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不过刀沾着的血迹,已经开始发黑了;刃口更是微微发蓝,看来是淬了毒的。
  苏瑾瑶皱了皱眉,转头看了看那已经被重新塞住了嘴巴,但还是拼命挣扎的小孩子。
  她把刀拿起来,看着刀刃的毒,又拿到鼻子底下嗅了嗅。然后来到了那小孩子的面前,把刀一举,另一只手又扯下了他嘴里的布块。
  这小孩子凶归凶,瞪人也是真的厉害。不过他并没有张口朝苏瑾瑶吐口水,而是瞪了她一眼,把脸扭到一旁去了。
  苏瑾瑶觉得怪,便问他道:“你怎么不朝我吐口水?也不骂我了?”
  那小孩子转头看了苏瑾瑶一眼,“哼”了一声,说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是好汉。”
  “哦?”苏瑾瑶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拿着的匕首,笑了,道:“原来你是怕我手里的刀?”
  “我怕的是面的毒。没有解药,让李明珏等死吧。”那小孩说完,又把头转到了一旁。
  苏瑾瑶听完便笑了,道:“这么说,你知道面是什么毒啊?而且你跟李明珏不叫哥哥了,你早知道他不是你哥?”
  小孩又道:“知道又怎么样?李力臣那个大坏蛋欺负了我娘,把我娘抢到了山寨里。我娘不愿意,又跑不掉,才偷偷地和我爹生下了我。我娘没错。”
  苏瑾瑶点点头,道:“说的好像还(tǐng)有道理的。你娘是弱势的女人,无力反抗,只能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手段。我也是女人,我同(qíng)她。不过,你大可以不用这样,你难道不明白卧薪尝胆的道理?”
  “什么胆,我不懂。”这小孩又瞪了苏瑾瑶一眼,依旧硬气的不行。
  苏瑾瑶想起,虽然同是古代,但这个云穹国应该没有国古代那么多的成语。
  现在她也不想讲什么成语故事,换个解释道:“是你应该隐忍一下,等你长大了,有本事了,再帮着你娘逃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直接出手杀人,你有那个本事吗?最后还不是连你的小命也断送进去了?”
  苏瑾瑶说完,这面前的小孩一脸震惊的看着苏瑾瑶。而且连罗祥和那个捉住小孩的喽罗也满脸惊讶。
  罗祥在旁边轻轻的拉了拉苏瑾瑶,低声道:“小师妹,你是不是……是不是帮错边了?”
  苏瑾瑶转头看看罗祥,摇摇头道:“我又不是这金乌山的人,我也不是这里谁的谁,我说的是事实啊。出于对一个小孩子的同(qíng),也出于对他勇气的赞赏,我才这么说的。罗二哥,换一个角度来想,如果你不是认识这里的大当家,这个小孩只是街遇到的,肯为了娘亲出头,却要被坏人绑起来毒打的孩子,你会不帮他吗?他的做法,你难道不会加以赞赏?”
  听苏瑾瑶说完,罗祥的表(qíng)精彩极了。
  说实话,换个角度想想,罗祥不仅仅会为了这个孩子的胆量大加赞赏,甚至还可能生出帮他报仇,把他娘救出来的想法。
  可是现在,罗祥知道他是金乌山大当家的朋友,他总不能去说大当家的不是,说他抢了良家妇女,活该被戴绿帽子,活该帮人家养便宜儿子,最后还被人家算计了吧。
  别说罗祥纠结,连按着那小孩子的喽罗,也是一脸便秘的表(qíng)。甚至按着这小孩的手也松了松,估计是觉得这样欺负一个有(qíng)有义又有胆识的小孩子有些不厚道。
  而苏瑾瑶的这番话说完,那个梗着脖子,恨不得咬人的小孩转头看着苏瑾瑶,表(qíng)有些呆,继而眼圈红了。
  再接着,那小孩突然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说着:“我娘没有错,我娘很可怜,我想救她。”
  苏瑾瑶走过去,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别哭了,我能理解你的心(qíng)。但是我还要告诉你,冤有头、债有主,你觉得大当家的做错了,你可以找他报仇。但是李明珏把你当成亲弟弟,他待你也是不错的,你居然对他下手?你这叫父债子还?可李力臣不是也被你娘下药害了吗?你还把刀子戳向曾经一心呵护你、对你好的哥哥?你这分明是不仁不义。”
  这下子,那小孩楞了片刻,转而哭的更大声了。咧着嘴哭,嚎啕不止。
  苏瑾瑶一时间竟然有点懵,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她可没哄过这样哇哇大哭的小孩子,其实根本也没见过。
  她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小孩子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他的倔犟呢,他的心狠手辣呢?
  倒是罗祥先反应过来,吼了一声道:“好了,别嚎了。你知道错了,先说说,这匕首到底是什么毒?先救了明珏再说。”
  那小孩被这么一吓,倒是立即止住了哭声,抽哒了半天,道:“是我在山采的一种草,捣烂了把匕首淬在里面而已。”
  苏瑾瑶其实嗅过那刀的血迹,已经能够猜出是什么毒了。
  她之所以要和这小孩说这番话,只是担心罗氏兄弟回头再对这个小孩下手。
  当时苏瑾瑶也不知道,怎么生出了恻隐之心,反正觉得有心帮一下而已。
  所以,苏瑾瑶听他说完,描述了一下钩吻的外形。钩吻又叫做断肠草,确实有剧毒。淬在匕首,虽然不至于见血封喉,但也很厉害,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那小孩听苏瑾瑶描述完,使劲儿的点点头,道:“是是这种草。后山有很多,我采着不费劲儿。”
  苏瑾瑶点点头,然后突然把手里的匕首扬了起来,朝着那小孩挥了过去。
  这一下来的突然,那小孩“啊”的一声,退后了两步。但随即是眼神呆呆的,看了看自己(shēn)掉落下来的绳子。
  原来,苏瑾瑶只是挥匕首把绑住他的绳索割断了。
  苏瑾瑶道:“你虽然还是个孩子,但你已经知道拿刀子伤人了,这可不是无知的表现,证明你有自己的想法了,对不对?”.
  珞,坚硬的石头
  那小孩子听苏瑾瑶这么说,慢慢的低下了头。看起来确实(tǐng)可怜的样子。
  苏瑾瑶明白,很多小孩子其实想法很多,也并不像是他们表面看起来那么幼小,甚至还有一颗很强大、而且理智的内心。
  苏瑾瑶拍拍他的肩膀,道:“所以你做了错事,应该敢于承担责任。我现在去救你哥哥,等他好了,你要诚心的向他道歉,至于他是不是原谅你,或是李大当家的怎么处置你,要看你的造化了。这毕竟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们无权干涉。”
  “我明白。”小孩子点点头,还长长的出了口气,好像他也放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似的。
  苏瑾瑶放下了那把刀,转(shēn)往里屋走。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喂,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我叫明珞。”大概是因为他想到了自己不该姓“李”,所以话到嘴边把那个李姓给去掉了。
  苏瑾瑶听了一笑,点点头,道:“珞?很坚硬的石头。嗯,很好,很像是你的个(xìng)。不过,不要又臭又硬的石头,要做一块璞玉。”
  苏瑾瑶说完,进屋去了。
  只留下明珞在屋外看着那消失的纤纤背影,仿佛心涌起了一些什么。
  罗祥有些震惊于苏瑾瑶说的话,和她挥刀割断明珞绳子的一瞬间。
  罗祥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和(shēn)边的喽罗匆匆的说了一声:“看好了他。”跟着苏瑾瑶进屋看李明珏去了。
  那小喽罗也不想再帮着明珞了。见他(tǐng)老实的,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椅子,示意他到那边去。
  明珞忽然一下子老实了,绑着他的时候还要老实,走到椅子前乖乖的坐下来,把手放在膝盖,坐的很端正、很认真。
  苏瑾瑶来到里屋,见还有个年轻人守在(chuáng)边,看年纪李明珏大着一两岁,手里还拿着一块带血的白布,看样子是在给他包扎。
  苏瑾瑶一进来,年轻人有所察觉,回头看了苏瑾瑶一眼,却没有打招呼或是问话,只是道:“帮我换一盆干净的水来,还要再加点盐。”
  苏瑾瑶并没有听他的,直接走到(chuáng)边看了一眼,见李明珏的眼睛似闭非闭,脸色发灰,好像是醒着,但又没有什么明确的意识。
  年轻人见苏瑾瑶不但没有听他的话,还来到了(chuáng)边“看(rè)闹”,这才正经的问了一句:“你是哪家的?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是罗氏兄弟带来的医者,来给大当家的看病。听说少主受伤了,所以先来看看他。”苏瑾瑶说完,往旁边指了指,道:“麻烦你,让开一点。”
  “你是医者?”年轻人看苏瑾瑶的表(qíng)不是很惊讶,而是直接的不信任。
  苏瑾瑶侧目扫他一眼,不屑于再跟他说话,只是抽出两根银针,左右手同时下针,在李明珏的伤口周围刺了几下。
  李明珏腰间的伤口并不是太深,但是下刀的时候割偏了,很长的一条口子,皮(ròu)都是翻开的。
  用个形象的描写,是刀刃平着推,在剃皮的感觉。如果再下刀斜切一点,估计腰间的这一大块皮(ròu)直接给片下去了。
  不过苏瑾瑶通过这个伤口也看出来,明珞毕竟还是个小孩子,下手的时候手抖、心慌都是有的,因而连刀都不怎么会拿,才造成了这样的伤口。
  换句话说,明珞应该还不是一个冷血无(qíng)到一招想要人命的小孩,他在握着刀的时候,心(qíng)的波动和心理矛盾很激烈。
  而苏瑾瑶刺了这几下之后,伤口一直在流的血也止住了。本来还一脸不信服的年轻人似乎也松了口气。
  他看看苏瑾瑶手里的银针,这回是自动自觉的退到了旁边。
  苏瑾瑶又看了看手里的银针,道:“毒(xìng)不是很强,出血已经把大部分的毒素都冲出体外了,所以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你帮我找一根大针来,还有浸过麻油的棉线,剪刀。”
  年轻人听了苏瑾瑶的要求,虽然觉得怪,但还是点点头照做了。
  趁着他离开的功夫,苏瑾瑶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塞到了李明珏的嘴里。
  这是苏瑾瑶调配的解毒丸,对于钩吻这种单一的药草毒来说,简直是小意思。
  过一会儿,罗祥和那年轻人一起进来了,苏瑾瑶要的东西也都准备好了。
  苏瑾瑶话不多说,拿过大针用力一掰,掰成了一根弯针,然后把浸了麻油等棉线穿在弯针,开始给李明珏缝合伤口。
  对于这种简单的伤口缝合术,苏瑾瑶简直熟练的不能再熟练了。所以算是闭着眼睛也能缝合的很漂亮。
  而且像是这种外伤,虽然不致命但是切口很大的(qíng)况下,如果不把这块皮**合好,只怕要等好久都不会完全愈合,伤口还有可能会坏死感染。
  可是当她把最后一针缝好,打了结之后又利落的剪断了线头,一回头看到罗祥和那年轻人表(qíng)都特别的怪。
  转而,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争先恐后地冲出屋子。随即传来巨大的呕吐声。
  看来,这种在人的皮(ròu)穿针引线的事(qíng),在古人看来还是实在难以接受的。
  算是罗祥这种在山做了多年山匪的人,也难以忍受那种强烈的画面感了。
  苏瑾瑶耸了耸肩膀,把沾满血迹的手清洗干净,把弯针和棉线也都扔掉了。她估计,没有人愿意在把那根大针掰直了来用的。
  这时候,门口探进来一个小脑瓜,是明珞。
  他看了看苏瑾瑶,似乎是很努力的在鼓起勇气,然后小声问道:“他们,怎么了?”
  “没事,(jìn)止级画面,他们看不习惯而已。”苏瑾瑶说完,明珞把脑瓜收回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罗祥进来了,表(qíng)很不好,脸色有点发绿。估计吐得(tǐng)难受的。
  而那个年轻人再没冒头,估计是受不了心里影响,不敢再看见苏瑾瑶了。
  进屋之后,罗祥站在门口,远远的看着(chuáng)的李明珏,问道:“明珏世侄怎么样了?他的毒……那样可以清除?”.
  谈入僵局
  苏瑾瑶不想过多的解释这只是外伤的小手术,点点头含糊道:“没事了,钩吻并不是什么剧毒。()起码在我看来不算什么。”
  “那他什么时候可以醒来?”罗祥又走进几步,看着李明珏,问道:“你不是还有事和他说吗?”
  苏瑾瑶随手抽出一根银针,在李明珏的人扎了一下,然后听到他“咳咳”的咳嗽两声。
  苏瑾瑶耸了耸肩膀,道:“随时可以醒啊。是这么简单。”
  罗祥的肩膀也是微微一抽,估计现在他看到针会不自觉的有种呕吐感。
  又过了一会儿,李明珏深吸了一口气,算是彻底清醒了。
  他醒来第一件事,竟然是朝着(chuáng)边的罗祥问道:“罗二叔,我爹怎么样了?这位柳姑娘,可以为他医治吗?”
  罗祥看向了苏瑾瑶,意思是让她自己说。
  苏瑾瑶走过来,认真的看着李明珏,问道:“我现在想要和你谈一个条件,不知道你能否愿意。”
  “这条件……是关于我爹爹的毒吗?”李明珏显然是个孝子。
  苏瑾瑶点点头,道:“李大当家的毒很深了,有些棘手。我算是要治疗他,也是要费些力气的。所以我的条件是,如果我能够医治好他,你们金乌山今后要听我指挥,不得反悔。”
  李明珏明显是一愣,大概他以为苏瑾瑶会要高昂的诊金,或是让他们办一件什么难办的事(qíng)。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苏瑾瑶要的竟然是整个金乌山。
  苏瑾瑶看到李明珏的犹豫,便说道:“我可以实话告诉你,你爹爹其实没有多少时间了。如果我不出手的话,不到明天(rì)落,他真是回天乏术了。而我其实也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你一直考虑到最后,我还有要事准备去京城,最多等到今天傍晚,我要离开了。你可以考虑一下,也可以直接拒绝我,再另请高明。”
  说完,苏瑾瑶转(shēn)要走。她把话都说了,也没有留在这里专门瞧着李明珏思考。等时间一到,答案自然分晓。
  李明珏见苏瑾瑶要走,连忙叫住了她。
  然后他努力的撑起(shēn)子,说道:“柳姑娘,并非我有意回避,若是你说用我的命换我爹爹的命,我都愿意。只是这金乌山是爹爹一手创立起来的。山的弟兄们大都是跟着我爹爹许多年的,这里是他们的家。所以我一个人实在没有办法替所有人做出决定。若是我爹爹醒了,其实这件事由他决定最好。”
  苏瑾瑶一下子听懂了李明珏的话,他的意思是让苏瑾瑶先救人,然后再直接去和李力臣谈条件。
  这听起来(tǐng)合理的,但实际是一招缓兵之计。等到李力臣真的醒了,万一翻脸不认账,或是说除了金乌山其他的都可以谈,那苏瑾瑶还是白费力气。
  苏瑾瑶的心思一向澄明,人家把话一说,她里里外外都想个明白了。
  因而,苏瑾瑶只是淡淡的一笑,道:“李少主,我说一句不听的话。若是我不出手相救,只怕你爹爹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到时候,这金乌山还是你做主。是不是等到了那个时候,我可以直接和你谈条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