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杂牌军

  次日,上午九点左右,一个房屋半塌,人迹罕至的巷子里,一座砖瓦房内,朱弘文正迷迷糊糊的处于半睡半醒状态,外面传来“轰”的一声巨响,他立刻睁开眼睛,然后抓起放在枕头下面的毛瑟造,光着脚就冲了出去。
  外面的堂屋里,小鱼抱着杆三八大盖正在打盹,听见脚步声,睁开眼睛,眼睛里随即露出喜色,说:“秀才,你醒了?!”
  “你继续休息!”朱弘文关照一声,打开大门正要往外冲,却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耗子。
  他同样抱着一杆枪,嘴角还有口水。
  这货居然趴在门上睡着了?
  朱弘文扶住他站好,冲到巷道里,就看到了赵才根还有包铁匠、李二狗等人。
  “还是昨天那个地方,”赵才根看到他,说。
  “丢他龟母!现在打有个毛用,昨晚怎么就不继续打?!”李二狗满脸戾气地骂。
  朱弘文四下看看,然后喊白眼狼。白眼狼颠颠地跑过来,朱弘文手指一幢半塌的三层小楼,问:“能不能爬上去?”
  白眼狼看看,点头。
  “爬上去看看什么情况。”
  几分钟后,白眼狼汇报:“就是昨天那个地方。好家伙!进攻的居然戴了钢盔!中央军无疑了!”
  “我们能不能偷偷地靠过去?”朱弘文问。
  “难,除了那片地域有连片的房子,其它地方都是平地!”白眼狼说完,就要下来,结果转身不知道看到什么,差点失足跌下,嘴上喊:“东边有人!”
  “操家伙!”赵才根喊。
  朱弘文将毛瑟造的枪机拉开,压低声音:“具体一点。”
  “和进攻的一个服色,也戴钢盔,有三十几个人。好像是中央军的小部队。”
  “你躲在那里别动,”朱弘文说着,看向赵才根。
  赵才根表情严峻,说:“丢他龟母,肯定是想要从侧面打突袭的。”
  “躲起来吧,不然又是被拉壮丁的命!”李二狗说。
  朱弘文瞪他一眼,对赵才根说:“你整肃队伍,我过去看看。”
  “我陪你去!”方蒙说,然后提着枪等在前面。
  朱弘文回屋套上已经破了好几个洞的鞋,让小鱼到外面去,然后,和方蒙向那三十几个中央军迎了过去。
  隔着一幢倒在巷子中间的屋子,朱弘文和三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中央军打了个照面。朱弘文将枪口往下压了压,对面,却将枪齐齐指了过来。其中,为首一人喊道:“口令!”
  朱弘文对此早有腹案,喊:“落日行动。”再问:“你们哪部分的?”
  喊话那人,国字脸,浓眉大眼,嘴唇干裂,胡子邋遢,眼睛里满是血丝。他身上是一套黄绿色军装,军装左胸位置配有一块白色胸章,脑袋上着一顶钢盔,军衔是三道红杠配一颗三角星星。
  后来朱弘文知道,他叫谢坤兰,是中央军校教导总队的一个少校团参谋。
  朱弘文在打量谢坤兰的时候,后者也在打量朱弘文。
  谢坤兰看上去虽然憔悴,但是衣着还算整齐,反观朱弘文,如果不是他身上穿的还是军装,那和乞丐几乎没什么两样。而且,是一个重伤在身的乞丐。从脑袋开始,脑袋上依旧缠满了绷带,只露出眼睛鼻子、嘴巴,还有相应的半张脸。绷带上,血渍累累,让绷带看上去是黄褐色的,已经完全没了之前的白色根本。身上的军装是灰色的,胸口部位还算齐整,其它地方,洞洞眼眼很多,且,到处可见血渍。
  很短的时间,谢坤兰将朱弘文打量清楚,脸上表情略有缓和,说:“我们中央军的,你们呢?”
  “川军!”
  谢坤兰本来已经准备将枪放下,听见“川军”两字,眼睛一眯,枪端得更稳,说:“川军不应该是在安微一线驻守吗?怎么跑上海来了?”
  这件事,王麻子跟朱弘文说过,所以他丝毫不怵,说:“我们是第一批出川的,本来是为大部队打前站,不过战事紧急,在半道上就被截胡了。”
  “截胡?”谢坤兰眼珠子转了转,终于将枪口放低,然后再摆摆手,让手下兄弟也把枪口放低,问:“你们还有多少人?”
  “十九个,包括两个重伤员。”
  “能打的还有十七个?”
  “十六个。有一个还是孩子。”
  “就算十六个,你贵姓?”
  “免贵姓朱。”
  “你是他们的长官?”
  “连长战死之前,点名我接替指挥。”
  “好汉子!这样,我们正在进攻大公纱厂,正面进展不利,想要从侧面发动突袭。希望你们能够配合!”
  朱弘文眼睛眯了眯还没答话,方蒙喊道:“长官,你们没看到昨晚敌军后方的火光吗?”
  谢坤兰眼睛瞪圆了,问:“不会是你们干的吧?”
  “我们端掉了日军的一个指挥部,击毙了一个中佐,两个少佐,还抢了他们一辆战车……”方蒙说着,越说越气,声音变得高亢起来。
  谢坤兰的脸僵住。他的身后,一些本来表情冷峻甚至隐含不屑的脸,也全部僵住。
  朱弘文:“最好的机会已经失去了,现在再打,只能是硬碰硬。”
  谢坤兰抬头望天,半晌,他看向朱弘文,说:“朱连长,失敬了。可是,我辈身为军人,国家有难,我们除了奋勇向前,还有其它选择吗?这样吧,小郑——”
  一个上尉从他身后挤上前,大声应是。
  “你带朱连长他们原路返回吧,他们已经做得足够多了!”稍后,他转身对众手下说:“你们平时一个个不是眼高过顶,看不起川军这类杂牌军吗?看看,就是你们眼中的杂牌军,昨天晚上端掉了日军的一个指挥部。”
  他的身后,有人低下了头,有人看向朱弘文和方蒙,一脸好奇。也有不和谐的声音,一个少尉大声说:“谢参谋,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
  朱弘文看向他,皱起了眉头。稍后,他见少尉的眉头挤了挤,似乎朝谢坤兰使了个眼色,他眼珠子略略一转,对谢坤兰喊:“谢长官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连长让我们为老部队保留一点种子,这些人,我得完整无缺的带到安徽去!”
  朱弘文说这话,是故意的。果然,那个少尉立刻冷哼出声,对谢坤兰说:“谢参谋,我说什么来着?杂牌军就是杂牌军!当当炮灰还行,指望他们正面和小鬼子硬刚,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