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她眼中的景色 6
“啊？”
“怎么了？是不是在想任妈妈的事？”
“呵呵，什么都瞒不住你。”
花花的眼睛看不到了，但是她的感觉特别灵敏，小静也经常这么说，花花自己也调侃，“眼睛看不见了，身体知觉反倒更加灵敏了。”
“小静，该把那个拿出来了吧？”
“嗯。”
小静转过头，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一瓶汾酒来，一个很精致的白色小瓶子。
说起任妈妈喝酒的事，整个孤儿院估计也只有小静和花花知道了。小静特别调皮，总是喜欢带着花花到处跑，不仅找到过任妈妈的酒，还在花园里看到任妈妈在那偷偷地喝酒。毕竟也是，孤儿院是什么地方，肯定不能在屋子里面喝，里面都是小孩子，所以再怎么馋也必须躲到外面来喝。
即便如此，任妈妈还是被这两个小家伙给撞见了。
任妈妈虽然爱喝酒，但是不太能喝酒，因为工作的关系，所以就特别钟爱这种小瓶子的，量刚刚好，而且还能过瘾。
“还记得任妈妈说过的么？她想跟我们一起喝酒呢！”花花笑着说。
“是啊，她说，等我们成年了，要我们经常来找她，然后给我们一起喝她最喜欢喝的酒。”
“嗯，毕竟就只有我们知道她喝酒，明明是个孤儿院的院长，却还有这种嗜好呢，哈哈。”
“是呀。”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两人的眼泪也就跟着流了出来。
“喏，花花，给你……”
小静给花花递过去一个精致的小杯子，这个小杯子只有瓶盖大小，稍微大一点，不过正好这样刚好够一口一口小酌的。
花花拿着杯子不动，等待小静帮她斟酒。
这些个小酒杯也是任妈妈的，小静和花花离开孤儿院的时候从任妈妈的遗物里面整理出来带走的，那件事之后，回到孤儿院的两人决定将任妈妈喝酒的事情继续隐瞒下去，小静就偷偷把任妈妈藏的酒全部都包了出来，最后把这几对小酒杯留在自己的身边。
小静帮花花把她手里的小酒杯倒满了酒，随后从地上拿起一个杯子倒满将它放在靠墓碑的地方，接着再次拿起一个小酒杯，这次是给自己倒的。
“小静，都准备好了么？”
“嗯。”
“那么……”
“一、二、三……”
两人一齐双手举杯伸向前……
“任妈妈，生日快乐！”
收回手，两人一齐嘬饮掉杯中的酒。
“哗啊……”
“喳喳喳喳……”
两人眯着眼睛咂起了嘴。
“好辣，好辣……”花花张着嘴巴用手在旁边往里扇风。
“哈哈。”小静看着花花笑了笑。
小静转过头来看了看面前的墓碑：“任妈妈，您也喝……”
说着，小静把墓碑前面的小酒杯双手端了起来往地上一洒，随后把杯子放回原处，又给杯子里把酒倒满上了。
“来，花花，我们再来敬任妈妈一杯。”
“噢，好。”花花把自己的酒杯拿起来等小静倒酒。
小静给花花把酒倒满后自己又倒了一杯，两人再次共同举杯对着墓碑恭恭敬敬地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唔……”花花把自己的脸蛋捧了起来，左右不停摇晃着身体。
“任妈妈，我们俩干了，你就随意了，哈哈。”小静笑着把喝完酒的空杯子放在地上，随后再伸手把花花的杯子也拿过来放在地上。
“任妈妈，不知道你在那边好不好，不过我和花花现在还挺好的。”
“嗯嗯。”花花跟着点了点头。
“虽然我们没有比较硬的生活来源，好在我们俩还有低保可以领呢。”
“小静，瞧你说的，明明每次去银行把钱领了你就买了一大堆东西，花得一分不剩……”
“哈哈。”小静用肩膀把花花撞了下。
“我们也会用那笔钱去给‘幸福家’的弟弟妹妹们买东西吃，因为每三个月领一次也太不方便了，所以也正好趁这个机会去看看陈妈妈他们。”
“任妈妈，我跟你说哦……”小静眯着眼身体向前倾往墓碑那边靠了过去，“我才知道画画这么花钱咧，画布啊，画笔啊，颜料呐，着实贵得要死，还好我机智，偶尔去画廊帮别人做个小短工作临摹，有时运气好的时候自己画的作业还能被别人看中买了去，感觉照这样下去别说自己，以后包养花花都不是问题啦，哈哈哈。”
“说什么呢？谁要你包养了？”花花撇着嘴用自己肩膀往小静那边撞了回去，“我又没有好吃懒做，我还不是偶尔去琴行里面帮老板作招牌，一坐不就在琴前面做一天么。”花花赌气似地说。
“没说你好吃懒做啊，我想跟任妈妈说的是你没我赚得多，哈哈。”
“要不是像那种宴会厅的单子太少了，不然我才不会只挣这么一点呢。”
“没事没事，花花不气哦，要吃什么东西跟姐姐知会一声，姐姐买给你吃哦，哈哈哈。”
“你瞧，任妈妈，小静又欺负我了。”
“哈哈哈。”
小静笑着笑着，又拿起酒瓶来给自己杯子里倒酒，花花听到了小静倒酒的声音，拍了拍她的大腿然后指了指自己的杯子示意她给自己也倒上。
“任妈妈，你是不知道哦，花花在我们学校可有名气了，现在大家都称呼她叫做‘贝多芳’，哈哈……”
“诶，别说了…丢死人了……”
花花伸手去够小静，小静侧过身子接连躲了过去。
“这名气响亮得那真是，不仅仅这是在音乐学院那边，整个学校都知道了，就连周校长都认可这个外号，还说，‘当年贝多芬失聪创作了天下名曲，我们学校失明的贝多芳说不定也能够创作出能够和贝多芬一样流芳百世的佳作呢。’”
“小静，你别说了……”
“周校长还说，花花和当年的您有得一拼呢，这不禁让我想，当年您老肯定不是池中之物吧？”
“那不是废话么……”
“嘿嘿，来。”小静再次把酒杯举了起来，她看了看花花，发现花花正盯着她在，于是她放下自己的就被帮花花把酒杯拿好后才再次把酒杯举了起来，“我们再敬任妈妈一杯。”
“干！”花花大喊一声，一饮而尽。
“哈！”
“略，还是好辣……”花花吐了吐舌头。
小静把杯子放在地上再次往里倒酒。
“还有我、还有我……”花花把酒杯放到小静面前去。
小静给她的杯子也倒上了。
“任妈妈，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学长，今天又对我们家花花展开攻势了哦。”
“喂，你别跟任妈妈讲这个啊！”花花往小静身体挤过去要去堵她的嘴。
“嘿嘿……”小静用手掌抵着花花的脸不让她过来。
“今天学长可真是有魄力呢，当着那么多人面前邀请我们花花去练琴，哟……”小静萌地一松手，然后把扑过来的花花一把抱住。
“小静，你……”
“来来来，喝酒，喝酒……”
小静把花花的酒杯拿过来递给她，花花听到小静的话也起身战战兢兢地寻摸着酒杯。
“哈啊……”
“唔……”
两人又把酒给干了。
“诶？这剩下最后一点了……”小静给自己酒杯里面倒酒，却发现没多少剩的了。
“应该还有一点吧？”花花问道。
“额，没多少了……”小静拿起瓶子来对着自己的嘴滋儿滋儿的吸起来。
“诶，那我怎么办，我喝什么呢？”
“你把任妈妈的喝掉吧，这些东西又不能留在这，之前都是我喝的。”
“嗯，那也行吧。”花花自己伸手向前探了探。
“诶，花花你干嘛。”
“找酒杯呀。”
“你那么急干嘛……”小静把酒杯送到花花手上来，“才发现你还挺喜欢喝酒的嘛。”
“才这么一点，哪有什么喜不喜欢。”说罢，花花就把酒杯里的酒一口干了。
“诶，你怎么就自己喝完了？”
“我酒瘾犯了不行么？”
“哦？”小静坏笑了起来，“你喝完了想我也接着喝，喝完了我们就可以走了，就是不想让我说学长的事，是不是？”
“……”
“我就偏不让你如意……”小静笑着说，“我要跟任妈妈慢慢说……”
“啊！”
花花大叫着往小静身上扑了过去要去抢她的酒杯。
“呀，花花你别抢，泼了的，弄破了的……”小静测过身体把酒杯保护好。
“那你快点喝完，喝完我们走啦。”
“怎么了？不跟任妈妈说话了？还是抓紧时间赶回去跟学长练琴？”小静坏笑着抖了抖眉毛。
“你在说什么呀，我们不是等下要回‘幸福家’吗？”花花想了想知道小静这又是在逗她，不过她也没办法阻拦，“唉，随你好了。”
“嗯，这就对了嘛，乖、乖。”小静摸了摸花花的脑袋。
“任妈妈，我接着跟你说哦……”
“……”
“我们这个学长可真的是才貌双全呐，根据我们周校长的评价，他说不定就说这个世上唯一配的上我们花花的男人了……”
“你就一本正经地再那瞎说吧……”
“学长可稀罕我们花花了，为了我们花花，出国进修的机会也放弃了，乐团的邀请也放弃了，任妈妈，您说说看，我们花花魅力大不大？”
“你就接着吹吧……”花花都不好意思听下去了，她曲起双腿双手把脑袋抱着搭在膝盖上。
“可是我们花花呢，完全瞧不上人家，整天嫌弃别人，明明在外面的兼职都是学长帮她找的，还陪我们花花一起去兼职、守着她，这么好的一个人，我们花花却正眼都不给瞧一个。”
“是啊，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某人在某某人的眼里肯定是比现实要更具理想化了，哈哦？”花花提高嗓音说着，明显是在针对某某人。
“呵呵，可是这个‘情人’的眼里只有一个‘西施’，另一个‘情人’只有默默地当跟班了呗。”小静接着花花的话头往下讲。
“那你为什么不跟学长表明心迹呢，明明你们很合得来。”
“合得来为什么还要表明什么心迹嘛，这样一起无拘无束开开心心地玩耍不更好么？”
“额……”
“再说了，学长可是一条心思盯着你在呢，我可不想热脸去碰冷屁股，做哥们不挺好么？”
“果然，你们肯定有什么瞒着我……”花花听完小静的话后突然悟到了什么。
“啊？”小静茫然。
“学长每次在我面前表情地特别体贴、温柔，然而你一出来，我就从他的语气和行为上感觉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地方……”花花把小静的右手一把抓了起来，“是不是你使了什么坏，啊？”
“我、我哪有使什么坏？”
“说话吞吞吐吐，一定有问题。”花花斩钉截铁地说。
“哪有问题，花花你多心了。”
“不，不是我多心了，比如今天早上，学长说受你照顾了，他在什么时候受过你照顾？就算有的话平时也都是我们在一起啊，我怎么不知道？再说了，平时你明明总是作着一副嫌弃他的态度，他怎么会受到你的照顾了呢？你来给我说道说道？”
“没、没有的事，他、他那是把你、你当做他那边的人了，跟我说客气话呢……”小静支支吾吾地说。
“喏，你瞧，又开始了……”花花把小静的手放下来用自己的手按住，把脸逼过去靠近小静“看”着她，“你心里一有鬼说话就这样，我太了解你了，快点给我从实招来。”
“额，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招的，真的……”
“不用骗我了，你看我说的对不对……虽然我看不见，但现在你的手，我这里指你现在的左手，手指肯定在不停地相互拨弄，这就是你心里有鬼的最好证据。”
“额……呃……”小静缓缓侧过头去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还真像花花说的那样。
“是吧，你发现了吧？”
“……”
“快招了吧。”
“啊！”小静大叫一声把背花花按着的右手抽了出来双手对着花花的脸颊用力一拍将她脸颊上的肉都嘟了起来，“你是组织上派来的特务吗？哪来这么多事，走啦！”
说着小静站起来把花花一把拉了起来。
“诶？生气了？逼急了？”
“……”小静顿了顿，“反正，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爱信不信！哼！”小静用手指对着花花的额头点了点。
“信、信……”花花笑着答道，这回自己心里有数了。
小静蹲下去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小静……”
“干嘛呀。”
“你的酒是不是还没喝？”花花悠悠地问道。
“……”
“你不喝的话也就不要倒掉了，怪浪费的，给我喝了吧，啊？”花花笑嘻嘻地说。
小静站在原地板了她一眼，笑了笑。
“给你，酒鬼！”小静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谢哈。”花花结果酒杯又喝了起来。
“任妈妈，你看看，这家伙已经完全变成个酒鬼……”
“嘿嘿……”花花边笑，边学着之前小静那样滋儿滋儿着酒杯。
“任妈妈，难道说……”小静神情复杂看了看花花，然后再看着墓碑，“有音乐天赋的高手都是酒鬼么？”
“来，小静，给你……嗝噢……”
花花把酒杯递给小静，还打了个酒嗝。
“……”
小静接过酒杯把之前的酒瓶子啊什么的统统装进包里去。
“那任妈妈，我们走了，以后再来找机会看您了哦。”花花点了点头说。
“下次再来我们要换个大瓶子了……”小静把包备好，牵起了花花的手，“我们这就走了。”。
“任妈妈再见。”
两人一齐牵着手，慢慢朝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