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奇迹的万分之一 19
朦胧间，陆辉好像听到有谁在叫自己，虽然没有喊谁谁谁的名字，但自己的身子被别人摇晃着。
“起床了，太阳都快要下山了……”杜钰的声音传来。
“太阳已经不会下山了……”陆辉慵懒地半睁着眼开了一眼杜钰，接着又闭上眼，侧卧在床上双手、双腿夹着被子。
“呃，不要说这么可怕的话！好！吗！！”杜钰拉起陆辉脚边的被子的一角，往上拉的同时猛地往外面一抽……
“喔……噢噢噢哦……”
陆辉这次猛地睁开了双眼，瞪大着眼睛在空中翻了一圈，膝盖磕到床边已经扑好棉被的金属边缘上，失去平衡的他张开双手向地面掉过去，这时，只见他迅速把双手背在脑袋后面护住脑袋，然后屁股“砰噔”一下，硬生生坐在地板上。
“哇，你干什么啊臭女人！”陆辉坐在地上闭着左眼半眯着眼揉了揉自己的屁股。
杜钰没有说话，随手将被子一丢，被丢掉杯子从床下滑落到地上，杜钰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双手抱在胸前，冷着眼恶狠狠地盯着陆辉，如果现在有测量粒子射线的测量仪器的话，这眼神透漏出来的杀气应该可以到达“死光”级别……
“呵，h，h……嗨，漂亮的护士姐姐……”陆辉看到杜钰的脸色后心想不对劲，连忙换上一副嬉皮笑脸，左手揉着屁股，右手摆了摆歪着头跟杜钰打招呼。
杜钰继续冷眼看着陆辉，把右手在胸前抽了抽来，面无表情看也不看伸出食指以顺时针轴120度的角度将下面的床指了一下……
“昨晚玩到几点？”
“两点……”
“砰”的一下，杜钰拿着一小摞纸对着陆辉的头拍去。
“几点？”
“三点……”陆辉跪坐在床上，对着跟前的杜钰低着头。
“砰”的又一下。
“四点……”
杜钰举起手来又是一下……
“别别别啊，再打我就秃了……”陆辉身体往后一仰躲过了杜钰的拍击。
“本来头发就没多少，秃了也不要紧。”
“哪有，现在我头发都长这么长了，你看你看……”陆辉把头伸过去揪着一戳头发给杜钰看，“所以，别再打我头了啊……”陆辉坐正，双手赶紧摸了摸头发把头发弄整齐。
杜钰用眼角撇着看陆辉，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都跟你说了多少次，叫你别通宵玩游戏，你要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心里就没一点数？”
“呃……”陆辉继续低头跪坐。
“你别把你自己的命不当命啊，就算退一步讲你把自己的命不当命，你也得为我这个医护人员着想啊。”
“什么叫退一步……”陆辉嘟着嘴说。
“闭嘴！”杜钰吼了声。
“是……”陆辉赶紧低头。
“你说你啊，有没有把医嘱放在心上，有没有点自知之明……”
“有啊，我今天乖乖吃了饭再睡觉的……”陆辉抬起头来一脸无辜打断杜钰的说教。
“还给我犟……”杜钰反手就是一拍，没掌握好力道，从陆辉头顶上削了过去，手背直接拍到天花板上吊着的悬挂输液架上。
陆辉本来就打算躲的，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吓到自己都没坐住向后面倒去，双手撑在后面抬头看着在空中摇晃的架子……
“嘶……”杜钰用左手捏住自己受伤的右手，并把受伤的地方放到嘴边吹了吹，用嘴吸了吸……
“喜闻乐见，大快人心，普天同庆，奔走相告！”陆辉笑嘻嘻地说着，典型的小人得志、幸灾乐祸样，然后自己双手用力把自己撑在的身体自己抬起来，用力一跳，然后……
自己的脑门正好磕在输液胶三个挂钩的其中一根上……
在空中摇晃着的输液架与天花板上边的滑轮槽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仿佛是在为自己短时间无端遭了两次打击而发出凄惨的悲鸣……
陆辉仰面躺在床上，用力闭着眼揉搓着脑门，身体左摆右摆、左摆右摆，双腿也在抽筋似的捯饬。
过了一会儿……
陆辉背靠在床头揉搓着脑门，看着坐在自己十点钟方向的椅子上正一脸恶狠狠盯着自己的杜钰：“你瞪我干嘛，你瞪它啊。”陆辉伸头抬着下把对杜钰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看输液架。
杜钰并没有理会他，依旧恶狠狠看着他，现在都开始咬牙切齿了。
“呃……”揉着揉着，脑门似乎也没那么疼了，但是陆辉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尴尬地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有心无心地看着。他打开手机的相机，把原本的外置摄像头切换过来，捋起头发看了看自己的额头，正中间红了一块，还有点肿了起来。
“唉唉……”陆辉叹了口气。
他跟童心媛玩游戏玩到快下午一点钟才下线准备去睡觉，先是去食堂吃了点东西，由于担心自己睡觉睡不好，所以也是简单的吃了两个鸡蛋一个葱饼一碗汤面。
本来早早的把图纸做完就可以下线了，说实话，两人都没想到最后奖励的图纸是一个飞行技能，可以在非剧情和任务情况下的原野进行飞行，速度不是很快，可以跑图使用，可以避免在地面触发一些不必要的地图任务剧情。
图纸的制作流程也不难，材料之前都有，只是要连续做五次打某个BOSS的任务，需要时间等BOSS刷新，于是两人在中途等待的时间就跑去竞技场PK玩。谁知，童心媛PK上了瘾，做完图纸后还要拉着陆辉PK，本来想着先前由于攻略千层塔太久会导致睡觉的时候做梦都会想着打怪、闪避、SSC的，结果呢，闭上眼睛就是各种打女人、锤女人以及女角色的凄惨叫声……
“那家伙是抖M吧……”陆辉笑着自言自语。
陆辉拿着手机有心无心地看某APP上面的各种推送，想着之前童心媛分手前跟自己说的话……
“明天我们一起出去玩吧？”两人一起在旅馆的仓库整理道具，刷BOSS任务的时候有太多小怪要清理，材料爆了会自动拾取，所以一般打完野怪的时候必须清理清理背包的材料。
“去哪？约会么？诶嘿嘿嘿……”陆辉坏笑着说。
“就是约会，怎么了？”
童心媛突然这么率直，陆辉一时半会儿也不直到该如何应对。
“你知道的，我出不来啥远门的，现在走路走太久了双腿就会脱力。”
“把轮椅带出来呗。”
“那多丑啊，出去玩还坐着轮椅出去……”
“那你到底去不去！”站在Dust身旁的Ash突然转身大吼，伸出左手抵在Dust胸前单手用力推着他向后退，把他逼到柜台旁边的立柱上。
由于城镇里使用旅馆的仓库，这里还存在交易的配置，所以这时候会默认将语音输出为公共频道，周围的人突然听到这么大的动静一个个都盯了过来，将目光聚焦在两人身上。
“呃呃，有话好好说，低调、低调……”Ash的动作使Dust原本在使用的仓库技能强制被取消，Dust见状连忙摆了摆手。
“去不去！”Ash抓起Dust的衣领，板着脸逼了过去。
Dust举着的手停止了动作，看着Ash逼过来的脸庞，身体拼命往后仰，自己也把头别到一边。
“去不去！”Ash再问了一声，语气凌厉，充满着威胁。
“去，去，去……”Dust也不敢看Ash，赶紧说。
“是嘛，早说不就得了嘛……”Ash松开Dust的衣领，瞬间换上笑嘻嘻的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看到Ash向后退去Dust这才回过头来，下意识地整了整衣领。
“那女人会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陆辉手里拿着手机想着，心里美滋滋的。
“不，不会的，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不，不可能的……”陆辉又摇了摇头。
“不过……像我这么聪明，机智，帅气，可靠的男生，谁不喜欢呢？嘿嘿……”陆辉想着想着，突然自恋起来，脸上的表情慢慢滑稽起来。
“唉唉，真是可惜，我还是喜欢比我小的女生，要萌一点的，咩一点的……这个暴力女，要是她明天跟我表白咋办？”陆辉一发不可收拾，“嗯，我决定还是好好想想，想个好办法拒绝她。”
“不过话说回来，那笨女人其实也长得挺可爱的嘛……”
一会儿思考，一会儿傻笑，陆辉把杜钰似乎都忘干净了，直到杜钰走过来拿着那一小摞纸再对着他的头狠狠敲了一下，这才惊了一下丢掉手机回过神来，抱着头看着杜钰。
“你干嘛啊，吓我一跳。”
“虽然不知道你在傻笑个什么，但肯定不是想什么好事……”
“呵呵……”
“别‘呵呵’了，跟你说个正事……”杜钰坐在陆辉旁边。
“别说‘正事’了，我先跟你说个事。”陆辉打断杜钰停止让她继续说下去，扭了扭身子往杜钰身边凑了凑。
“什么事？要吃削成恐龙形状的梨子？”
“欸，这是哪跟哪啊……什么？你还有这等手艺？”陆辉感兴趣地接着问了句。
“没有，即使有也不会削的，快说你的事。”杜钰抿着嘴看着陆辉说。
“呃，好吧，就，就是……”陆辉不知道怎么开口，变得支支吾吾。
“你有话就快说，别这么磨磨唧唧的。”杜钰狠狠地往陆辉的大腿根子那一掐……
“嗷……”陆辉立马把杜钰的手挥开，使劲揉了揉，“哇，能不能别老是动手动脚的，我可是病人耶，嘶呼，嘶呼……”陆辉对着刚刚被杜钰掐的地方吹了吹。
“那你有一点病人的样子么？”
“呃……”陆辉眼珠子一转，想了想，立即躺下，把被子拉上盖好。
“……”杜钰不解，看着这家伙又要弄什么鬼。
“额，咳咳咳……”陆辉低声咳了起来，“护，护、护士小姐……我，我我，我……像个病，病、病，病人人吗……”陆辉压着嗓子说，边说边挤眼，弄得像是个快不行了的人一般。
杜钰起身，走到门口前边的推车边上，拿起托盘里面一个装着注射器的袋子往旁边地上的垃圾桶里一扔，然后弯下身子在推车下面一层摸出来一个直径将近有十厘米粗的一个大针筒……
“嘿嘿，嘿嘿……”陆辉见状赶紧踢掉被子爬了起来，笑脸相迎“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你不是病人么？只要是病人，不管什么病，这一针下去准好……”杜钰笑着抱着针筒走了过来。
“别别，有话好好说……”陆辉连忙起身跑到窗户边上，躲在窗帘后面。
“你不是生病了么？来，护士小姐这一针准叫你生龙活虎，龙马精神……”杜钰朝着陆辉那边一步步走去。
“啊啊，我错了，姐姐，放过我吧……”陆辉见杜钰追了过来，带着哭腔扯开窗帘将之拉开挡住杜钰……
陆辉之所以这么恐惧这个注射器不是没有道理的。之前，有次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还是怎么着，陆辉的身体起了好多疹子和小水泡，奇痒难忍。在医生看过后确诊为药物过敏，于是就给他的屁股用这个大筒注射器配上一个粗针头来了一针，那时，陆辉仿佛感觉自己的屁股被大狼狗咬了一口，屁股都不是自己的屁股了。很快，自己的疹子也消了，痒也给止住了，只是这屁股完全碰不得，自己只能躺着，脚也不能抬，稍微一动就感觉腿要掉下来似的，连在游戏里的动作都受到了限制，当晚睡觉都是趴着睡的，做梦还梦到大藏獒、大金毛、大狼狗等各种大狗子追着自己屁股咬，接连好几天精神不振，仿佛精神都受到了污染。
“能好好说话了么？”杜钰把针筒搭在左肩，右手食指敲了两下筒身。
“能，能……”陆辉用窗帘把自己围了两圈。
“还不快过来！”杜钰大喊一声，右手一指。
“疗改！”陆辉小跳起来“噗通”一蹦，又麻溜的跪到床上去了。
“所以？你要说什么？”杜钰再次坐了下来，针筒还搭在自己的双膝上。
“呃，不知道怎么开口……”陆辉低着头扭捏起来。
“啊！别别别，我说，我说！”杜钰二话不说，测过身子，右手把陆辉摁着，左手去提陆辉的裤子……
陆辉把脚收拢翘起来坐着，侧着身子噙着眼泪说，样子像极了一个刚受过委屈的小媳妇。
“我，明天……想请个假……出去一趟……”陆辉支支吾吾地说，因为在一般情况下，自己是不能出去的。明知道自己也是不能被允许出去还提出来，这简直是找骂。
“你知道你这是在找骂么？”杜钰微微低着头抬眼瞪着陆辉。
“知道……”陆辉低头拨弄手指。
“所以，是什么缘由？”杜钰似乎是知道陆辉肯定有什么原因导致他想出去或是要出去，毕竟陆辉一般情况下自己也不是很愿意出门。
于是陆辉就简单的说明了童心媛下线前跟自己说的事。
“耶？小子，不错嘛……”杜钰右手捏着陆辉的脸颊摇了几下，“整天宅在这里还有妹子约啊？”杜钰松开手接着轻轻地对着陆辉的脸颊再次拍了三下。
“什么妹子，那完全就是个‘姐子’，而且还跟你一样是个暴力女。”
“你说什么？”杜钰用力锤了一下床板。
“没，没说什么……”陆辉连忙摆手。
“那个女生，我之前也见过几次了，是个很活泼的女生，她现在怎样了？”
“怎样了？什么怎样了……”陆辉不解道。
“之前不也是住这里，后来不是转院了么，你跟她关系这么好你不知道？”
“我肯定知道她转院了啊，但你们护士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转院？”
“我又不关心这个，我不是那种八卦的人……”杜钰往上坐了一些，“而且，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个女生现在怎样了。”
“什么现在怎样了？”陆辉还是不懂杜钰的意思。
“我是说……”杜钰揪起陆辉的耳朵，“这个女生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哪知道啊，真是的……”陆辉把杜钰的手拍开，揉了揉耳朵。
“天天腻在一起玩，对方的情况也不了解下？”
“在这里住过院的人有什么好了解的么，而且我们之间本来就从不谈这种话题。”
“呵呵，你们还真是够浪漫的呀。”杜钰笑着说。
“所以，明天，能……放我出去吗……”陆辉小心翼翼地看着杜钰。
“我如果不放你出去，你也不会乖乖地待在这里吧……”
“你知道就好……”
“小子诶，注意你的态度！”杜钰伸出食指对着陆辉的鼻子指了指。
“呃，对不起……我错了……”陆辉低头认错。
“既然我明天还是上晚班，我只能说，你自己保重，好自为之。”
“真的？”陆辉笑着凑了过来，试探般问杜钰。
“一边去，瞧你那怂样，跟个小女生约个会就这样乐开了花。”杜钰把陆辉的脸推开。
“我哪有开了花……”陆辉笑得更加灿烂了。
杜钰看着陆辉现在的模样，皱了皱眉头，随即又立即舒展开来。
“明天记得不要再外面乱吃东西啊。”
“YesMadam，遵命！”陆辉规规矩矩地向杜钰敬了个礼，“那我等下回去一趟，拿件衣服可以吧？”
“记得把这里的门卡带上。”
“欧耶！”陆辉激动地握拳。
“那么，轮到我跟你说点正事了……”杜钰伸手把之前丢在轮椅上卷成团打陆辉的那一小摞纸拿了过来，“给你……”
陆辉接过杜钰递过来的文件。
“这是你手术的大致方案跟正式的手术同意书，你待会儿回去正好可以给你父母看一下。”
陆辉把东西都放在了一边。
“不管怎么说，他们毕竟是你的父母，做不做手术都需要他们经过他们的同意……”杜钰看着陆辉低着头沉默，一言不发。
“别想太多了……”杜钰轻轻地拍了拍陆辉的头。
“哼，我才不会想什么，只不过他们估计不一定在家。”
“那也没关系，我只是说正好你如果回去的话可以带回去，我本来就是直接拿给你看看的……”杜钰把手放下来，指着文件说。
“没什么可看的。”陆辉别过头去看着窗户外。
杜钰起身站了起来，走到推车旁把注射器放回原位。
“我不管你怎么看待你父母，你现在告诉我，你到底愿不愿意做这个手术？”
“做了有什么意义？除非发生奇迹，而且，还是奇迹的万分之一……”陆辉依然盯着窗户外边。
“我现在也不能给你压力，但我像告诉你的事，正是因为有发生的可能性，所以才有‘奇迹’这个词。”
“哪怕还是‘万分之一’？”陆辉回过头来看着杜钰。
“哪怕还是‘万分之一’。”杜钰也认真的看着陆辉。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十来秒，杜钰先开始动了起来。
“不管你现在想什么，总之，你要记住，你的命是你自己的，该不该争取，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明白，毕竟……”杜钰推着车子在门口停了下来，“那种痛苦也只有你比谁都明白……”
见陆辉没有说话，杜钰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等会儿有什么情况记得及时给我打电话啊……”说完，杜钰转身离开。
陆辉盯着文件的双眼不禁感到些许疲惫，慢慢地，他向那小摞文件，缓缓地伸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