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遭遇
“和之前**艇的是同一个方向！”包铁匠说道。
赵才根：“火炮口径很大，有可能是重炮！”
朱弘文嘴里正在狼吞虎咽，眼睛里，有两点火苗炸开，他含糊不清地说：“希望他们已经撤出来了！”
“什么声音？”小春忽然惊疑地说道。
炮声和爆炸声已经停止，朱弘文站定，同时停止咀嚼，凝神倾听，表情渐渐变得严峻起来。“战车！”他说。
赵才根：“在左边！距离我们不会太远。”
方蒙：“肯定是小日本的。”
众人齐齐看向朱弘文。
“还有多少手榴弹，统计一下！”朱弘文说。
众人你一个，我两个的报上来，赵才根问：“你想打？”
“总不能见死不救。迟滞一下小日本的速度也是好的。”
“姓朱的，你太特么的把自己当回事了吧？刚才那帮狗日的，可是想抢我们的战利品来着。特么的，还骂我们炮灰！丢他龟公！”给他捷克造的桂军骂道。
朱弘文眉头微微一蹙。赵才根一脚踢过去，骂道：“李二狗，你特么的懂不懂规矩？叫长官，或者朱连长！特么的，要不是朱连长干掉了小日本的九二式重机枪，等会我们一样会遭到小日本战车的碾压！”
“我们，我们已经打死不少小日本了。我觉得，对于那帮中央军的混蛋，我们，我们已经够意思了，”小春弱弱地说。
“小春说得不错。秀才，你又不是没遭遇过。中央军的那帮混蛋，一个个眼睛长在脑门上，看我们都是斜着眼看的——哼！炮灰！”包铁匠不忿地说。
不怪众人情绪激动。战场上，“炮灰”不仅是蔑视，更是诅咒。况且，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与武装到牙齿的中央军相比，川军那就是叫花子，桂军稍微好一点，那也是前妻的儿子。
嘶哑声音不会知道，大概知道了也不会在乎。他那一句“炮灰”，对朱弘文他们这帮溃兵来说，其杀伤力，甚至不亚于小日本的重炮。
嘶哑声音说的其实是大实话。但往往，大实话才是最伤人的。
朱弘文知不知道自己一直扮演的是炮灰角色？他当然知道。包铁匠、赵才根，王麻子呢？他们也知道。
知道自己是战场上最卑微的炮灰一样的存在，却依旧心怀赤诚，想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因为，他们更清楚，为了生我养我的这片土地，为了后方艰难生活的父母亲人，他们除了拼命，除了多杀小日本，真的没有其它报答的手段。
人力有时穷，不是我不够努力，只是时势如此。作为拍击礁石的浪涛中的一颗小水滴，他们除了粉身碎骨，根本没有其它选择。
“秀才，走租界是不是能活？”耗子问。
朱弘文想了想，说：“这样，我们先看看情况，如果有机会，咱们就干一仗。”顿了顿，他又说：“我不知道是哪个脑袋进了水的家伙想出了这么个‘落日行动’。但是，中央军毕竟也是我们的军队，是我们的同胞。他们可以骂我们炮灰，但我们不能见死不救。不管怎么说，这帮狗.日的也在和小日本拼命是不是？！”
小楼附近的建筑都被炸塌了，黄绿色队伍没有掩体，也根本来不及搭建工事，撞上战车，在没有战防炮的情况下，那就是被碾压的命运。
战防炮的概念，朱弘文得自自己的第一个长官。那是个保安团的连长，当时，他的队伍打到只剩下他和朱弘文，他让朱弘文滚蛋，自己拖着两条残腿爬到一门战防炮后面，说自己还能干掉一辆日本乌龟，值了。
“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吧？能活就活下去吧，不做一回男人，下去地狱，会被耻笑的！真的！”
朱弘文本来对他的感情相当复杂，但是这一句“真的”，却让他瞬间泪目。那是他成年以后第一次哭。
赵才根笑了：“特么的，怎么和我们旅座一个臭德行！”
“嘁！”赵二狗冷哼一声，满脸不屑。
小春站了起来，走到朱弘文身边，低声说：“秀才，我怕！”
朱弘文忽然鼻子发酸，他凑过去，低声说：“你走后面，注意保护好小鱼。”
“不，老.子要跟着你！”
“这是命令！”
一辆战车，然后是一个骑高头大马的小日本军官，军官后面，是一溜骑脚踏车的小日本士兵。
朱弘文确认了一遍数字，回头看，同时，双手举过头顶，左手比出个一，右手比出个四。
他的意思是一百四十个小日本。
赵才根眼睛眯起，右手捏成拳头，做出个砸的手势。
“丢你龟公！老.子要是死了，变成鬼第一个找你的麻烦，”李二狗爬到朱弘文身边，在他耳边轻声道。
“那记得一定要变成一个厉鬼，这样到了阴间，才能多杀小日本！”朱弘文低声回着，右手抓住了一个集束手榴弹。
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这是他这十几天的时间，见多了生死之后得出的感悟。“突突突，突突突……”这是小日本战车引擎的轰鸣声；“吱嘎吱嘎……”这是小日本战车的履带碾压街道发出的声响；“叮铃叮铃……”这是脚踏车零件发生碰撞的声音；“嘚嘚嘚，嘚嘚嘚……”这是高头大马踩踏地面发出的声响……
声音越来越响，也变得越来越清晰，朱弘文的心跳，慢慢地增速，直至如擂鼓。
怕？怕。
紧张？紧张。
激动？激动。
后悔？没心情后悔。
“早く（快快），”有日语在“突突突”声中响起，瞬间，朱弘文眼睛瞪圆，左手一拉引线，在“嗤嗤”声中，“噌”的站了起来。
“杀啊！”有喊声在他身后响起，惊得他右手一抖，差点就把集束手榴弹给丢了出去。
“你特么的，谁？！”赵才根破口大骂。
“丢你龟公！会不会打仗？”李二狗的声音快哭了。
“誰が（是谁）？”有日语叫喊起来，随之，还响起了拉枪栓的声音和金属碰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