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5章 身死魂灭

  五个火球飞进控制室的速度有快有慢,方向也各不相同,最终同步抵达位置一起爆开。
  通红的火焰席卷整个控制室,却没有波及到中间的伊奥拉之核。
  除了伊奥拉之核以外,地面、墙壁和穹顶都被火焰充斥,炽热的温度极度内敛,没有烧到符文法阵,却又不留死角,让科尔斯泰德无处躲藏,立即被烧出了身影。
  它悬飞在半空,一道由无数张扭曲脸庞构成的死灵护盾挡住了火焰侵袭。
  一身华丽魔法长袍却遮盖不住它瘦骨如柴的身躯,鸡爪般干枯的手掌握着法杖,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肉,只剩下干皱的人皮,露出两个黑色鼻孔,眼窝深陷,里面燃烧着两团幽蓝的亡灵之火。
  即便如此,也能看出科尔斯泰德正处于极度震惊之中。
  它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创造的四个天灾巨人,一个照面就被全部消灭了。
  以至于被逼现身都没做出及时反应。
  安西沃道斯看见它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比几年前更加丑陋,不禁愣了下,也没有立即再施法攻击。
  他回头吩咐道:“你们守住出口。”
  然后一个人走进了控制室。
  “老师……”科尔斯泰德开口了,声音干涩尖锐,像是用刀片刮玻璃那么难听,语气里不见丝毫的慌张,这一声“老师”更是没有任何感情,而是最冷漠的嘲讽。
  安西沃道斯站在地面上,仰头回道:“从你背叛威泽兰那一天起就不再是我的学生了。在学生与奴隶之间,你选择了做奴隶。”
  “嘿嘿嘿……”
  科尔斯泰德尖声发笑,反驳道:“如果你能让我晋升圣魂,得到永生不死的寿命,那我也愿意做你的奴隶。”
  “我不需要奴隶。”
  安西沃道斯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你以为,我说的是指你投靠了死亡领主?这只是次要的问题。我遗憾的是,一个跟随我数百年的学生,沦为超凡力量的奴隶却不自知,真是可悲,枉费了我那么长时间的教导。”
  “你!”
  科尔斯泰德眼眶里的火焰快速跳动,刚转化成巫妖只有几年的它,仍保留着少数情绪,顿时被刺激到了。
  它愤怒大叫起来:“安西沃道斯,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
  “如果我不投靠主人,最多再过四十年我就会衰老而死。我为了晋升圣魂巫师,苦苦努力了六百多年,一天也没有懈怠过,好不容易达到传奇巅峰,难道只配得到一个老死的结局?”
  “你口口声声教导我要追求真理,在魔法的道路上走得更远。”
  “可是不能活着,我该怎么追求真理?”
  “怎么继续我的魔法道路?”
  “老师,你告诉我!”科尔斯泰德大声指责,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像是陷入疯狂,枯瘦的身躯颤抖起来,充斥着无尽的愤怒与无奈,怒吼道:“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安西沃道斯沉默了。
  直到几秒钟后,他才回道:“我已经给了你很多帮助,把我的知识都传授给你了。”
  “不够!”
  科尔斯泰德狠狠反驳,一脸怨恨:“这远远不够,至少比不上你对雷恩*奥古斯都的帮助!”
  安西沃道斯抬了抬眼睑,“雷恩能有今天的成就是他自己的努力,跟我关系不大。”
  科尔斯泰德嗤笑一声,显然不信。
  安西沃道斯没有多做解释,沉声说道:“终究是你自己天赋不足,也欠缺了一些运气,没有能晋升圣魂是你的既定命运,这跟我和威泽兰、以及任何人都无关,你不该走上这条邪路。”
  “忏悔吧!”
  “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安西沃道斯下达了最后通牒,周身火元素汇聚过来,阿喀斯圣杖亮起了炙热的火光。
  “哈哈哈哈……”科尔斯泰德放声狂笑,毫无惧意的指了指安西沃道斯,得意道:“你以为自己能杀死我吗?只要我不死,你永远也别想得到伊奥拉之核的控制权,浮空城永远属于我!”
  砰!
  安西沃道斯将法杖往地面一顿,无数火焰喷发出来,闪电般扩散到整个控制室,形成一个火焰领域笼罩住了自己和科尔斯泰德。
  火焰领域里留下了空缺,不会影响到伊奥拉之核。
  同时,五个火球飞射而出瞬间分裂成二十五个,急速膨胀到箩筐那么大,突然在领域中消失不见。
  下一个刹那,火球出现在科尔斯泰德的四周,引发连锁爆炸。
  轰隆的爆炸声撼动了控制室。
  科尔斯泰德撑开了一层灰白力场将自己保护在内,这是幽冥界域,能够与主物质界隔绝开来,置身于独立空间,避开所有伤害。
  幽冥界域一瞬间就被火球炸崩溃了。
  但在崩溃前,科尔斯泰德就已料到这个结果,提前传送到控制室的另一侧,利用伊奥拉之核挡在中间作为屏障,身上魔法长袍激发九环冰封法球,直接扔在脚下炸开,极度低温的冰霜覆盖半个控制室,扑灭了火焰。
  顿时,控制室变成了冰与火碰撞的世界。
  然而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
  火焰领域只是停滞了一息就重新占据上风,冰霜消融,被冰封的区域飞快后退。
  一连串九环火球闪现一般紧追而至。
  科尔斯泰德不慌不忙,抬起枯骨般的手屈指连弹,一团团暗绿色的腐囊肉球迎向火球,在半路上爆裂开来,削减了火球的威能,爆发的高温火焰又被一道骨墙抵挡,最终没能造成杀伤。
  在抵挡火球的间隙,科尔斯泰德还向安西沃道斯扔出了多个法术。
  凋死术!
  女妖之嚎!
  极效弱能术!
  虚弱诅咒!
  骨矛术!
  白骨牢笼!
  高等解除魔法!
  死亡一指!
  这些法术大部分是八环,少数是九环,而且全部瞬发,远超出科尔斯泰德的正常施法能力,它依靠的是伊奥拉之核近在咫尺的能量支援,硬生生的拔高到三十级以上施法者的实力。
  但选择了施法,它就无法把浮空城下层的亡灵大军源源不断的传送上来。
  控制室外的巫师团和中层的四支队伍,立刻压力大减。
  狂潮般的法术汹涌而来。
  安西沃道斯的回应只有一个法术,那就是火球!
  火球!火球!火球!
  他站在原地不动,一串接一串的硕大火球从法杖顶端生成,高速喷射出去,犹如一座无限火力的炮台。
  每个火球都会分裂成五个,沿着不同的轨迹飞行,最后殊途同归,持续不断追踪到四处闪现的科尔斯泰德,然后爆炸,让它疲于应付。
  爆炸声半秒钟也没停过。
  甚至,有时候一秒钟就会连爆十几声,叠加成一声大爆炸。
  科尔斯泰德释放的那些法术,大半刚进入火焰领域就被高温蒸发掉,安西沃道斯直接无视,少数能抵达身前的九环法术,总是有火球及时挡住,把它们炸掉。
  连虚弱诅咒这样没有飞行轨迹,直接落在施法目标身上的法术,火球术也能精准的引爆,破坏法术效果。
  没有什么是火球不能解决的问题。
  如果一个火球不够,那就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安西沃道斯一辈子都在研究火球术。
  他对这个法术的理解与运用出神入化,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懂火球,即使是奥古勒维大师也要甘拜下风。
  第一波法术交锋过后,科尔斯泰德就顶不住了。
  哪怕有伊奥拉之核的支援,它依然被火球追得狼狈逃窜,根本不敢靠近安西沃道斯所在的那一侧控制室,只能利用安西沃道斯不想破坏伊奥拉之核这一点,勉强苟活下来。
  但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最多不会超过两分钟,科尔斯泰德就会被火球炸死。
  它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害怕,一连竭力用各种法术抵挡火球爆炸,一边有恃无恐的尖叫道:“我的护命匣在主人手上,等我复活,不管浮空城在哪里,我都会抢回来!”
  “除非你们摧毁浮空城,但你们肯定舍不得。”
  “哈哈哈哈……”
  科尔斯泰德的笑声在整个浮空城中回荡,忽然戛然而止,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事情,惶恐大叫道:“不!我的护命匣……”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它反应慢了半拍。
  一串火球趁机突破进来,在死灵护盾的同一个点上连续爆炸,火焰威能集中在同一个方向,达到最大效果。
  死灵护盾瞬间被炸穿了。
  科尔斯泰德的身躯在下一个刹那烧成了灰烬,尸骨无存。
  然而安西沃道斯没有停手,十几个火球调转方向,齐齐朝控制室内的另一个位置飞射过去。
  替死术!
  刚被炸死的只是一个魔法替身。
  科尔斯泰德的身影刚浮现出来,迎面就被一串火球砸在脸上,死灵护盾来刚撑开就被爆破,再次轰杀。
  连锁意外术!
  安西沃道斯依然施法不止,早已看穿了一切。
  控制室里出现了十个一模一样的科尔斯泰德,每个看起来都像是本体,撑开死灵护盾抵挡火球,同时向安西沃道斯扔出各种法术。
  安西沃道斯一边操纵火球消灭这些镜像,一连向某个空处释放了一记次元锚,后面跟上一连串火球。
  正在异界传送的科尔斯泰德立即被打断。
  它闪现避开火球,眼前一晃,发现自己像是自投罗网般,恰好被一只巨大的火焰手掌抓住了。
  巨掌向内紧握,啪的一声,死灵护盾立即被捏爆。
  火焰烧到科尔斯泰德的身上,长袍和魔法物品瞬间被烧毁,皮肤焦黑开裂,让它发出惨叫。一根根黑色锁链从虚空中冒出来,缠住了近乎裸奔的科尔斯泰德,阻隔它与空间的联系,不能再施展传送类法术。
  一道缚魂术落下,切断它的灵魂与外界的联系,无法再通过伊奥拉之核控制浮空城。
  顿时,科尔斯泰德动弹不得。
  控制室内的战斗终于停止了,火焰领域消退。
  恰在这时,雷恩从控制室的门外走进来,他一手握着战锤,另一只手上托着一个灰蓝色的精美铁盒。
  科尔斯泰德看见这个铁盒,眼眶里的亡灵之火暴涨,疯狂挣扎起来。
  直到现在,它仍是难以置信。
  “这不可能!”
  “我的护命匣藏在半位面里,你是怎么发现的?”
  “不!就算你发现了,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进去。快告诉我,你是怎么拿到我的护命匣?”
  科尔斯泰德绝望大叫,骷髅般的脸庞完全扭曲了。
  “老师。”
  雷恩把护命匣交给安西沃道斯,这才看向科尔斯泰德,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却没有回答它的问题。
  安西沃道斯看着手里的护命匣,心里很惊讶。
  他也是现在才知道科尔斯泰德把护命匣藏在半位面中,即使换作自己,也无法这么快就破解半位面的入口。
  而且,科尔斯泰德一定在半位面中准备了其它布置。
  从打开控制室到制服科尔斯泰德,总共不到三分钟时间,雷恩居然就拿到了护命匣。
  这种手段与效率,别说科尔斯泰德不敢相信,其他人也无法理解。
  安西沃道斯点了点头,称赞道:“做得好!”
  “举手之劳而已。”雷恩淡然一笑。
  别人以为他是谦虚,其实真的只是举手之劳,还不是自己开启魔法门,而是让一个镜像去干的。
  半位面的魔法门能够识别入侵者,用门之钥打开的一瞬间触发了“异界漩涡”,把镜像吞噬进去,传送到未知的位面,镜像很快就消失了。
  那个半位面对科尔斯泰德的重要性仅次于浮空城,面积不大,直径只有千米左右,科尔斯泰德把自己最珍贵的财富都存放在里面,并且布置了严密的防护法阵,阻隔空间传送与入侵。
  在符文阵法外还有一头远古冰霜巨龙。
  它被转化成了骨龙,受到科尔斯泰德的奴役,时刻守护着护命匣。
  浮空城、半位面、远古龙!
  护命匣有三重保险,科尔斯泰德已经做到了极致,然而在雷恩前面都是形同虚设。
  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
  当哥谭城的军队出现在浮空城内部时,就注定了它的失败。
  雷恩甚至没有亲自进入半位面,三个镜像进去,两个开启反魔法力场缠住冰霜巨龙,一个直接传送到符文法阵中,轻松拿到了严防死守的护命匣,全程用时不到十秒钟。
  “科尔斯泰德,你忏悔吧。”安西沃道斯拿着护命匣说道。
  “老师……”
  被火焰巨掌和虚空锁链控制住的科尔斯泰德,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眼眶中火焰闪烁了几下,颤声道:“我不敢奢求老师的宽恕,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它抬头看向安西沃道斯,声音拔高了几分。
  “老师,我真的太想晋升了。”
  “我想活着,这样才能继续探索魔法的真理,永远跟随在老师的身边,聆听老师的教导。”
  “从一开始,我就没想对威泽兰不利,可是我身不由己,死亡领主掌控我的意志与身躯,我无法违抗他的命令。”
  “我真的不是有意伤害威泽兰……”
  圣魂巫妖声泪俱下的哭诉,安西沃道斯眼里闪过一丝怜悯,看着手里的护命匣,神色复杂。
  控制室外的亡灵大军停下进攻,战斗已经停止,威泽兰巫师们也听到了科尔斯泰德的话,都是沉默不语。
  雷恩冷眼旁观,没有插话。
  老师当然不会因为几句话就饶过科尔斯泰德,否则不能服众,也无法向那些死于灾军团手下的巫师和居民们交待。
  然而人非草木。
  科尔斯泰德跟随老师数百年,两人既是师生也情同父子,曾经为威泽兰立下许多功劳,现在要亲手了结科尔斯泰德的一生,即便是罪有应得,任谁都会觉得不是滋味。
  雷恩的灵魂之眼一直在观察着科尔斯泰德。
  尽管无法看清它的要素,却能感应到它的情绪变化。这一番忏悔之语是真实的,情真意切,并非谎言。
  但是真话归真话,科尔斯泰德的灵魂笼罩着一层黑色。
  这是仇恨!
  亡灵生物对活人的仇恨,它吐露心声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意图,拖延时间破解缚魂术,而不是真的想悔过。
  雷恩心里冷笑一声,做好了准备。
  安西沃道斯打破了沉默,叹息一声:“科尔斯泰德,在你背叛威泽兰的那天,就应该想到今天的下场。”
  “老师!”科尔斯泰德一脸惶恐,“我不想死!”
  “你必须死。”
  安西沃道斯没有任何犹豫,手上闪动火光开始摧毁护命匣,高声道:“这是你应得的结局,死在我的手上是对你最后的仁慈。”
  “那就一起死吧!”
  科尔斯泰德的表情变得无比狰狞,像是失去所有的理智,疯狂大叫:“有这么多人给我陪葬,我死也值得了!威泽兰毁于我手,从此在世界上除名,哈哈哈哈……”
  巫师们脸色大变。
  罗尼议长急忙大叫道:“它要引爆伊奥拉……”
  话音骤然消失,整个世界安静了。
  控制室内外的时间停止了,空气不再流动,一切事物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巫师们保持着静止不动的姿势,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动弹不得,犹如一幅定格画面。
  科尔斯泰德保持张嘴大喊的癫狂姿态,眼里的亡灵之火凝固了。
  时间停止中,只有一物两人还能运转。
  一物是伊奥拉之核,它不受影响。
  两人之一是雷恩,他早已把门之钥提升到了极限,眸中浮现出一座古朴的青铜大门,仿佛由无数透明的蠕虫团抱而成,紧闭的大门开打了一条缝隙,射出诡异的光辉。
  时间停止仅让他停顿了一刹那就恢复自由。
  然后,雷恩心灵跳跃到科尔斯泰德的面前,挥起雷神之锤,一锤把它的脑袋和全身都打爆成了齑粉。
  几乎在同一秒钟,安西沃道斯摧毁了护命匣。
  坚固的护命匣先熔化成铁水再蒸发消失,不留一点痕迹。
  他看着周围静止的景象,神色极为震惊,仿佛比科尔斯泰德想自爆与众人同归于尽还要震惊。科尔斯泰德的心思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即使没有时间停止,它也来不及引爆伊奥拉之核。
  “这……”
  安西沃道斯张嘴说话,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在时间停止中声音是无法传播的。
  虽然他只是受到了一些影响,动作变得迟缓少许,但是思维正常,依然能够施法战斗。他一眼就找到了时间停止的施法者,在控制室的门口,一个穿着黑色魔法长袍、手持一根笔直法杖的消瘦人影浮现出来。
  雷斯林!
  安西沃道斯眼中恍然,然后又感觉有些难以置信,雷恩的分身竟然掌握了时间停止!
  滴答!滴答……
  缓慢又快速的六秒钟结束,在最后一秒,面色苍白的雷斯林朝安西沃道斯微微点头示意后,消失不见了。
  时间恢复了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