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追忆与忘却的邂逅 16
“到了，还睡呢……”张开把头伸过去，跟徐夕颜的脸挨得很近，他想把肩膀凑过去好让正在徐夕颜身上睡觉的涵涵的脑袋搭上来好把涵涵抱起。
徐夕颜还感觉着半梦半醒，两眼迷离，等张开身体让开的时候车外吹过来的风才让她清醒了些，把左手握成个拳头对着自己右手的肱二头肌附近用力锤了几下，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把涵涵压着现在酸死了。
“哟，你醒啦！”张开把涵涵抱起来刚走两步，怀里的涵涵就挺起背揉了揉眼睛。
涵涵睡眼惺忪，看了看张开然后双手抱着他的脖子把脸搭在他的左肩上趴了过去。
张开扭头看着涵涵，她并没有把眼睛闭起来，现在估计是在努力把自己刚睡醒的那股子睡意给憋回去。
感觉到徐夕颜从车上走了下来，抱着涵涵的张开转过身对着徐夕颜：“把你买的东西自己提出来吧。”
“噢噢…”徐夕颜慌慌张张跑到副驾那边去把放在那里的两个袋子提了过来，“别走那么快，等等我……”
爷爷奶奶家门口有个很大的空地，以前隔壁都是老房子，不过大家都做起了楼房，换了地方，老房子也就拆了，大家也把各自房子周围的围墙也给拆了。
“诶，等等，等等……”徐夕颜两手各提着一个袋子跑到张开的面前去，“我这样子看着，有没有…很糟？”
“呃……涵涵，你看看颜颜阿姨现在美不美？”张开抱着涵涵的腿把她摇了两下。
听张开这么问，涵涵昂起头来看着徐夕颜，然后说了声“美诶~”。
“怎么样，没问题吧？”张开说着便往屋里走去。
徐夕颜也跟了过来。
“奶奶……”
张开在堂屋里叫了两声，没有回应。
“奶奶……”
三人走到屋后边还是没有人回应。
于是张开就抱着涵涵带着徐夕颜一起往楼上走去，是不是关着门在上面看电视呢没有听到呢？不过也有可能出门了吧，虽然这几年开始没有养鸡，但地里还是有在种菜的。
上了二楼，第一个房间锁着门，里面放着的都是些杂物，奶奶把腌菜之类东西全部都放在这个房间里面。接下来往前面的门就是主房了，对面是个新起的地方，爷爷请人一起做的，把二楼扩建了一个厕所一个厨房。原本厕所和厨房都在楼下，厨房是个独栋的小平房，只不过里边靠着一个小山体，下雨的时候经常有水从窗户里面飘进来，特别的脏，所以就算是做饭奶奶也会到前边的小柴房里面去做。
门关着，张开把涵涵放了下来让她自己站好，自己用手转动着插在门上的钥匙把门一推门就被打开了。门边上就是鞋架，张开从上面拿出两双大号的棉鞋丢在地上，穿上鞋往里面走在下边看到来涵涵的棉鞋给它拿了出来，可是涵涵已经走进去了，没有走多远就在鞋架旁边自己开始脱鞋、换鞋。
没有听到电视机的声音，张开把徐夕颜的袋子接了过来徐夕颜这才开始把拖鞋换上。
“诶，人到哪去了？”张开在先是到爷爷和奶奶的卧室去看看，就在进门的左边，张开用右手把门帘掀了起来往里探头，说好了今天下午要过来的。
“叮”的一声，开着的饮水机由保温转换到了加热，接着开始响起了“轰轰”声。
涵涵并没有想太多，小孩子嘛，自己换好鞋子就直接朝客厅奔了过去。
“咻咻，快来帮我放电视呀！”涵涵在客厅你喊了起来。
“马上……”张开给涵涵回了句，然后对着徐夕颜说，“你去帮涵涵放电视吧，奶奶说不定在菜地里去了，我过去帮帮忙，你就在家里看着涵涵。”
“嗯，行吧。”徐夕颜蹲下来把自己的靴子摆好放到鞋架上。
张开没有立即选择换鞋子，而是先出门到厨房里去看一看。厨房里边的案台上面已经放上了好几个大袋子，张开走过去掀开一看，里面有鸡有鸭有猪肉，还有各种配菜和干料，边上的脸盆里还泡着一只特别大的干墨鱼，水已经凉了就是。没有看到什么青菜，张开想了想，奶奶估计是到地里摘蔬菜去了。
“今晚有墨鱼煨鸡汤咯。”张开不禁窃喜，自己最喜欢吃奶奶做的墨鱼煨鸡汤了，特别鲜，而且奶奶煲汤有非常特别的诀窍，非常耗功夫，一般人是没办法学到的。
正从厨房里面走出来，张开听到楼梯间传来“噔噔”的声音，于是连忙跑了过去。
“奶奶！”张开赶紧下楼去帮奶奶把她挎在右手上的菜篮子给接过来。
“就知道你们来了……”奶奶开心地笑着，眼睛都看不到形状了，“刚在菜地里就说好像是看见你们的车开过来了，看到车停在下面我就知道你们已经上都上来了。”
“哈哈……”张开在右边把奶奶搀着。
“涵涵呢，涵涵呢，我的乖孙孙呢……”
“涵涵在客厅里看电视在，夕颜也来了。”
“噢，那好啊，晚上一起吃饭，就在这里休夜。”
“饭肯定是要吃的，但今晚还是要回去的，明天答应了涵涵的，要带她出去玩。”
“那你得把涵涵留在这，明天早上早点我送她回去。”
“哈哈，不用了，她现在可调皮了，您跟爷爷还是好好休息吧，再说，她现在特别认床，在这边不一定睡得好。”
“嘿，哎哟……行吧。”
奶奶的右腿有些不利索，老毛病了，不过身体还算是健旺。
刚一到楼上，奶奶就立马把张开的手甩开往房里跑了去……
“奶奶，您慢点……”
张开看到奶奶跑过去的样子着实心里一惊，生怕奶奶摔着了。
“涵涵哟，我的乖孙顺咧！”
张开笑了笑去厨房把篮子放好。菜篮子里面有不少菜，不是今天一天能够吃完的量，看来是准备拿来给自己带回去的。
“奶奶……”徐夕颜也上来跟奶奶打招呼。
“老奶奶！”涵涵也大声叫了起来。
“哟呼……”
张开厨房听着他们热闹的声音，估计这会儿涵涵都已经爬到奶奶身上去了。
“奶奶手上脏，你等着哦，老奶奶去洗个手再来抱抱你哦……”奶奶笑着说，没一会儿就出现在张开面前了。
“奶奶，您别跑啊，摔着了怎么办。”
“没事，家里，哪能摔着？”奶奶到洗手间的洗手池边上打开水龙头拿着肥皂赶紧把手洗干净。
“我爷爷呢？”
“他钓鱼去了。”
“钓鱼？去哪钓鱼，这会儿还有鱼钓？”张开显得有些疑惑。
“还不是河边，钓了又不能吃，打发打发时间呗。”奶奶使劲把双手相互搓来搓去。
“桥下？”张开指的是前几年修的一个高铁的高架桥。
“嗯……”奶奶回答，“要真想钓鱼吃的话要去山那头还差不多。”
奶奶说的山那头指的是前面的那座山，那边有好几座山，村里的陵园也在那边，现在那边的其他几座山据说是被人包下来种植油茶了。
“他怎么去钓鱼了呢，他不知道今天涵涵也要过来？”
“知道啊，怎么会不知道呢？”奶奶洗好手用毛巾擦了擦，“昨天接到电话我就跟他说了，他一大早起来就在路边上等着，以为你们要过来吃中饭。”
“我们不是说过来吃晚饭么……”
“是啊，好像是我没有跟他说还是他自己不记得了……哎呀，反正我也记不清了。”奶奶摆了摆手，“后来我就跟他说你们晚上才来，他就板到个臭脸跑去钓鱼去了。”
“哈哈……”
“走了走了，我要去抱涵涵咯。”奶奶又跑了过去。
张开无奈地笑了笑也跟了过去。
奶奶把自己外面的罩衣脱掉丢在墙边的凳子上抱着涵涵坐在沙发上，一边跟涵涵说话一边把桌子上的橘子拿过来剥。
“颜颜，你也吃，水分足，可甜了。”奶奶看着徐夕颜用手指了指橘子。
“噢，好，好……”
“奶奶，我要不要去把爷爷叫回来？”
“嗯，可以，免得那老头子回来又在那念叨，‘哎呀，怎么都没人来喊我啊，你们还……’怎么怎么的，去吧去吧。”
“那涵涵……”张开看着涵涵问奶奶。
“涵涵？涵涵怎么了？涵涵可不去，涵涵要在这里陪老奶奶。”奶奶把涵涵抱紧了些抱在手里身体前后摇啊摇。
涵涵正看着电视津津有味地吃着奶奶给剥的橘子。
“诶，那我去叫爷爷，我不带涵涵去叫他那我岂不是找骂嘛……”这下张开可为难了，虽然爷爷很好，但是很傲娇，除了涵涵，对其余的人一贯都是不给一点好脸色，跟爷爷处久了知道爷爷性格的还能处得来，要是刚见面的那估计两人都得打起来。
“没事没事，你去吧，你又不是没被骂过，还能不习惯咯？”
张开：“……”
“奶奶，这还有能被骂习惯？”徐夕颜在一旁说。
“唉，那老头子就那样，整天叽叽喳喳的，把他当树上的那八哥就行了。”奶奶一本正经地说。
“哈哈，奶奶你这话要是被爷爷听见了还不得吵翻天。”徐夕颜笑了笑。
“怕什么，当听鸟叫呗。”
张开：“……”
“哈哈……”
“好吧，那我就去了，我正好去趟山上……”张开往徐夕颜看去，“车钥匙还在车上吧？”
“嗯，没有锁，都放在车里头在。”
“好，那我走了啊……”
“咻咻，你要去哪儿？”涵涵看到张开要走赶紧问道。
“叔叔去山上，马上就回来，你乖乖在家听阿姨和老奶奶的话哦。”
“噢，知道了。”涵涵从奶奶手里接过又剥好递过来的橘子。
“那，奶奶，我就先过去了。”
“嗯。”
“路上小心。”徐夕颜跟张开挥了挥手。
“咻咻再见。”
“嗯，再见。”
天空明净，太阳也比较耀眼，虽说现在都已经是冬天了，在没有风的地方被太阳晒着还是比较暖和的。
张开把车停在“张氏陵园”前的空地上，这边离主路上还有个二十来米的距离，而且还特别的空旷。陵园平时也没有人来管理，一般只有在清明节和中元节的时候才会在村组里组织人来管理秩序，平常的时候都是自己家里的人打扫自己家附近的陵墓，最多也只有个别的人会过来扫扫落叶。
陵墓都是在左右两次，分布均匀倒说不上，因为还有很多空位置，墓碑也是毫无规则分布着。
张开从中间的阶梯往上走去。这原本就是在山上面，后面还有很长一段，为了安全考虑在设计陵园的时候每一层的坡度都被削了，隔层的楼梯也都分成了两段，每层还是有一定的高度差。
走到差不多的位置，张开向右拐了过去，在一个没有墓碑的陵墓前停了下来。
每个陵墓间都有一个石栏围着，入口前面的两边石栏上还伫着两个小石狮子。
张开站在墓前，就这样呆呆的站着，不说话，也没有动，只是站着。下面葬着的是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母亲是后来爷爷通了关系才勉为其难的和父亲葬到一起。由于家族这边的习俗，只有自己有家室和孩子后才能够给先人长辈们立碑，这是规矩，是意香火永存，永续连绵。
张开依旧站着，微风也吹着，哪怕是嘴上没有说着话可是心里却在细数这些年的时光。脚下微黄的尘埃，如同揉碎在彼端的流年，化作思念的灰烬沉浮于时空的阴翳与浮华。张开有太多想说的，却没有办法传达，明明有想触摸的肌肤，却只有在冰冷的石板上泣下彷徨。人总是在期望自己不曾有过的东西，又对自己所持有的一切视若无睹，什么时候才能够去追逐到自己想要的繁星呢？
已然是万事无不尽，徒令存者伤。那么，下一个伤心的人，又会是谁呢？
张开默默地跪了下来，对着正前面的石板叩了三个头，挺着背直直的盯着前面。
过了好一会儿，张开再迅速站起来，转身直接离开，头都没有回，脚步显得有些拖拉，但眼神却变得更加坚毅。
从山上回来，经过村庄，经过田地，空气中都漂浮着一股泥土的腥味，这让张开想起了小时候趴在地上在泥土里面翻找蚯蚓的时光。以前小时候跟爷爷奶奶经常联系，自己也常到乡下来玩，包括后来上初中的时候也是。不过在自己上高中后就和爷爷奶奶见得少了，只是在每年过年的时候见见面，感觉上也没什么来往了，一直到后来母亲的病情被确诊，爷爷奶奶才开始帮忙照顾母亲，这才又联系了起来。虽说是仅有的亲人，可在母亲生病之前自己并没有太多的感受。可怜的是自己的母亲受累一辈子但最后自己还没能好好的报答她就不在了，每每想到这里张开心里就完全不是滋味，甚至会感到气愤。这是自然。让每个人都能够如愿以偿，这不是命运的作为。
车开到了桥边，张开放慢速度，看到下面河边正有几个熟悉的身影往上慢慢走来。
徐夕颜帮爷爷提着桶、拿着钓具，而爷爷则是把涵涵放在自己的肩头坐着，自己双手托着涵涵的后背一阵猛跑，嘴里还“呜呜呜”的大声喊着。这哪像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哇！
涵涵开心地骑在爷爷的肩膀上笑，双手按着爷爷的脑袋一边笑一边跟着爷爷“呜呜呜”的叫。
三人正从台阶下面走上来，张开赶紧迎了过去。
涵涵看到张开赶紧挥了挥手，张开也笑着挥了挥手。
“爷爷，您这是干嘛，来，我……”张开上前去要把涵涵放下来。
“去去去一边去！”爷爷板着脸把张开赶到一边去，然后又接着换成笑脸一蹦一跳上台阶。
张开：“……”
徐夕颜：“哈哈……”
爷爷已经先登上平台，张开赶忙追了上去。
“爷爷，我们开车过来的，一起坐车回去吧。”
“不了，你们俩年轻人慢慢亲热去，别来烦我，我要跟涵涵一起回去。”说完又笑脸问涵涵，“对不对呀？”
“喔喔！”涵涵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芦苇一边喊一边挥。
“呃……”张开不知道说什么好，作为一个销售人员，每次爷爷一开口自己平时的职业技能就一点都派不上用场了。
“呃……那么，你一个人把车开回去吧，我也走回去。”徐夕颜跟上来说。
“那，把东西都给我吧。”
“不了，我自己拿吧，又不多。”
“唉，行吧。”
说完，徐夕颜也朝家那边走去。
“老爷爷，我们和咻咻比赛看看我们谁先到家好不好？”涵涵拍着爷爷的脑袋大声说。
“好啊！”爷爷抬头看着涵涵说，“那我们现在赶紧出去咯。”
“噢！”涵涵举拳打气，接着回头对着张开，“咻咻，你快来追我呀！”
“噢噢！”爷爷喊着喊着又朝前加速跑了过去。
“哈哈，爷爷真的是好精神，我跟过去啦，拜……”徐夕颜小跑了起来。
张开站在原地一脸懵……
“唉唉，我还是在这等会儿吧……”
说完，张开就在原地站着，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转弯的地方，这才转过头来看向河的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