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少林寻故 浮萍相逢

  立夏,四月节,首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少室山上青松翠郁,温润平息。此时,一个女子正领着一个男孩踏行在山道中,这女子玲珑貌美,一缕青丝挽作髻,然蹙额蹙眉,一脸苦态,似遇丧事。那男孩看似十二三岁,面瘦小个,黝黑皮肤,两眼亮晶,不失乖巧机灵。
  “阿娘,我好累了”男孩一脸疲态,原来母子两人是来少林寺寻人,只山高路远,爬了大半响仍还在山腰,那男孩瘦小羸弱,自是劳累。女子便扶着男孩就山道一处大石级坐下了。深山空谷,偶尔传来几声鸟鸣猿蹄,更显冷寂。男孩横俯石级,头靠在女子腿上,不会便睡着了。
  疲乏倦困,睡意正浓时,后方传来木材的摇晃声,声音稍稍作大,女子转头看去,原是一年老樵夫,挑着两担柴,左手扶着扁担正下山赶来。女子轻拍两下男孩的后背,少年便自觉起身让道。
  那樵夫见她相貌姣好,又带着个孩子,卸柴喘了几下,道:“娘子这是要上寺?”
  女子答道:“正是,老伯”
  樵夫一惊,道:“娘子怕是难了”
  女子疑道:“这是为何,老伯”
  樵夫道:“娘子不知,少林寺都是出家僧人,大寺规严,从前是绝不许女子上山的,更别说进寺了”
  女子来时也已知晓少林一派向来戒律规多,但事情紧要,总要来的。女子问道:“老伯,你既说的是从前不许女子上山,那现在如何?”
  樵夫“这,这……”迟疑住。女子见他挑的那担柴都是完好的干柴木,要知道少室山为少林派领地,这山里的田地、水源、树木可统归他们掌管,寻常人最多只能捡些柴枝松毛罢了,怎么还能砍树取柴呢。
  女子疑惑,问道:“老伯,你这些柴是自己砍的吗?”
  “哦,不是,娘子不知,从前上山来拾柴的都是像我们这类的老头老汉,妇人女童是绝不可上山来的,就连年轻些的男人也没有让的,只不过近些年恶灾恶祸多,村民们缺衣少粮,一感染风寒,就重得慌,这附近的村子都病死了好多人了,有些农户家里病得只剩下农妇幼童了,得少林寺可怜,才宽容了我们,这以后不论男女老少,都可上山收拾柴枝,另外,若是柴火粮食不够,可到寺中去寻掌管火工米粮的监厨要些,娘子你瞧,我这担柴便是找寺里监厨要的”樵夫指着柴火道。
  女子恍然,说道:“没想到少林方丈如此爱惜邻民。”
  樵夫道:“错了娘子”
  “错了?”
  樵夫道:“这施恩给我们的不是少林方丈,却是一位高龄禅师,少林方丈常年主持寺庙,我们又难以进寺,是绝没望见他的。”
  女子惊讶,问道:“老伯你可知这名禅师法号叫什么?”
  樵夫摇摇头道:“村里头只有几人见过他一次,听那几人说,这位禅师身长八尺,花白长须,面朗气清,待人极是温和。老头子我无缘见着,想来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这一次之后再没人见过,怕是他已圆寂了吧。”
  女子点头明了,匆匆辞了樵夫又赶上寺去。心想少林寺有这一位得道高僧,能破了少林百年来的规矩,使得动监管柴火粮食的人定是位才能出众,又心存慈念的老僧,辈分估高于方丈。心中一喜,若是能借此名义道上,或许少林寺也不会太为难自己。然则不知其法号,诶,终是作罢。
  沿着山道直上,高阳渐西,遥见黄墙碧瓦,好大一座寺院。女子欣然,携着男孩快步跑去,只觉林道悠长,至尾伫立一块大石碑,赫然写着:少林寺。女子正要前进,忽然一口‘什么人’喝住,扭头便见一个身材高瘦的黄衣僧人大步从后方走来。女子近前合十双手,说道:“见过大师”
  高瘦僧衣大声道:“你是什么人?”语气甚硬。
  女子客气道:“大师,我是江南人氏,今日来此,欲求贵派一事”
  高瘦僧衣瞧她年纪甚轻,却带个男孩,斜了眼两人,道:“少林寺不收外来之徒”
  女子解释道:“大师误解了,我们不是来拜师的”
  高瘦僧衣高道:“那你们来少林作甚?”
  女子道:“大师,此事事关重大,还劳请您通传贵派方丈,让我见上他再细细说来。”
  高瘦僧人心道:你个妇人跟我谈重大?说道:“荒唐!我少林一派从不与女流之辈有所往来,纵是皇亲国戚,也从不与之牵涉,你个泛泛农妇,难道是我派贵人,得方丈来请吗?”
  女子闻他口气确强,是个不好言说的人,遂放低语气道:“大师,绝不敢欺瞒您,我确实有要紧之事求见少林方丈呐。”
  又道:“我只为此事而来,若不是,我何故奔波数月来此啊”
  高瘦僧衣不听,只告戒道:“莫名其妙!我劝你快快携子下山去,莫扰了佛门净地”而后径直向内走去。
  女子心急,这和尚不让进,但不见那人,岂能就罢,这下不管许多了,也跟着那高瘦僧人走了进去。刚走了两步,高瘦僧人就回身大吼:“乡野村妇,胡搅蛮缠,再不下山,我可要不客气了”他双眼瞪大,顿时狠劲涌现。
  那男孩自见他这般态度,哪是个出家僧人的礼仪,心中有气,也不怕他就怼了上去:“你这和尚怎么这般无礼,我和我娘不过是要见见你们的方丈而已,你不通传他来,反这般羞辱我们,岂是一个出家人该有的气度。”
  高瘦僧人立时大怒,隆起两拳,就要进击。母子两人揣揣不安,不敢行前。
  忽而,一句“住手”道出,三人齐看向右角屋脊,只见一个身穿百衲衣的老僧缓缓走来,身随一个男童,高瘦僧人退至老僧身旁,轻声叫他:“方丈”
  “悟达,不得无礼”
  女子突悟,向老僧合十双手道:“敝妇拜见少林方丈”
  老僧和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可是江西永丰聂氏”
  女子一惊,答道:“正是,方丈是如何知晓的?”
  女子晓得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姓氏,想必认识那人,心中一悦,问道:“方丈,我想求见贵派一人”
  老僧转身道:“请随我来吧”
  一旁的高瘦僧人未料方丈不仅会出来见眼前两人,还要带他们进寺,着实大惊,近老僧道:“方丈,这两人来路不明,不可……”
  老僧不理,口中念着‘善哉善哉’向内走去。女子同少年跟后,绕过几间庙宇,停到一座古楼,约高十丈,绿瓦朱,相当宏伟,楼前一块牌匾,书着‘连天寺’三大字。
  这时楼门走出来一个身穿红衣的中年僧人,向老僧合十礼道:“方丈”。
  老僧示意中年僧人走近身旁,低声说了什么,那中年僧人就笃回寺楼,又命其余人等退下,等着那中年老僧拿出来一个灰色包裹,递给女子,道:“女施主看了方可了却心愿”
  女子匆忙拆开包裹,只见包裹下一张麻布,血字密密麻麻。女子看时神色又骇又惊,后变得又悲又气,最后垂手跌地,呜泣不能自己。男孩大感悲伤,抱住女子‘阿娘,阿娘’唤她。
  老僧单手合十,说道:“善哉善哉,请施主放下执念吧”
  良久,女子才按地站起,向老僧问道:“方丈,此物何故在您手中,那人呢?”
  老僧道:“施主莫怪。那人已拜我派禅僧月空为师,现下已随他普渡救民去了”
  女子冷笑一声,抱了男孩,快步下山而去,那血字麻布掉落在地。
  话说这少林老僧法号月净,年岁已高,不下七十,五年前接任了少林方丈,主持少林派大小事务,只不过近年来所出良才趋少,少林功夫博大精神,所学者能学博便不能学精,能学精便不能学深,难以继承,出色之人少之又少。前两年,新兴教派天师派三大高手上门挑衅,虽胜,到底靠的智取。从此江湖人更觉少林大势已去。
  女子离了少室山后,便快速向东奔去。于路上村舍借宿一晚,第二日又继续赶路。一路上山石壁立,高耸巍峨,又至逢泽大湖,丰腴沃原,这时已抵达许昌城。赶至一条街市,人马颇多,吆喝声不止,很是嘈杂。
  男孩饥肠辘辘,两人便就转角的一家包子铺坐下了。卖包子的伙计刚端上来一屉包子,男孩立即大口咬吃。“你慢点,别噎着了,先喝点水”女子一边倒水一边说道。
  吃得正香时,‘咴儿咴儿’的叫应,接着震震马蹄响声传来,沿东南至西北整条街市,街道中人急闪到两旁,猛听着蹄声靠近,夹着阵阵呼哨,众人缩躲身子,心乱不已,不敢出声。接着,蹄声停歇,只见十几匹黑马兀立,排成竖列,占据了中央大道。每匹黑马背上都坐着一个手握弯刀,身穿掛衣的男人,这些男人脚套白袜,却不穿布鞋,而是拖着双木屐,面目凶狠,口中‘叽里咕噜’说着什么。
  忽然,西北角领头的马上男人‘阿呕’大呼一声,霎时,十几匹马扬起双足到半空,厮鸣嚎叫,男人又‘阿呕’大呼,十几名男人挥刀下马,胡砍胡杀。众人大骇失色,纷纷乱逃。
  突然‘嗤嗤’极速激发,两个掛衣男人中箭倒地。其余掛衣男人立刻回神,停止厮杀。十几名掛衣男人踱步退出街道中间,四处张望,并无异样。一个掛衣男人大喊‘阿鲁阿地’,似是在骂人的话,他双眼带煞,盯看每一处角落,不放过一个在旁之人。街道顿时一片寂静,无人作声。掛衣男人又‘阿鲁阿地’骂道,再欲张口时,一直冷箭倏地驰去,掛衣男人立时倒地。
  其余掛衣男人怛然失色,却不知敌在何方。这时,‘嗤嗤’的刺耳声又生,好几支冷箭猛向余下掛衣男人,两人又倒地,其余则‘铮噔’抵挡,死盯着四周众人,仍没瞧出任何可疑。忽而,一道灰影掠过,闪至掛衣男人中,灰影‘啪啪’数响,只见每个掛衣男人脸颊通红,大声呼骂。灰影一个翻腾,跳上一匹黑马,两根手指勾成哨一吹,黑马聚集成群。只见那人一身灰衫,蒙盖面孔。
  接着,蒙面人后面‘嗒嗒’奔来许多灰衫人,都是蒙面男人,团团围住七八名掛衣男人。一名掛衣男人大喝大叫,扑出围外,蒙面众人拔剑刺去,掛衣男人身中数剑,血流不止。一蒙面人又踢中他双膝,他顿时跪在蒙面人面前。其余掛衣人见此猛然大喝,忽齐地举起弯刀,一抹脖子,掛衣男人全数毙命。
  黑马鞍上的蒙面人又打了个呼哨,蒙面众人纷纷上马驰骋西去。
  马蹄声响渐渐远去,直至消失,街道众人才快速地散去。女子紧紧抱住男孩多时,见众人走了,才慢慢放开。望了眼西边,心下惶恐不安。心道:这些掛衣男人凶残暴戾,见人就杀,说的话不像北边的鞑子和剌子,也不像的南边荒夷,那估计是东隅野岛的倭寇了,大国领土,许昌地处中原,远隔东海,想不到这些倭寇都作恶到这里来了……这灰衫人身手敏锐,像是江湖高手,可面对倭寇却为何要蒙着面?
  越想越是忐忑,还是早些离开这里为好。正欲拉了男孩就走,却听到后面有人唤她名字。两人转向后方,一辆马车缓缓驶来,行至面前停落,只见一个垂髻婢女手扶一个穿着华贵的少妇轻轻下车,少妇年纪甚轻,约莫二十六七,长得甚媚。见了女子,迎笑向前道:“聂姐姐”
  女子只觉她容貌眼熟,却想不起来,有些吃惊,道:“你是……”
  少妇道:“聂姐姐不认识我了么?”
  女子睽了睽,豁地一醒,心道:居然是她!
  原来这少妇名叫赵芳芳,是女子旧识,当年曾一同在青羊山寨生活过几年,她是赖明手下李景芳的发妻,女子是赖明的妻子聂楚楚,曾为李景芳筹划过婚礼。只是青羊山造反一事后,已是数十年,竟不知她还活着。
  聂楚楚怔了怔,道:“你怎么……”她好奇赵芳芳竟然还活着,可这话怎么敢说的出来。
  赵芳芳似看出了些什么,微微笑道:“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说罢”遂拉了她的手走进一间酒楼厢房。又叫酒楼小哥备下美酒佳肴,上菜后,男孩见聂楚楚一直没有动筷,自己虽口馋却也不敢逾礼。
  赵芳芳道:“姐姐,快吃些东西吧”她夹了一块糕点给少年,又道:“这是姐姐的儿子吧,长得真俊,你也快吃点吧”
  少年道:“多谢”仍没敢吃。
  分别数年,如今见她盛装丽艳,已不像当初所识的乡村姑娘,聂楚楚一时竟然不知说些什么。
  许久,聂楚楚才道:“妹妹,你我分别数年,我原以为你已经……不知景芳兄弟可还好,他还活着吗?”
  聂楚楚心知李景芳的为人,无论赖明作何,他定会全力协助。如今得知赖明已死,李景芳怕也随着去了。而他所娶之人竟好生富贵,实在不忍。
  赵芳芳‘诶了’一声,道:“姐姐这些年过得如何,可安好?”
  聂楚楚不答。赵芳芳向一旁的小婢道:“你回府把小姐叫来”
  小婢道:“夫人,小姐此刻正在上学呢”
  赵芳芳道:“你去跟教书的先生说,是我命令的,叫她务必来此”
  小婢‘是是’应答,匆匆离去。
  聂楚楚疑道:“你这是……”
  赵芳芳似有愁虑答道:“姐姐可知,这些年我是如何过来的”遂将这些年所经历的事情一一道来。聂楚楚才知这李景芳的发妻在明军围剿青羊山时得以侥幸逃生,还生下了一女,当年她抱女逃亡至许昌,遇上当地的一个富商,富商贪恋她的姿色,她迫于生计,投嫁作妾。
  聂楚楚听她叙说不幸,心想到底是寻常女子,只求安稳罢了,同情道:“你也不必自责,你如今过得好,景芳兄弟也会明白的,不会怪你的”
  赵芳芳听了竟泣渧起来,聂楚楚大愣,忙抚慰她,心道:她竟然这般不顾体面,当着孩子脸前就……。
  赵芳芳抹了一把泪水,伤感道:“姐姐究竟瞧我不起,妹妹我哪里可有过得好了?”
  聂楚楚忙道:“是我错了,妹妹,我说错了,你不必桂怀”
  赵芳芳又悲道:“姐姐可懂得我心里的苦?这么久了没一人能理解我。现下再次见到姐姐,我真是……我真是”
  “你慢慢说来,不急”聂楚楚道。
  聂楚楚看着她泪已沾襟,男孩在旁,实在不得体,却不知让他避去何处,一时间尴尬不已。
  两人正‘妹妹’‘姐姐’的推说时,一丝轻柔的脚步声渐近。
  “夫人,小姐来了”
  先前那婢女推开厢门,招了招手,让在一旁,惟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跨坎而进,那女孩弯眉大眼,微闭双唇,似笑非笑。男孩喜不自禁,离了坐席跑上前去拉住那女孩的双手。那女孩竟不怕生,抬眼看了看男孩,微微咧嘴。
  男孩兴奋说道:“我叫聂宁,你叫什么”
  女孩温文道:“李陌桑”
  “李陌桑,陌桑陌桑,阡陌采桑,你名字真好听”聂宁道。
  “是吗?这名字还是我爹爹帮我起的呢”女孩道。
  “你爹爹?”聂宁疑道。
  “对啊,我爹爹可是个很厉害的人”女孩说时稍稍扬起下巴,好似得意。
  “那你爹爹也跟我爹爹一样厉害喽?我娘跟我说,我爹爹不仅博览群书,通晓古今,还会使剑,只是……我从没机会见过他”聂宁说时唉里唉气,女孩也跟着叹了一声,低下了头。
  “阿宁,你怎这般无礼”聂楚楚微怒道。
  聂宁才发觉自己拉着李陌桑的手,一直没放开。
  正想收回时,赵芳芳上前道:“无妨,无妨,姐姐,孩子们投缘,也是好事”遂牵着两人至聂楚楚面前,道:“陌桑,这是你聂姑姑”
  李陌桑作了一揖,说道:“陌桑见过聂姑姑”
  赵芳芳又向着聂宁想介绍道,李陌桑就道:“这是阿宁哥哥,方才他已经跟我说了”
  赵芳芳又道:“陌桑,聂姑姑是你爹爹的朋友,他们都是你的亲人,日后你可要记得他们”
  李陌桑道:“是,母亲,陌桑一定不忘记聂姑姑和阿宁哥哥”
  赵芳芳遂牵着两人到床边坐下,自己则回台桌继与聂楚楚叙谈。
  “妹妹,我刚才听你的女儿说她姓……姓李?”聂楚楚不解。
  “对啊,那富豪当初看上我,无非图个新鲜。陌桑既是景芳的孩子,无论如何我也要随了他姓,让陌桑清楚自己的身份”赵芳芳道。
  聂楚楚一讶,心道:我只顾她锦衣玉食,却不知她如此念着旧情,当真是我以己度人了。
  聂楚楚问道:“如此,那别人必定对你没好眼色,背后也是指指点点呢,你的日子……”
  赵芳芳道:“这算什么。起初我为着有口热饭吃,再投他人怀抱,如今想来越发惭愧,对景芳不起,我实在是……”说着又由来抽泣。
  聂楚楚忙起来安慰她,“妹妹快别说了,那时兵荒马乱的,你也是为了孩子着想,这怨不得你。”
  “姐姐”赵芳芳抱起聂楚楚失声道。
  李陌桑见此,大是惊恐,跑上前去直唤‘母亲母亲’,赵芳芳摸了摸她的头,神色好似欣慰。
  聂宁拍了拍李陌桑的后心,柔道:“陌桑妹妹,夫人,你们不必伤心”
  聂楚楚道:“妹妹,你的赤诚我深感敬服。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你需好好保重啊”
  观望窗外,光影斑驳,黄昏将近。聂楚楚对于日中街市暴乱一事心有余悸,心想还是早些离开为好。便向赵芳芳道:“妹妹,你我久别重逢,相谈许久,旧人已见,旧事已提,我们就此别过吧”
  赵芳芳睁大双眼,说道:“姐姐这便要走”
  “嗯”聂楚楚应道。
  “姐姐如此着急?是要去往何处?你我刚刚逢聚就要分散,妹妹实在不舍。若不嫌弃,不妨到我府上暂住两日再走不迟”赵芳芳欲挽留道。
  “妹妹不知,我这一趟远门,原是不得已才出,劳腾数月,只怕会暴露行踪”聂楚楚知道自己眼下的处境,一向不敢向旁人吐露一丝行踪,妇人虽是旧识,但她如今有着安生日子,还是不要告知住所,平白无故添了事端。
  “这……这”赵芳芳惊讶。
  “妹妹,你快些回去吧,远离了我们才好”聂楚楚说罢双手合礼,拉着聂宁就要走出厢门。
  李陌桑低声唤起一句‘阿宁哥哥’。“等等”赵芳芳抢步拦住聂楚楚两人。
  聂楚楚道:“妹妹不必劝了,我去意已决,此时必须动身”
  赵芳芳道:“姐姐,你步行上路辛累且慢,你坐了我的马车去吧”
  遂命了驱马的小吏护送两人,赵芳芳欲使个婢女照顾,被聂楚楚推却了。
  小吏一声招呼,马车‘嗒嗒’作响,向东奔开。聂宁拨起窗幔,遥望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