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凌天下

  第一节西域追凶
  雪域,漫天飞雪,了无人烟。凌冽的寒风中只有两个人,素来的杀气笼罩着整个世界。
  剑,闪过寒光,停在咽喉一寸的地方,雪花打在剑上,划过一道弧线。是这广袤的雪域中最美的风景。傅彪的眼中充满着恐惧,又带着一丝的愤怒。但他已然是不能动了,更不敢动了。因为剑正是指在了傅彪的咽喉。只有一寸,他要是敢动弹丝毫,对方必然会要了他的性命。是,他是天下第三快刀,可对方却是天下最快的剑,对方的剑是没有任何的招式的,只要是在最短的距离,制服对方,便是他最习惯的剑招。所以傅彪不敢动,也不能动,因为他知道,他的刀永远也快不过对方的剑。
  “凌剑,你为人杀人,无非是为了钱,谁给的多,你便替谁杀人。从京城追到关外,又从关外追到江南,又从江南追到雪域。一年了,你不累,我都累了。求求你放过我行吧。我给你双倍的钱。不十倍的钱,只求你不要再追了!”
  凌剑冷冷的笑了一声,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说道“我只要你的人头!”
  傅彪的瞳孔突然变大,脸色一变再变。顿时煞白。嘴动了动,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何必呢?”便不再言语。
  “杀手也是有规矩的,既然有人出钱,要你的人头,我便是走到天涯海角也要带你回去,既然做的这个买卖,就要讲信誉!”凌剑冷冷的说道。
  傅彪突然大喊道“凌剑,今天我是栽倒你手里了,杀剐存留随你的便,大不了20年后,爷还是一条好汉!”说着将眼一闭,手中的刀扔在了雪地里,渐渐的被雪掩藏。转身,点穴,收剑。眨眼的功夫,傅彪已然被绑了起来。凌剑的身法是极快的,无论如何也是看不到他是怎样动手的。傅彪呆呆的站在雪地中,紧闭双眼,在心中叫苦,暗暗地骂道“凌剑,他日你莫要落到我的手中,否则定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定报这一年之仇!”
  雪还在飘,凌剑每一脚踩下去都能听到,雪地里传出来咯吱咯吱的声音。手中握着的铁链在寒风的催动下,叮叮当当的响。凌剑是个怪人,因为他总是带着一副精钢打造的铁链,但了解他的人却明白,他的铁链是用来捆人的,他捆的人绝不是一般的人,普通的绳索是是捆不住那些人的。所以他找人打造了一副精钢的铁链,而且是任何人都无法挣脱的铁链。
  雪已经停了,夜色渐黑。月亮已经升起,雪夜映着月光仿佛白昼一样。凌剑手里握着一张已经风干了的烙饼,就着冷风一口一口的咀嚼着,实在难以下咽了,便抓一把雪摁进嘴里,混着饼渣子一块吞下去。傅彪的肚子在咕咕作响,显然,他也饿了。一年了,被追截的这一年,傅彪从来没有安安稳稳痛痛快快的吃过一顿饱饭,同样一年来,他先从未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他被抓了,所以他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奢求了,他想好好的睡一觉,但他却饿的睡不着。凌剑似乎看出傅彪的心思了。
  “噗”半张干瘪的饼落在了傅彪面前的雪窝中,“吃吧!”
  傅彪抖动着双手把饼捡了起来,颤抖的手很长的时间才把饼放到嘴边。当傅彪的唇沾到饼的那一刻,傅彪的眼突然红了,傅彪居然落泪了,傅彪哭了。这样的境遇,谁又能不哭呢。回忆过去,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锦衣貂裘,入有美人相伴,出有轿夫走卒,而今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别人出钱,来买我的人头,为什么你不杀了我”。
  “既然,来人买的是你的人头,我当然要当着买主的面割下你的人头”。
  “你不亏是江湖中出了名的冷血杀手”。傅彪愤愤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当然,你也有可能死不了”
  “什么,不是有人买我的头吗?被你抓住了,还有不死的”傅彪的眼中突然有了一丝夺人耳目的光,但这光瞬间消失了,他问了这样一句话。
  “有人出更高的价买你不死,而且出了双倍的价买雇用我杀你的那个人的人头”。
  “什么,有人买我不死,而且还要你杀想杀我的人?”
  “对”,凌剑吐出了这样简单的一个字,然后咬了一口饼,抓了一把雪放进了嘴里。
  凌剑抖了抖身上的雪,站了起来,但并没有说话,拽了拽铁链。傅彪的身体似乎有点冻得僵硬了,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凌剑每往前一步,铁链都发出“哗啦哗啦”的动静。天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但雪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风比刚才的更大了,吹的这白色的雪漫天的飞舞。这风就像那锋利的匕首一样,刮得人脸生疼。
  “扑腾”的一声,凌剑似乎已经拽不动这铁链了,他回头看了一眼,但并没有停,还是拖着这铁链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只不过凌剑的步伐更慢了,脚踩到雪上的声音更响了,留在雪里的痕迹更深了,但傅彪划过的地方,又把凌剑的足迹给覆盖了,只留下一道两尺宽的雪路,比周围的雪矮了那么一点。傅彪已经倒在了雪地里,似乎已经冻僵了,所以凌剑是拖着他的,像拖死狗一样。
  前方是一座破庙,离得并不远,但凌剑还是用了些时间来到这里,如果是平常,这样的距离,大概凌剑眨眼之间就能到,但现在他到不了,不单单是因为他还拖着一个不知死活的人,他似乎也要冻僵了,他在凭着自己仅有的那些毅力往前走着。
  庙门已经被了,而庙里的杂草已经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雪,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庙虽然破,但应该经常有人在这里过夜,从大门到大殿竟然被走出了一条小路,当然这条路也已经被雪覆盖了。凌剑拖着傅彪进了大殿,找了一个可以避风的地方。凌剑把傅彪栓到了一旁的柱子上,又找了些干柴在庙里点起了火。凌剑虽然是个杀手,但他毕竟是个人,而人是知道冷暖的,人更是知道如何让自己更舒服一些的,所以凌剑点了一堆火,希望可以借着火的温暖,拂去身上冰冷的寒气。庙虽然很破,有些地方已经坍塌,但就算是有一面挡风的墙,也要比这冰天雪地要舒服的多。凌剑找了一个破瓷瓦罐,又从院子里抓了几把雪,把罐子刷干净,放满雪以后放在火堆上烧起了水。寒冷的夜或许没有比沸腾的水更能够驱赶寒意的了。
  或许是这堆火起了作用,傅彪满满的睁开了眼,或许是冻得时间太长了,刚刚醒来就咳嗽的起来,而且咳起来不停。凌剑似乎并不像江湖中所说的那样冷酷无情,找了一块碎瓷片接了点热水放到了傅彪的面前。傅彪睁开眼,瞧了瞧凌剑,又看了看面前那冒着热气的水,傅彪似乎看到了灵丹妙药一般,端起瓷片“咕咚咕咚”的把水喝的干净。
  “谢了”!
  “哦,想不到,你也会客气”。
  “当然,我并不是没心少肺之人,你对我好,我自然感激,其实我挺佩服你的,如果能早认识一天,或许你我能成为朋友”。
  “朋友,我从来不交朋友,因为有了朋友就有了感情,有了感情就有了羁绊,而有了羁绊,手中的剑就会软弱,就有了优柔寡断的一面,如果是这样,我变做不了杀手,即使是做了杀手,终究也会死到别人的手中”。
  “呵呵”,傅彪摇了摇头,苦苦的笑了一声,又说道“可不可以再来点水,我已经冻透了”。傅彪一伸手把瓦片扔向了凌剑。凌剑并没有转身,一只手还在轻轻的挑着火,希望这火更旺一些,但瓦片飞过来的时候,凌剑还是稳稳的把瓦片捏在了手中。
  “好功夫”,傅彪发自肺腑的赞许了一声。
  但凌剑似乎并没有太在意傅彪的这一声赞许,就像没有听到一样,丝毫看不出他的脸色有任何的变化。但他还是给傅彪接满了水,送到傅彪的面前,这一刻如果没有铁链的存在,根本看不出凌剑是来杀他的人,更像是两个知己好友,同甘苦,共患难。
  凌剑的体力似乎恢复的差不多了,在火光的照耀下他的脸似乎更红润了,远处突然传来了几声野鸡的声音。
  凌剑看了看傅彪,说了声听到没有。
  傅彪点点头,但并没有说话。
  “你会跑吗”?
  “不会,我不会再跑了,因为我明白无论我跑到哪里,都会被你找到的,你杀不了我,你是不会罢休的,我跑够了,我宁愿死在你的剑下,也不会再跑了”,傅彪说道。
  “好,我相信你,因为你至少也是个侠客,但如果你跑了,你明白你的后果”。
  凌剑把烧好的水统统的放到了傅彪的面前,拿着他的剑出了庙门。
  或许凌剑今天的运气好,也可能是他的经验,他虽然没有找到野鸡,但是他找到了一只野兔。
  天已经黑了,好在有雪,还能隐隐约约的看到路,当然雪并没有停,风也没有停。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凌剑偷偷的露出了一丝笑容,满意和自豪的笑容。当然如果别人看到他笑了,或许能被他这一笑给吓死,因为江湖中传言,凌剑是不会笑的,从他出现在武林以后,没有一个人见过凌剑的笑容。
  “傅爷,你终究还是被抓住了”一阵极其刺耳的声音,惊醒了睡梦中的傅彪,傅彪先是颤抖了一下,然后又安定了下来,毕竟是经历过上百次厮杀过的人,见过太多太多血腥的场面,所以他并不害怕。
  傅彪没有答话,反而在仔细的打量着站在前面的这四个人,说实话傅彪实在不想仔细的看这四个人,因为这四个人瞅着太恶心了,但经验告诉他,他要记住这四个人,为首的一个,中等身高,但极其的瘦,仿佛除了包裹着骨头的那一层皮以外,再也找不到一点任何多余的肉,一身破旧的棉袄,用一条麻绳简单的系在了身上,焦黄焦黄的脸上,顶着一个带着尖儿的鼻子,呼呼的往外冒着热气,菱角样的嘴上有几撮小胡子,就像他的脸也是焦黄焦黄的,胡子极其的稀疏,不仔细看,你甚至都不会想到,这个人竟然有胡子。凌乱的头发上还有几根干枯了的草,插在发髻上,头发顺着鬓角自然的垂落下来,可能因为太长的时间没有洗了,已经打了卷。再看的时候,才发现这个人类似鸡爪的手中还摸着一把刀,只不过是只握着刀柄,刀是斜着插入腰间,别在裤腰带上的。这个人正颤着腿,像个地痞一样,站在傅彪的面前,脸上还漏出一丝鬼魅的笑。而后面的三个人也好不到哪去,一胖胖如猪,只是比猪要高一点,一个黑如碳,但并不是那种黑的发亮的碳,而是发暗,假如放入黑夜之中,让他站在你的面前,无论你的眼神有多好,你也看不到你的对面看不到有一个人,还有一个驼子,身高不过五尺,一张布满褶皱的脸上还有一刀刀疤,从额头上跨过鼻尖一直到下巴。身上穿着一件鹿皮做的坎肩已经掉光了毛,磨的发亮。手中持着一件并不多见的兵器,是一件三棱而且三叉的锥子。傅彪是久经江湖的人,他已知晓这四个人来此的目的,所以在他转眼之间他已经记住了这四个人的相貌,如果他还有机会走出这个破庙,再入江湖,他已经为这四个人想好了他们的结局。
  “你们是什么人”,“留个姓名”,“是谁派你们来的”,傅彪低沉着说出了几个字,他要保存体力,以求有一线活命的机会。
  “傅爷,谁让我们来的,你应该心知肚明,就不用我说了吧,既然你知道我们四个人来此的目的,也不妨让你做个明白的鬼,好到阎王老子那去告状,下辈子托生到富贵之家,我们兄弟四个人在江湖上也有个名号,虽然不太响亮,但也有我们这一号,人称“塞北四鬼”,”
  “你们就是“塞北四鬼”?名副其实,果然像鬼”,傅彪说道。
  后面那个胖子说道“大哥,何须跟他客气,讲这么多没用的废话干嘛,把他废到这就得了,回去好领银子,睡妞去”,说着抽出腰间的斧头便向傅彪砍去,傅彪的双手是锁着的,人也是被绑到柱子上的,何况身体又极其虚弱,怎能抵抗呢,只得原地打了个滚,那塞北四鬼也不是吃素的,紧接着那矮驼子一锥子刺向傅彪的胸前,傅彪已经没了力气躲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被这丑陋的人刺穿。锥子已经触到了傅彪的衣服,似乎已经触到了傅彪的肉体,傅彪的眼已经闭上了,隐隐的感到胸口有一丝的痛意,也许这就是他的命运,所以他不在去反抗,静静的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一声惨叫之后,驼子已经倒在了地上,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他的喉咙已经被人割开,而他的三棱锥也落在了了地上,把本不完整的瓦罐又砸成了两半。而其他三个人也都惊讶的望着倒在地上的驼子,瞪着眼睛,张大了嘴巴,但是谁也不清楚他们三个想要说些什么,也许他们自己也不晓得想要说些什么。傅彪缓缓的睁开了眼,因为他感觉自己的胸前除了一丝丝的凉意以外,并不感觉到痛了,眼角处望着倒在地上的驼子,傅彪的眼神之中突然有了光芒,是一种看到了希望的光,嘴角之间也透露出了一丝笑意,微微的点了点头,虽然他这个动作其他人是看不出来的,或许他没有点头,但是他心中是想着点了点头的。
  就在这一刹那间,胖子的人头已经滚落到了一旁,然而谁也没有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只是感到面前刮过一阵风,有一个人影晃了一下。傅彪的眼瞪得更大了,嘴也张开了,因为他也没有想到这个人的速度是这样的快,三年里他第一次看到这个人真正的出手,原来自己这三年的逃亡确实是枉费的,因为这个人想杀他太容易了。
  凌剑从驼子的身上取下了一角粗布,擦拭着他手中的剑,但是并没有说话,傅彪已经看不清前面发生了些什么了,他的视线完完全全的被凌剑挡住了,也许只是一口水的功夫,塞北四鬼只剩下二鬼了,但很显然二鬼想要活下去的几率太小太小了。
  黄毛拽了几下腰间的刀,总算是拽出来了,但似乎这刀已经不听他的使唤了,一个劲的在他的手里打颤,他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手在打颤还是刀自己在打颤,总之他已经握不住自己的刀了,他的内心是恐惧的,但是他还并不想死,所以他要想办法活着走出这里,黄毛咽了一口口水,而他喉结滚动的声音在这个破庙里是最大的声音了,所有的人听的清清楚楚。
  “你是什么人,你是谁”,“这不关你的事,要想活命的话赶紧离开”,黄毛硬生生的从嘴里吐出了这几个字,当然这是他最熟悉的几个字,这几个字几乎是每天必讲的,但此时此刻这几个字似乎有说不清的分量,脑子里想的很清楚,但是说起来还是磕磕绊绊的,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凌剑”,凌剑还在擦着自己的剑,他不希望自己的剑上沾染任何的杂物,特别是死人的血,他是特别忌讳这一点的,凌剑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仍是低着头,似乎刚才并没有事情发生似得,但确实是发生了,还死了两个人。
  “千里追凶,从未失手的快剑凌剑?”我们是受人之托,来杀傅彪的。我们塞北四鬼和你凌大侠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今天您还是少管这闲事。我们兄弟在此谢过,如若不然,我塞北兄弟也不是好惹的,定让你做我刀下之鬼,跟随傅彪同赴黄泉”。
  “哦?”,凌剑并不抬头,回了一句,缓缓地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也是受人之托,来杀傅彪的,可是我要的是活的”。
  剑光迎着雪花划出一道七彩的光,很是好看,恍如昙花一现一般,剑光闪过的地方却并不能让人赏心悦目了,地上的四具尸体给人的是一种窒息的感觉。
  “我应该死过很多次了,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傅彪的眼神中突然露出了惊恐,他喃喃的说道。
  “你还不能死,所以你还活着”凌剑把打来的野鸡架在了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