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不识抬举
李二狗似乎有点冷，双手抱肩，身子佝偻成了一团。
男人之间，仇恨没那么廉价。上升到军人的高度，仇恨可以是拳头，可以是凶狠的眼神，可以是不堪入耳的辱骂，但是，绝对不会牵涉到子弹。军人可以死，军人这个职业的出现，本来就是为了有人去死的。顾长生，生未必伟大，但是，死真的光荣。
醉卧沙场君莫笑，马革裹尸君莫哭。
谢坤兰跳下马，背对着风向，问朱弘文：“朱连长，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朱弘文：“我们的防区在安徽广德，我们准备去那里与我们的主力部队会合。”
“朱连长，你不是四川人吧？”
“长官听出来了？”
“叫我名字吧。我叫谢坤兰，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的一个团参谋。”
“我是上海人。”
“本地人？却加入了川军？”
“秀才是被拉的壮丁，”李二狗插话。
谢坤兰一愣，然后，他认真地看了朱弘文几眼，说：“被拉的壮丁，然后成了你们的最高长官——他现在是你们的最高长官吧？”
李二狗眉头拧起，眼神变得凶狠起来，喝道：“怎的？看不起人啊？！”
“绝对没这个意思。我，我只是，只是觉得——”谢坤兰说着，应该是一时组织不起合适的语言，最后，干脆朝朱弘文比出大拇指，说：“朱连长，那你真是这个！”
“他叫顾长生？”李二狗突兀地问。
谢坤兰点点头。
李二狗也点点头，然后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蹲了下去。
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的主力要带着伤员一起行军，还要防止日军追击，所以速度有点慢。在等待的过程中，谢坤兰又问了朱弘文一些问题。
朱弘文能答的答，不能答的直接缄默，让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尴尬。
又过去大约半个小时，先是有引擎轰鸣声渐行渐近，然后，随着一堆废墟后面转出来一堆钢盔，谢坤兰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对朱弘文说：“我们总队长到了。”
一堆钢盔后面，是两辆战车，两辆战车后面，居然跟着三辆拖着火炮的军卡。在军卡后面，又跟着一大堆的钢盔。
谢坤兰迎过去。
朱弘文冷眼看着，见钢盔们虽然几乎全部有伤在身，但是精气神都很好，而且，一个个脸上虽然有疲色，但是棱角分明、眼神犀利，不自觉的，他的面部线条，便变得柔和了一些。
一支部队强不强，看士兵的精气神就够了。
队伍在距离朱弘文大约十几米的地方停下，然后，从一辆战车里面下来一群军官，居首的挂少将衔，
赵才根和包铁匠此时已经走到了朱弘文身边，赵才根看着来人，低声对朱弘文说：“秀才，恭喜了。”
朱弘文不解地看向他。
赵才根说：“肯定是看中你了。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可是中央军的精锐，是中央军的军官储备部队，你要是能进去，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包铁匠：“也许是来抢功的！”
赵才根：“秀才要是能进教导总队，这个功，我们让了。”
朱弘文想说老.子不想飞黄腾达，但是想了想，最终只是紧紧地抿着嘴唇，一声不发。
少将中等身材，脸型瘦削，浓眉，眼窝深陷，眼睛里满是血丝，眼神很犀利。他带着一群校官大步走过来，在朱弘文面前一米处站定后，脸颊上的皮肉抖动两下，挣出一个有点僵硬的笑容，先介绍自己，说自己是教导总队的副总队长周振强，然后问朱弘文：“你就是朱弘文朱连长？刚才那架敌机，是你们打下来的？”
朱弘文双脚并拢，向他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应：“是的，长官。”
“听说你们之前还捣毁过一个日军的指挥部，击毙了一个中佐、两个少佐？”
“是。”
“了不起！你们原部队是？”
“报告长官，我们隶属于川军第二十一军第一四五师四四三旅，”朱弘文说完，往后退了一步，将赵才根推了出来。
赵才根先是一怔，随即慨然道：“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一集团军第四十八军第一七四师五二二旅连长赵才根向您报告！”说着，敬了记军礼。
周振强点点头，问：“你们立下如此大功，怎么不向上峰报告呢？”
朱弘文和赵才根对视一眼，后者见前者没有接话的意思，大声说：“报告长官，我们和原部队失联，是，是孤军！”
“好一个孤军！”周振强赞道，再问：“你们打日军指挥部的时候有多少人？“
“二十七人。”
“现在呢？”
赵才根脸上的肌肉挣动两下，咬牙说：“十七。”
本来是十九的，可就在不久前，两个重伤员，一个悄无声息的就死了。一个为了不发出声音，忍痛的时候，先咬烂自己的嘴唇，后来咬断自己的舌头而死。
“赵连长，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报告长官，我现在归朱连长指挥。”
周振强笑笑，看向朱弘文。
朱弘文上前一步，看了谢坤兰一眼，说：“刚才我已经对谢参谋讲过了，我们准备去安徽，回归建制。”
周振强点点头，说：“你们师长是饶国华中将吧？朱连长，我部奉命回南京休整，我想征调你和赵连长进我们教导总队。你们放心，饶国华师长那边，我会去电说明。”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朱弘文脸上。目光大多麻木，也有不少变得灵动起来，更有一双，隐隐透着焦急。
朱弘文：“报告长官，我曾经答应老连长王大贵，要把部队的种子带回去。”
王大贵？王大贵正是王麻子的大号。包铁匠听了，应该是恨铁不成钢，说：“秀才，你和赵连长放心的去，部队，我带回去！”
赵才根也捅捅他，低声说：“别犯傻！”
朱弘文不为所动，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周振强。
周振强脸上笑意微敛，他的身后，一众校官表情却变得难看起来。不少人看向朱弘文，目光不善。其中，一个挂上校衔的，沉声道：“不识抬举！你——”
周振强举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看着朱弘文，诚挚地说：“朱连长，你想要兑现承诺，这是男儿行径，周某佩服。这样吧，贵部所有官兵，我全部征调了。我还是那句话，饶国华师长那边，我负责协调。我保证，饶国华师长只会为你们感到高兴，不会有任何不满。中央军，川军，桂军，大家都是中国人，大家来上海，都是为了抗击日军。”
【作者题外话】：老毒：兄弟扩张性心肌病，在上海中山医院等待做射频消融，出发前提前定时发到了22号。有推荐，本来应该加更才对，但是现在，只能等回去了。抱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