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乌龙
一贯喜欢做好人的包铁匠也不禁绝望，喊：“死了死了！老子怎么会遇到你这种二货？！”
“杀！”朱弘文喊，然后猛地往前冲出两步，迎着一束刺眼的灯光，将手上的集束手榴弹扔了出去。
暴起的枪声里，赵才根的声音响起：“特么的，找死啊！”然后，朱弘文就觉得皮带一紧，身子一轻，人向后倒去。
赵才根拖着朱弘文，一边喊“跑，快跑”，一边狂奔。
朱弘文身后，“咄咄”声中，左边墙壁上有火星绽放。
“伏せろ（卧倒）!伏せろ!”日式呐喊声中，旁边街道上忽然有火光爆开，随即，“轰隆隆”的爆炸声响起，爆炸声中，日式惨叫声也跟着响了起来。
“冲啊！”小春这个时候倒变得英勇起来，抓着枪就要往前冲。
这孩子明显魔怔了。包铁匠一把将他拉住，喊：“冲个锤子，跑跑！”
朱弘文是被赵才根拽着，才跟上队伍的。而等他醒悟过来的时候，他的面前，已经是一片黑漆漆的江水。
身后远处，不时有亮光晃动着，间或，还能听见“あちら（那边）”、“左の通りを探しましたか（左边街道搜了没有）”的日语喊声。
朱弘文先轻轻地拽开赵才根的手，再轻声喊：“点名！”
少了五个。
“姓春的，我看你特么的应该姓蠢才对！”李二狗朝小春骂道。
小春佝偻着身子，不敢抬头，不敢回嘴。
“哈哈哈——”朱弘文却笑了，笑了几声，察觉到不对，赶紧压低音量，就变成了“咳咳咳——”
李二狗不屑地说：“特么的，又多了个傻子。”
赵才根也笑了，压抑的笑：“呵呵呵。”笑着，他说：“老.子从军十几年，这是打得最搞笑的一场伏击战。”
李二狗沮丧地说：“小蔡和泥鳅都死了，我们又少了两个老弟兄。”、
没人笑了。
朱弘文和赵才根会笑，既不是失心疯，也不是犯二。
在灯光和日语叫喊声消失之后，赵才根说：“秀才，不要沮丧，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不应该打的。”
朱弘文：“你不砸拳头，我本来就不准备打。”
“你告诉我是十四个人，这当然要打了！三十几个人锤十四个小日本，我们又不是纸糊的。”
朱弘文眼睛瞪圆了：“十四个人？我比划的是一百四十个！”
“丢你龟公！”
“艹！”
赵才根和朱弘文骂着，看向对方，然后脸上都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确实是最好的结局。否则的话，铁定是团灭。
“要过江吗？”赵才根问。
朱弘文其实很小就离开上海了，所以对于租界的位置，并不是特别清楚。他说：“必须的。对面就是英租界。”
“怎么过？附近又没得船。而且，谁会操船？”
朱弘文本来想说我能游过去的，话到嘴边，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长官不好当。特别是一群溃兵的长官。
小楼方向，战火再次燃起。遥望过去，那边不时有火光升腾，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禁都心有余悸。
“说好的见死不救呢？”李二狗怼道，然后，在被赵才根踢了一脚之后，才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巴。
这货的嘴上，绝对缺个把门的。
“军舰！”包铁匠忽然手指一个方向说道。
朱弘文看过去，正好看到军舰发炮的一幕。隔着两三千米的距离，能看到火光映照江面，同时辉映出军舰的庞硕舰身，他想了想说：“那边是个码头。往西走吧，西边应该还有一座码头。”
“想出‘落日计划’的真特么的是个蠢材——”赵才根忽然来了一句。
“他肯定没到前线来过。照着地图画圈圈，这就是草菅人命哪！”匡升哥感叹道。
众人沿着江边往西走，忽然，小春喊道：“前面有人！”
朱弘文此时头疼得厉害，闻言，他低声说：“停！”然后，摇晃两下脑袋，看了过去。
居然有灯光，虽然很微弱，数量却不少。灯光映照下有人影闪着，人影张牙舞爪，显得异常狰狞！
所有人看向朱弘文，包括李二狗。
朱弘文把机枪放在地上，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脑袋。
大约一刻钟之后，一条街道的入口处，一条街垒后面，朱弘文和赵才根还有包铁匠、方蒙趴在地上，仅仅露出脑袋，看向街道中间位置。
五拨人，两拨军人，穿土黄色军装的一二三四——十九个，穿黄绿色军装的一二三四——十三个。土黄色军装包围着黄绿色军装，在他们脚下，有土黄色军装和黄绿色军装倒着，数量是二比二十余。在他们西边，也就是街道的另一头，隔着十五六米的地方，站着一个洋人警官，再就是十几个印度巡警。巡警们面前，站着两个双手抱在胸前，抬头挺胸的日本浪人；巡警们身后，站着几十个着各色服装的中国百姓。他们身后的建筑里，半掩的门缝中，窗户后面，还露出了好多惊恐的或愤怒的眼睛。
租界？朱弘文和赵才根对视一眼。
两拨军人各有一个军官，土黄色一方的军官手持一把日本长刀，人站得笔直，刀拄在地上，表情冷峻。黄绿色一方的军官被自己的兵围在中间，双方的兵手上都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
土黄色军装的是日本人，黄绿色军装的是中国人，而且应该是中央军。
“打？”赵才根低声问。然后，就好像他是在发号施令一样，日本军官喊出了一声：“杀！”
土黄色人影群体前冲。“拼了！”黄绿色军装里有人喊，两种颜色的军装随即撞在一起。
赵才根举起枪，想要向日本军官瞄准，但因为后者正对着自己，中间还隔着中国军官，他右手食指好几次已经准备发力，最终却都又松开了。他的眼睛立刻红了。“丢他老母！”他骂道，把右手从扳机圈里抽出来，在身上擦了擦。就这么一会功夫，他手心已经出汗了。
日本军官走向已经没有士兵护卫的中国军官，用生硬的中文说：“你的对手是我！”随即小跑起来，冲向中国军官。
中国军官手上也有一柄枪刺。这不重要，让朱弘文眼睛眯起来的是，他的右腿似乎有枪伤，这让他只能原地站着，连转身都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