的”聂宁赶忙否决。“那这是什么”聂豹突来一句,两人仰头可见,一张灰暗的羊皮被他扔在地面。聂宁胸口砰砰乱跳,不知如何作答。三人皆暗自沉思,房中好生沉静。
  许久,聂宁开口道:“外公,你听我说,我只是想练得一二,长些本事,好救回我娘,并没有贪恋武功之意”“因而弄得这幅模样,若不是阿月及时发现,你不知命悬何方了?你如今去照照镜子,都消瘦成什么样了?”聂豹如一口气训完,大口喘息。聂宁道:“外公,你别恼我,气坏了自己身子,这门武功我初练几日,许是根基不稳,才会如此,只要……”王清月扯了扯他衣角,低声道:“你怎么还说要练呢,快别说了”“如此说来,你还要执迷不悟地练这上面的功夫?”聂豹指着羊皮道。“外公,你就让我练吧”话未落完,聂豹抓起羊皮,‘啪啦’一声,羊皮撕成两半,聂宁与王清月大惊。“你买来剑谱,我便烧谱;你买来羊卷,我便毁卷”聂豹肃道。聂宁才觉他们两人都不曾见过此物,更加吝惜,上前阻止,“外公,你别撕了,我要留它,你别……”“你休要进尺”聂豹厉道。
  两人争执不下,到后时聂宁已哽咽如泣,道:“我要救我娘”这语一出,聂豹恍如刀尖刺来,大喝道:“住口!”聂宁和王清月心头一震,都被他这一句‘住口’吓住了,王清月自小跟于聂豹身边,从未见过他像眼前这般凶怒。停了一会儿,聂豹道:“你娘已经死了”两人又是一震,聂宁泣道:“没有,我娘才没有死,她叫我在这等她的,她没死,没死……”他越说越悲愤,直到悲泣不能自己,冲了门外,聂豹大步跨越,右手一抓,叫道:“把他给我关起来,哪也不许去”聂宁忽地一闪,向外快跑。聂豹大叫:“你给我回来,你给我回来”聂宁管不了许多,只道自己回去定会被聂豹关个好几天,甚至更久。他如撕心裂肺一般,如何也想不到一个父亲会咒骂自己的女儿,他忍受不得,使出马踏步,大奔出庄,隐隐约约听到好几个人在后面叫嚷,他怕追了上来,又使出飞燕功,跃入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