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2.802 说和

  郦道元为人耿直,缺乏政治头脑,不在两边拉拢的范围内,但他是忠臣酷吏,两边的势力都想利用他,可是因为寇俊的缘故他得罪了元悦,因为元渊的缘故他得罪了元徽,如今举荐元渊为将,太后立刻变得目光发冷,足足几个呼吸没吱声。
  元徽出班道:“微臣以为不妥,元渊品行不端,难以统兵服众,且有损天朝威严。”
  郦道元道:“元渊偶有差错,朝廷已经予以惩处,眼下烽烟四起,正是用人之际,老臣以为正可以让元渊戴罪立功,如若他无功而返,大可二罪归一。”
  徐纥素与元渊矛盾很深,前阶段因为刘蠡升惊天大案时间,被郦道元耍了一回,因此对郦道元也是恨之入骨,于是出班道:“臣以为左仆射言之甚善,我大魏良将如云,兵精粮足,区区河北叛乱不足为虑,臣另保举一人足当此任。”
  太后听了,立刻问道:“爱卿举荐何人?”
  徐纥道:“微臣保举彰武王元融。”元融是彰武恭王元彬的长子,容貌壮丽,豪气与元渊不相上下,可是为人却贪婪残暴出名。比较可笑的一次是在太后带群臣参观皇宫库房的时候,太后看见库内满仓,一高兴让大伙随便拿,结果元融和李崇见财眼开,搬东西多到砸脚扭腰闹出笑话。此外,元融在地方任职期间搜刮民财家里富可敌国,因此常与元雍和元琛等比拼。回到京城之后做了秘书监,迁中护军,进号抚军将军,领河南尹,加征东将军,因为贪残聚敛,被御史台弹劾削除官爵赋闲。去年因去平定汾州夏州的山胡叛乱,任征东将军、持节、都督去,可惜元融少谋被山胡打败。现在任散骑常侍、卫将军、左光禄大夫。
  贪财在元家皇亲来看并不算大不了的事儿,只不过为了给大臣和百姓看,不得不对元融削职。与之相比,野心才是灵台后以及这些核心皇亲更戒备的。因此,元融与元渊相比,权臣们更倾向元融,大伙虽知道一旦元融掌权肯定会到地方大肆收敛,可是他们更知道要是元略掌权,便会勾结六镇与平城的势力,来个扶植小皇帝亲政,那么朝廷的政治格局就会大变。
  太后听了徐纥立即展开笑颜,而小皇帝听了则皱了皱眉。汝南王太尉元悦会讨太后的喜欢,尤其因为丘念被先斩后奏的事情恨透了郦道元,于是他立刻出班道:“微臣以为,徐大人之谋甚善。元融在秦晋之地有过临战经验,完全可以胜任。而御史中尉检举失察,应该责罚。”
  李神轨也出班道:“臣附议。元渊在北地军营中多有旧部兵将不满,怕难以服众,军心离合,恐难统一调度,于灭冦不利。”李神轨的话虽然有根据,但大伙都知道很偏颇。这个话茬还得接续几年前的事情,当时李神轨的父亲李崇为大都督,元渊为都督受他节制。当时李崇为自己的手下争了不少功绩和封赏。后来元渊做大帅的时候,也为自己手下争功,结果同样的战功却没获得封赏,使元渊不满,但却因为没对李崇旧部争取,得罪李崇一系。当然北地的将帅更换频繁,利益关系复杂,但为自己的团队争功这也是人之常情。
  郦道元怒道:“太尉,元融横征暴敛、对待兵士残暴,已经为御史弹劾,让他挂帅出征更为不妥。而元渊虽然生活有误,也只是个人私情,况且他在北地有功劳,而且颇有治理理念,当初若是听他的意见,不至于有河北叛乱。”郦道元这话说的挺冲,而且也是事情。当初六镇评定后,元渊建议就地安置,国家给于一定的免租免息政策,加上可以升迁的途径,这场病变完全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朝廷由于错综复杂的原因,尤其对元渊本人及六镇老旧势力的打压,所以没听元渊的建议。郦道元因为六镇镇改州的问题在北地实地调查过,非常了解实情,也非常赞同元渊的整体规划,当然他不懂政治,对元渊的个人野心不甚了解。
  元徽马上跟道:“难道元渊在北地的时候就没有敛财吗?我听说马贩千匹马要孝敬他百匹。”他说的应该是真的,元家诸王搜刮民财司空见惯,再说元渊为带兵的统帅必须有犒赏三军的资本,这些东西朝廷不给,只能各个都督自己想办法,所以这事儿不足为奇。
  郦道元针锋相对,道:“这些事情,没有立案调查,就不能是罪证。”郦道元也带过兵,深知带兵的难处,因此他对元延明、元渊等人的行为多少理解,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对于元融、元悦等太过分的,才弹劾立案。
  元悦冷笑道:“那就是你们御史台失责了,人都说郦大人为官严厉,怎么不明察秋毫呢?”
  太后见元徽和元悦刁难过头,实在说不过去,便喊道:“够了,几位爱卿,你说说的都是小疾,外患当前,你们不能想着怎么为国家分忧么!”
  这时候,元渊实在气愤不过,出班道:“微臣启奏太后、陛下,前段日子,臣因留恋儿女私情,与元徽结怨,最近一直闭门思过,忽有感悟,人生如朝露,因此,准备寄情山水,参悟佛道,不再争名夺利,微臣恳请太后陛下,准臣辞官,不复上殿面君。”
  太后道:“行了,智远,你也四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如同小孩子,如今国难当头,你不想着报效朝廷,出力献策,只会添乱。永兴,你怎么想?”
  元融出班道:“微臣才学不足智远十分之一,臣不敢领大都督,因此辰不敢苟同太尉和左仆射之言,还是请太后选智远为善,此乃微臣肺腑之言。”大伙真没想到,元融基本上属于没有城府、急功近利的人,因此与元雍、元悦走的相对近一些,但他也有比较佩服的人,比如元渊,因此他才举荐元渊,这下太后一时拿不定注意。
  这时尚书仆射元礼部顺道:“微臣以为,元融任大将军不妥,他出任副职时有过战绩,但是做主帅的时候,却失败为多,因此微臣建议,平北的大都督为元渊,都督可为元融,俩人将帅配合,相得益彰。”抛开政治利益的关系,元顺的建议倒是很合理,对元渊和元融的定位也准确,因此不少大臣都频频点头。太后看看元顺,不觉皱皱眉。元顺也是栋梁之才,灵太后十分倚重,可惜他也和郦道元一样,属于不懂太后心思的人,让灵太后急不得脑不得。
  这时尚书令王涌出班:“微臣同意右仆射意见,并举荐裴衍为都督一同随行。”裴衍是南梁的降将,景明二年归降,因平定元鉴叛乱,现在是镇北将军、北道大都督。他既不属于元渊的好友,也不是元渊的对头,和元渊独立,互相协同。不过他算李崇旧部,与李神轨关系不错,因此王涌的提议可谓用心良苦。
  太后听了,心中暗暗点头,有元融和裴衍的监视,只要北部叛乱稍有平息,便可由元融和裴衍接手,量元渊不会起太大的风浪,于是扭头看看元鸷,问道:“大将军,你以为如何?”
  元鸷因为元渊削职后接替了元渊大将军的职务,现在是领军将军。他其实是小皇帝的人,与元子攸等人关系密切,希望小皇帝亲政,以便能够提高这些武将应有的待遇,不过他隐藏的很深,太后和元雍等人尚未看出来。当然也可能即便看出来,太后并没在意,因为他是行伍出身,代表的是军队一方的利益,与文官的几个派系都保持一定距离,因此没有政治土壤,更没有政治头脑,难以形成小皇帝的倚重,比不得元略。
  元鸷道:“臣以为尚书令的提议有理,有此三路大军,加上北地各个州郡的守备足矣。”
  黄门侍郎王遵业等人都出班道:“臣等附议,臣等举荐元渊、元融、裴衍一同出征!”
  太后最后看看元雍,问道:“丞相,你的意见呢?”
  元雍道:“太后心中依然有数了,老臣谨遵太后懿旨。”元雍可谓权倾朝野人臣之极,可是元雍最大的优点是贪,贪成了全国首富,元琛与元融总与他斗富,结果每次都败给了他。可是却因如此,灵太后却对他格外倚重,格外放心。元雍是太后复政的头号功臣,太后并没有对他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反而让他享尽富贵,不能不说元雍的厉害。
  太后听了一阵轻笑,然后一摆手,众臣归班,只有元徽还气鼓鼓的站在丹陛之下。太后说:“显顺,你已经是吏部尚书兼左仆射,是朝廷命官,占据中枢一席,可说小宰相也不为过。哪能因一己之私,旷废朝廷大事。你与元渊,一文一武都是社稷众臣,断不可不和,要效仿蔺相如与廉颇才对。可是你俩都是小孩子脾气,这可怎么办,丞相你看如何?”
  元雍又出班道:“微臣以为,元徽和元渊过去都立过不少功绩,只是俩人有嫌隙互相诋毁,致使应该得到的封赏没有惠泽于他们。臣以为,太后说的对,俩人应该以和为贵,摒弃前嫌,莫不如把二人之前的功劳一并补偿,也好让他们一心为公,造福社稷。”
  太后笑道:“丞相,你和哀家的想法真是不谋而合,既然你也由此想法,不如这样吧,着城阳王元徽屡有对社稷的良策,在吏部为官以来,政绩斐然,特晋侍中、车骑大将军、并加为仪同三司。广阳王元渊接吏部尚书、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当然丞相也不能少了,晋升高阳王元雍为大司马吧。还有西道台齐王萧宝夤也该晋升了,哦对了,元子攸也不小了,该封王了,不过今天先定城阳王的事,广阳王这几天准备兵马,出征时加封,丞相、齐王、子攸随后降旨。还有,为元徽与元渊和好如初,今天哀家设宴说和!”谢太后群臣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