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云梦
按照郎中叮嘱，这药得时刻注意火候熬个一个半时辰才行。
一个时辰是两个小时，一个半时辰就是三个小时。
左右无事，羽南飞再度拿出画板，打算接着今天的画作继续完善。
可是拿起了笔，脑海里却怎么也浮现不出要绘画的风景，闪动的全都是身后女子的身影，怎么都挥散不去。
“我这是怎么了？”
羽南飞甩了甩头，试图把女子的身影从脑海中甩掉，但怎么都是无用。
“算了，既然脑海中盘旋的都是你的身影，那么就将你跃然纸上吧！”
羽南飞回过头来，静静地看了一眼依旧沉睡中的女子，轻轻而语。
想到就做，回过身，坐好，瞬间进入状态，开始全神贯注地绘画起来。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羽南飞整个人都沉浸在绘画当中，画纸上，一个美若天仙的人儿正安静地躺在床上，黛眉轻蹙，嘴唇泛白，却怎么也无法掩盖其令人心灵颤动的美丽，画得栩栩如生，画中的人儿好似要从画纸中走出来了一般，如同有了灵性。
画完最后一笔。
羽南飞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轻轻点头。
可是，正当这个时候，忽感如刃在背，浑身汗毛都霎时竖了起来，慌忙回头看去，入目的，是一双冰冷刺骨的双眸。
那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秋水美眸，不过此时却并无心情去欣赏其美感，美眸当中迸发出的杀气当真有若实质，让羽南飞感觉自己的呼吸都似乎有点不顺畅了。
“你……你醒了？”羽南飞终究也是个心理年龄二十来岁的成年人，加上对方是个女子，还是个受伤的女子，很快就稍微平复些许，盯着女子问道。
女子冷眸而视，根本不回答羽南飞的话，眼眸中不断闪动着光芒，有杀气、有迟疑、有羞恼、有暴怒、也有喜爱，不一而足。
就在这样的气氛中，终于，女子开了口，声音如泉水叮咚，又如百灵鸟歌唱，清脆而悦耳，语气却充满了寒冷，“你救了我？”
羽南飞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你……你……你给我上的药？”
女子语气似乎颇为羞恼，红唇轻抿几许，总算艰难地说了出来。
羽南飞一双眼睛就下意识地瞟向女子的胸前，可这眼睛才刚瞟过去呢，只感周遭温度猛地再度下降了好几度，再看女子眸中已然是杀气腾腾，正咬牙切齿暴怒地盯着自己。
羽南飞心中打了一个激灵，讪讪一笑，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十分抱歉，先前看你情况实在危及，不施以救助恐怕……所以我便把你背下了山，然后给你上了药……”
眼见女子眼眸当中的羞恼与杀气愈来愈盛，羽南飞忙摆手说：“正所谓病不忌医，虽然我不是医，但是在那种紧急情况下我不能见死不救，姑娘，我可绝无冒犯之意！”
或许是因为羽南飞的十三四岁的年纪，又或许是被羽南飞的说辞给打动，女子沉默了一会，眼中的羞恼和杀气逐渐消退。
一双秋水明眸，不由自主地看向羽南飞身后的那面画板，眸中尽是喜爱与惊艳之色。
“这是你画的？”女子再度开口询问。
不过这一次没了寒冷，虽然谈不上热情与熟络，却也恢复平常。
羽南飞耸了耸肩，这不很明显的事情么？
女子倒也没在意羽南飞没有回答自己，看着自己的肖像画，自顾道：“我先前就醒了过来，见你在绘画便没打扰，倒没曾想你一少年，竟是有此画功，比之那些画道大师都不遑多让。”
说着，扭头淡然道：“这幅画给我了，你不许留着。”
羽南飞还能说什么呢？无所谓地点点头。
这时一股浓郁的药香弥漫了不大的房间，羽南飞立即用抹布端着药罐子将药倒进了一个瓷碗里，接着端到女子面前，说道：“喝了吧，郎中说喝了这副药有助于你恢复。”
谁想女子只是瞟了这药一眼，旋即摇头说：“此世俗之药对我无用。”
羽南飞被气笑了，从一开始这个女人对自己这个救命恩人的态度，就让他心底颇为不爽，虽说对方那杀气是实实在在的，关键人现在都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一女的，自己一大老爷们怕个啥！
气从心里来，顿时瞪起了眼，大声道：“你这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我好心把你从死亡边缘救了过来，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这个救命恩人的？
给我脸色看也就罢了，现在我辛辛苦苦给你熬了一个半时辰的药，你却给我扯什么世俗之药对你无用？真当你自己是什么仙女了啊！
我跟你说，这药，你今天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这可是花了我二两银子的！知不知道这二两银子我攒了多久？我攒了好几个月！
快喝，不喝你就走吧，你变成神仙飞走吧，此处庙小了，留不住你这尊神仙！”
这一番话，斥得女子是一愣一愣的，半响说不出话儿来，就那么怔怔地看着气恼中的羽南飞，眸光闪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或许，她从小到大，还从未遇到过有人如此呵斥于她吧。
许久，才默默地伸出素手，准备端过碗来，但牵动了伤口，令她黛眉紧紧一皱，那模样实在令人心疼不已。
“早这样配合不就成了嘛！真是的。算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躺好，张嘴！”
羽南飞从旁边拿过一个勺子，从药碗里舀起一勺子药汤，吹了几口气，不由分说地递到女子唇边。
女子再度怔住，秋水美眸定定地注视着面前这个认真的俊朗少年，美眸当中，蓦然划过一抹柔色。
不过很快隐去。
“我自己来……”
女子话未说完，便被羽南飞不耐烦地打断：“赶紧的，喝！”
似乎是真被羽南飞这声不耐烦的呵斥给震到了，女子银牙轻咬，总算艰难地张开了檀口，吹弹可破的脸蛋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着。
……
“时间有些晚了，你大伤未愈，只能喝粥，你现在先睡一觉吧，等粥熬好了再喊你起来吃。”
羽南飞放下药碗，说完这句话转身便准备淘米，煮粥。
结果打开装米的陶缸，里面的米粒只有一小把，只够一个人吃的，现在时间又太晚了些，店家早已关门，无奈，只有全部淘出来熬粥了。
做为21世纪的男人，他做不到自己吃，让人重伤妹子在一边看着。或许，这便是来自现代社会男人的担当吧。
诸不知，他的一切行为都被身后的女子全程看在眼里，红唇轻抿，大眼闪闪。
半个时辰后。
粥熬好，盛出来刚好一碗，羽南飞又从另外一个陶缸里舀了些蜂蜜放进粥里拌匀。
在这个世界是没有白砂糖的，而这蜂蜜，是上次羽南飞上山偶遇的一个蜂窝里弄来的，加在粥里不说味道多好，起码能下咽。
拌匀，再度来到女子身前，重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子粥，也不说话，直接递到女子唇边。
这一次女子学乖了，红着脸儿，乖巧地张开檀口，任由羽南飞喂。
粥喝完，又喂了女子一杯温开水，羽南飞才说道：“你先睡吧，有事喊我，我也要睡了。”
说完，往椅子上一坐，拿过一件衣裳盖在身上，便沉沉睡去。
今天，他着实有些累了。
不，是又饿又累。
……
漆黑的夜，繁星点点。
屋内伸手不见五指，唯有床头一双美丽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沉睡中的少年，双眼闪闪发亮，宛若天空星辰。
她看了看药碗。
又看了看米缸。
再看了看粥碗。
最后看了看少年。
忽然少年肚子传来一声‘咕咕’，女子忽地抿唇一笑，霎那芳华，似要照亮这黑暗的房。
……
第二天清晨，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
女子从睡梦中醒来，下意识地向旁边看去，却无半个人影。
正当她疑惑间，似乎听到了些什么，目光朝门口看去。
过了大概两分钟左右，门被从外面推开，只见浑身湿漉漉的少年正气喘吁吁地背着一个盖了油布的麻布袋走了进来，看到已经醒来的女子，他露出了如阳光般温暖的笑容，“你醒啦？我这就给你熬粥，你等会儿啊。”
旋即将沉重的麻袋从肩上卸下，将里边的大米倒入米缸里边。
接着，先是用毛巾擦拭了一番湿透了的头发和脸，就开始熬粥、煮饭。
另外还跑出去，在他自己种的小菜园子里摘了些新鲜蔬菜，最后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块猪肉来。
女子忽闪着美丽的大眼睛，看着少年忙里忙外地摘菜、洗菜、切肉、剁肉末。
那块猪肉很小，只有几两重，原本女子以为这块肉是少年自己吃的，结果看到的却是，少年把为数不多的肉末全给倒进了粥里一起熬，她清楚地看到，少年把肉末倒进粥里时，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女子再度陷入了沉默。
很快，房间里弥漫开来饭菜的香味，少年率先把肉末粥盛出来，撒了点儿葱花，端到女子面前。
还如昨夜那般，认真地吹凉热腾腾的粥，认真地喂。
味道很普通，甚至可以说这是女子这辈子吃过的最最没有味道的饭。
不过，女子却感觉这碗粥是自己这辈子吃过的最最好吃的。
“我叫云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