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追忆与忘却的邂逅 24
下午涵涵没有睡多久就被弄醒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在火车站过安检，一个大男人背着个背包，身上还抱着一个睡着了的孩子一般都会引起车站工作人员的注意，张开表示理解，只好把涵涵叫醒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所以呢，涵涵今天开心地闹腾了一天，下午又没睡多久，晚上吃完晚饭玩了一会儿就开始犯困，于是张开早早的带她洗了个澡后就陪她在房间里玩。
徐夕颜本来是打算要来接涵涵的，最后还是被张开几句话给唬了回去，留下“明天见”。
所以，今晚，最后一点时间，也就是张开留在这里的最后一点时间了。
晚饭张开给涵涵做得都是她最爱吃的虾，撒上胡萝卜碎的鸡蛋羹里面也加进了新鲜的虾泥。
张开把涵涵额头上的头发往上捋，手上感觉都湿润润的，跟涵涵的过去就跟走马灯似得在眼前转啊转啊……
涵涵不到三个月，趴在床上嘟起屁股来能够慢慢地“挂倒挡”了……
涵涵四个月，第一次发烧，这是在半夜里，张开特别紧张，也正因为是在夜里值班的护士态度不太好张开跟医护人员起了争执差点打了起来，涵涵哭个不停，张开着急着也在医院哭了起来……
涵涵七个月，已经能够自己抓着床挡板站起来，几天后能够抓着挡板左右移动了……
涵涵十一个月，终于清清楚楚地喊出了“咻咻”，不像之前那样小声吹气一般的，虽然不是标准“叔叔”的发音，但张开还是特别特别开心，不过涵涵之后一直就“咻咻”，“咻咻”的……
涵涵一岁生日，公司的大家一起在公司给涵涵过生日，连爷爷跟奶奶也都过来了，小寿星被经理伯伯抱着，带着徐夕颜送得一顶银冠左手拿着糖果、右手拿着勺子，站在旁边老爷爷一脸不情愿……
涵涵一岁两个月，可以独立走一段路了……
涵涵一岁五个月，第一次开口说话要张开给买东西……
涵涵一岁七个月，天气热起来了，涵涵第一次剪刘海，是徐夕颜剪的，也是决定涵涵从这时候开始留长发……
涵涵一岁九个月，开始有些不听话了，特别叛逆喜欢跟大人对着干，吃饭的时候还故意吐饭……
涵涵一岁十个月，不提醒她她自己可以从一数到二十了……
涵涵两岁生日，在爷爷家，大风把奶奶给涵涵晾在阳台外面的裤子给吹走了挂在树枝上，张开找来梯子爬树，涵涵在下面担心地喊着“咻咻，小心点！”……
涵涵两岁半的夏天，张开开始训练涵涵尿尿和蹲坑，即使自己不能脱裤子尿也要叫人帮忙，每一天都是洗不完的裤子……
牵着手跟涵涵在公园散步……
广场上涵涵在决明子的池子里用铲子将决明子铲近漏斗风车里……
张开想着想着，自己的眼泪快速从眼角滑落滴在涵涵的枕头上，张开赶紧挪开脑袋坐了起来，抬起左手掌擦了擦眼泪。
“不能再想下去了，不然就更加不想离开了……”
张开站了起来，环视整个卧室……
那贴在墙上的奖状……
那放在柜子上的相框……
那挂在墙上里面插着纸花的毛线袋子……
那电视机屏幕右下角红色的彩笔印……
那桌子上给涵涵咬的小鸡奶嘴的玩偶……
……
怎么可能不想？
空气中都弥漫着奶香的味道，这都是涵涵的味道。
涵涵对自己说的第一声对不起……
涵涵对自己说的第一声谢谢你……
“涵涵，如果这些回忆你能记住一个，那我希望你在今后的人生中能够创造更多可以追忆的过去！如果不能，那就去创造更多美好的未来吧！”
张开走到墙边，看了看墙上毛线袋子里的纸花。
一分钟，两分钟……
“你想带走的话就带走吧。”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股清晰的少年的声音。
“嗯。”张开没有回头，从里面拿出了一朵蓝色的纸花，还有一朵红色的留在里面。
“走吧。”
张开没有说话，只是转身，朝门口走去，刚踏出房门，周围的一切开始慢慢消失，纯得发亮的白色将一切包裹起来……
“……”
张开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等周围的白色将自己包裹进去。
“咻咻！！”
张开一脸惊讶地转过头来。
“涵涵！”
“咻咻，你要去哪里？”
“叔叔……叔叔要去上班了……”
“咻咻，你不要肘（走）……”
涵涵赶紧跑了过来双手抱住张开的双腿。
“涵涵，叔叔不走，叔叔不走。”
“咻咻不肘，咻咻不肘！”涵涵撅起嘴巴看着张开，眼睛泪汪汪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流。
“涵涵……”张开蹲了下来，抱着涵涵，身体开始发白。
“咻咻不肘，你别肘！呜呜哇……”
“涵涵……”张开一手拍着涵涵的背一手放在她脑袋后面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张开，你个废物，真是没用，为什么要死！为什么！为什么要留下涵涵一个人！”张开的身体越来越发白，变得越来越透明。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拼命地活下来啊，废物啊！”
张开在心里怒号。
张开不想流泪，但止不住，完全止不住。
他深呼吸、深呼吸，强颜欢笑，抱住涵涵的肩膀把她往前推开一些……
“涵涵，叔叔永远永远、都最喜欢你了，叔叔希望你以后的人生不要留下遗憾，记得要用喜欢和谢谢来代替对不起哟！”
张开对着涵涵笑了笑。
“咻咻，咻咻……”
“咻咻！”
张开的身影消失在白色的空洞中，留下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在空洞中持续回荡……
“我说，虽然以前也有人提过类似的条件，但是你这次是不是太宽容了？”
小齿轮趴在地上无趣地摇摆着尾巴。
“在漫长的时间长河追寻记忆与忘却的终点，一个小孩子能在那里找到多少呢？徘徊于记忆中的人是永远无法前进的啊……”一旁的以夏看着手中的光球。
“那既然如此，用‘玄’的话岂不是更加省事么？”小齿轮话刚一说完似乎是理解了什么，故意勉强地打了个哈欠，把头埋进肚子边上。
以夏没有回答，撒开手让光球漂浮在空中，他走上前去伸出双手抱起小齿轮，被抱起的小齿轮睁开眼睛四脚垂直悬空，没一会儿就跟以夏一起消失在这白色的空间里……
“咻咻，咻咻……”
“可怜的孩子，还在叫着张开呢……”看着涵涵的眼睛里还噙着眼泪，奶奶抱着熟睡的涵涵上下轻轻地抖动着身体。
“这孩子还小，时间一久了可能就不记得了吧……”爷爷说着，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谁知道呢……如果要是连这个都记不起的话，那这孩子、还有那孩子，是不是有点可怜？”
“是啊……”爷爷揉着眼睛，接着转身揉起了鼻子……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
客厅的门被打开，徐夕颜微笑着走了进来。
“颜颜来了。”奶奶微笑着说。
“嗯？涵涵怎么又睡着了？”
“嗯，可能是昨天没有睡好吧。”奶奶说。
现在爷爷奶奶跟徐夕颜正在张开的出租房里。爷爷奶奶一大早带着涵涵从自己那边的城市过来，徐夕颜花了一天的时间来整理整理张开的东西，看哪些爷爷奶奶要拿回去的等下让他们自己清出来放在一边自己再找时间开车送过去，今天自己还要带涵涵去省城的海洋世界。
徐夕颜凑了过去戳了戳涵涵的脸蛋：“涵涵，快醒醒，快醒醒，跟颜颜阿姨一起去海洋馆了哦！”
涵涵慢慢睁开双眼，不吵不闹，看着爷爷和奶奶一脸慈祥地看着自己。
涵涵稍微扭动下身子奶奶便把涵涵放下来让她自己站好。
“颜颜阿姨……”涵涵穿着自己最喜欢的红色棉衣用委屈的声音跟徐夕颜打了声招呼。
“走，颜颜阿姨答应带你去海洋馆哦，我们现在就出发好不好？”徐夕颜蹲下来牵着涵涵的双手笑着说。
“好。”涵涵答应的声音有些哽咽。
“爷爷奶奶，涵涵的东西我带过去得差不多了，多的你们清出来放在房间里就行，我下次找时间再送过去好了。”徐夕颜抬起头对二老说。
“行。”
“颜颜……”
“您说，爷爷。”
“我们现在搬到城里儿子家去住了以后跟你联系也更方便了些，以后有什么难处，一定要找我们帮忙，知道吗？”爷爷微笑着，有些勉强，这样看起来显得更加苍老了。
“嗯，都是一家人，不要见外，听到没有？”奶奶也笑着说。
“嗯，一定。”徐夕颜笑着用力点了下头。
“今晚回来后直接到我们那去吃个饭好吗，奶奶给你们做饭吃好么？”
“嗯，好的。”
“东西下次再拿，今天就直接过来吃饭。”爷爷说。
“嗯。”徐夕颜松开右手，左手还继续牵着涵涵的右手站了起来。
“那涵涵……”奶奶看着涵涵，“在外面要听颜颜阿姨的话哟，乖乖的哦。”
“嗯。”涵涵乖巧地点了点头。
徐夕颜看了一眼卧室，发现墙上自己准备最后带走的几个小物件之一的毛线袋子只有一朵红花在里面，往下看，蓝色的纸花却掉在了地上。
徐夕颜牵着涵涵走了过去。
徐夕颜松开涵涵的手，蹲下来将蓝色的花捡了起来，在手中用食指和拇指拿捏正反转了转……
“颜颜阿姨，你说咻咻会不会在万圣节那天变成鬼鬼回来看涵涵呀。”
涵涵一脸认真地看着徐夕颜小声地说。
徐夕颜听到这话，一时眉头紧皱了下，没一会儿就舒展开来。
她站起来笑了笑，把蓝色的纸花插进毛线袋子里，然后转头微笑着看着涵涵。
“叔叔最喜欢涵涵，一定会来的！一定……”。
第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