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多人的心绪

  凌元的性子比较慢,慢到可以做到不言语,内心自成一天地,这是一种比较自我的形式,却不是凌元有多高深的灵力形成。
  比起御统境界才能够做到的御空飞行,御统境之下的如奉观之流,其实也是极其少数的道者才能够登顶的存在,故而好似众多门派有多御统境坐镇,其实有很多都是夸张了气势,除了四大族,天行宗,隐宗,以及星冥帝国,有御统境道者坐镇山头门派的,其他的宗门,真的存在御统境坐镇山门,是少之又少。
  然而能够让星冥帝国请来的御统境道者,其代价并不是可以用钱银来衡量,比如这位宁项婴道者,在此人所有遭遇之中,还没有人能够活着将他的底细摸透,有些似乎摸着了一些的,也都身死道消了。其实也不怪人家宁项婴下手重,更非杀人灭口,而是他手中的符剑斩出两成力后,那些人儿没能扛得住而已。
  但是宁项婴这一代人的影响,最后被一位单族唯一的外姓人给掩盖,便是谭轩无疑了,可就拿谭轩而言,风头持续几年过后,还不是被隐宗的阮青海给赶上,大江东去,一代人换来换去,折腾过后,好似又沉寂了下来。
  而立道者的排名再过几月,便会重新排布,因为那位谭大公子,马上就三十五了,阮青海年岁比谭轩小一,自然也会在榜上呆不长久。
  凌元的性子,是比较随和,而至于宁项婴,与其相冲,对于宁项婴而言,两人相处下来,是很烦躁的。可能是年纪比凌元大上了一轮,宁项婴即便知道这位皇子殿下的母亲是他的雇主,可依旧看不惯凌元。
  是那种看着凌元站在原地什么都不做,也觉得碍眼的见不惯。
  凌元感受得到这位前辈的眼光,他对此毫无办法,既然自己对他不讨厌,起先还十分肯定愿意宁项婴入伙,后续他也能够做到中正平和,不与这位脾气怪怪的前辈说话,甚至是对视也无。
  宁项婴坐上了老太傅的大马,与凌元和象贤工俩人一齐领队,他的模样懒散,身上好似从来都不洗过的样子,从衣襟处露出来的肤质,有些是带着颗粒的黑泥。但好在所有人都没有过多在意这位用剑的道者,毕竟真正嫌这嫌那的,都在后面的马车里头坐着。
  宁项婴一手攥着缰绳,一手拿着马鞭,有时还要刻意用腋下夹着马鞭,腾出一手在身上不停扣扣,动作委实‘豪迈’了一些。
  象贤工腰悬厚背刀,他与这位主动上门来的宁项婴暂时无话可说,俩人的着装,言行举止,都不在一个层面上。凌元其实都不嫌弃,凌元可以做乞丐睡在大街上,也可以穿着锦罗绸缎躺在温软的被窝里,可是凌元始终都觉着自己应该与宁项婴保持距离,否则就是他的一顿嚷嚷。
  宁项婴在扁葛城的大户人家做过护院,照样需要工钱的他替那户人家斩断过一些不太好的风水,倒不算是给他们锦上添花,也只能保证他们一家子少生病而已,后来宁项婴发现这户人家的老爷,有恋-童癖好,专门有招陋巷家门的童子,故而宁项婴一剑往天上而去,又将那道风水衔接。
  于他宁项婴而言,这才算是举手之劳了。
  宁项婴突然想起一事来,问道:“你们这一路是从星冥帝国的京城出发的?”
  凌元没接,象贤工也没接。
  宁项婴扣扣索索的手从怀里拿了出来,推搡了一下隔壁同样骑着大马的象贤工,道:“诶,问你咧。”
  象贤工轻轻拍拍背宁项婴触碰过的地方,好似有脏碎屑被掸掉,象贤工有些皱眉,随后念想此人是殿下都俯身作揖的对象,才说道:“是的,几个月前从天古城出发。”
  宁项婴自顾自的点点头,思绪往前飘了一大截,说道:“昨天看你对那小子恭敬得像个下人,可是对那帮人的态度,就大不一样了。”
  象贤工目视前方,平淡说道:“这是自然,人与人相处,讲究的就是个合理,他们张牙舞爪的,我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宁项婴听着挺合理,觉着挺好,之后他往后一躺,背与马背贴合,安安静静地闭目休息着。
  本来凌元可以跟象贤工好好聊天,但由于有宁项婴的存在,俩人这会儿十分默契地都没有开腔。于是好似睡着了的宁项婴,躺在马背上,慢慢地就与后面的马车相持平了。
  老太傅象梅撩开了车帘子,发现这位好汉躺着睡觉,实在是危险了些,便说道:“宁兄弟,切莫在马背上睡觉啊,容易摔了,你到我的马车里头来睡吧,正好老夫需要骑马,去前头聊聊天。”
  宁项婴一听还能有这好事,但他还是拒绝道:“这样不好吧,马车里都是老头你的家眷,我一个外人进去睡觉,我怕他们嫌弃啊。”
  象梅笑着说道:“宁兄弟你可是误会了,老夫这马车里头,从来都是老夫一个人待着的,就是除了这位给老夫掌舵的小于,别无他人了。”
  宁项婴刻意地往帘子里头瞧了瞧,便不再推辞,他先是一屁股坐到了马屁股上,随后斜过身将老人一把接到了身前,这把正在赶车的伙计吓得魂都快没了,不过好在老爷安稳坐上了马匹。
  宁项婴一手重拍了下马屁股,老人家就被马匹抖擞着往前头跑去。
  宁项婴又像拍马屁股一样,拍了拍赶车小于的脑袋,说道:“好好赶路啊,本大侠要睡觉喽,没到地方别打扰本大侠啊,知道了吗?”
  小于讨厌这个胡乱拍人脑袋的邋遢汉子,没有搭理他,要不是殿下的缘故,他立马撂挑子也不愿意替此人赶车,真是羞死人了。
  象梅追上前头有些死气沉沉的俩人,略显焦急地掌控好了马儿,将缰绳拽在手中,老太傅伸手摸了摸马儿的颈部,正在平息它的怒气。
  象贤工心有怨言,却没说出来,倒是凌元笑道:“就连马儿都对这位宁前辈,有些意见了吗?”
  象梅一边摸着马颈,一边乐呵呵道:“还好,虽然那位宁兄弟待人接物粗糙了一些,但是一切还好,尚可。”
  象贤工可不觉得,刚刚那人明显有往自己身上蹭污秽,真是令人恶心。
  凌元说道:“老师说的没错,这位宁大侠人还是不错的,至少昨天他也愿意为我们出头不是。”
  象贤工在这里头犯了忌讳,他不明白殿下为何如此宽仁厚待此人,就昨日与先前的碰头,这位宁项婴的架子就顶天的大,言语上也都不把殿下当回事,且不说此人不知道殿下的真实身份也就罢了,可殿下以儒家礼仪招呼时,此人就像是匹夫一个,斗大的字不识一个,连最基本的礼貌也无。
  象贤工心头着实看不惯,他说道:“殿下,此人说话飞扬跋扈,先才殿下为何如此看重此人?若要说仅仅是因为坏了他的事,觉着愧对于他,就殿下的那一拜,已是什么都还清了。”
  凌元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这样的,这位宁前辈昨夜亲口说不喜见着我,就好像咱们有时候,也会有瞅着别人就揪心的时候,比如象大人作为兵部尚书,私底下肯定也有多明知高攀不起你这座大山的人,依旧愿意舔着笑脸靠近,跟这样的讨厌是一样的。我肯在宁前辈面前抖露一些让他觉着可笑的拳脚,也就如同官场的这样了,这些都是相通的。”
  象贤工心中愤愤不平,但又殿下为此人开脱,他也就不能再有任何其他的意见,一切都以殿下的目光为准。
  凌元说道:“将来有机会宁前辈要是肯听我一些言语的话,我也可能拿出其他比喻,与他说道说道,我就是站在这里的一个人,没有别的动作,他要是瞅着我的样貌都能生气,那我也就没辙了,毕竟说实话,我是要比他好看太多了。”
  老太傅象梅抚须而笑,皇子殿下心境圆满,看来人生的道路悠长且明朗啊。
  一行人赶着马车,在太阳还未落山之前,到达了另一城镇,入城的规矩与帝国的严防有些出入,是要更严格了些,基本每一辆过境的马车,都要仔细翻查,凌元几人皆是任其行之。
  这趟回乡之旅,按照老太傅的意思,马车在过境之中,除了在扁葛城的客栈表露过身份,其余时候,皆是便衣而行。
  只是当宁项婴的熟睡的马车被吵醒后,从里头飞出一声质问,惹得象贤工眉头紧皱:“朝廷命官的车,你们也敢查,不要命了!?”
  检查马车的士兵明显有些畏惧,马车里的装饰虽然古朴,但他瞅见了小桌案上的一枚印章,是官家之物。
  象贤工说道:“此人再嚣张一些,就成了欺行霸市的地痞无赖了。”
  象梅微笑道:“无妨,朝廷新入的编制内,黄祇首大人早已在各级文书当中着重声明,要府衙从上到下都要学会忍受百姓的脾气,甚至是谩骂。求的就是快速中和几百年来那些百姓。”
  此事象贤工知晓,朝堂议事的时候,他几乎都在,对于黄维大人的退而求其次的做法,他只能坐等其效果,好坏参半的事时常都有,就是看将来帝国的态度,可有所转变?毕竟拿着铁饭碗、吃皇家饭的人,要受这些窝囊气,怎么也是说不过去。
  听了象贤工的言语,凌元总觉着这位兵部尚书大人,尚且有跟他一面的样子,只不过他凌元不会当众说出来。
  凌元无奈道:“那就等着这座城镇的县官登门了吧,这类事老师跟象大人,出面都不宜解决,到时候还是我这书童来吧,走,咱们检查完了就入城休息。”
  一行人在城门口放行,入了城之后,象贤工领着众人去了一家稍稍看起来比较规矩的客栈,并非这位兵部尚书大人对帝国的产业有所优劣对待,而是读书人,总喜欢挑个自己称心如意的。
  待一行人下榻后,后院里的宁项婴专程找到了象贤工说道:“老兄,瞅着你挺实在的,你给我定的房间,我也很满意,为表谢意,不如咱俩抽空,我指导指导你一些剑法如何?”
  象贤工皮笑肉不笑道:“宁英雄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在下使的是刀法,宁英雄的剑法,我看是享受不了了。”
  宁项婴讪讪摆手道:“话不可这么说,刀法剑法,往小了说,咱们俩就是大树下头的跟须,都是牵连着的。再说了,我岂可有教你刀法的资格,你们星冥帝国的皇上凌颜,也还是个使刀的高手呐,我没这个资格,没在这个资格啊。”
  敢直呼皇上名讳,象贤工目光凝视宁项婴,忍不住推搡了宁项婴一把,警告道:“大家都是聪明人,你有心激怒我没关系,但你敢以这种直呼皇上名讳的方式,你找死?”
  宁项婴瞅着象贤工怒目相向与自己,突然赔笑:“没有没有,我的错,我没觉着这是什么大事,我不是帝国人,我嘴巴烂,老哥大人不记小人过。”
  象贤工轻蔑地憋了宁项婴一眼,转过身走了。
  将这些都看在眼里的凌元笑着走了过来,说道:“我心里有些想法,觉着挺实在的,宁前辈就是要骂我,我也要说。”
  宁项婴瞟了一眼凌元,说道:“那你就不要说。”
  但凌元仍旧开口道:“宁前辈讨厌我,象大人则看不惯宁前辈,我这心里倒是好受些许了。”
  宁项婴呵呵地看了一眼凌元,说道:“凌颜是那象贤工的皇帝,是你的母亲,老子刚刚直言叫了你母亲的名字,是你,你不气?”
  凌元摇头道:“本就是素无瓜葛的人,又无辈分关系在里头,直呼其名,没有错的。”
  宁项婴道:“想不到你小子傻不拉几的,还挺明事理。”
  凌元无奈道:“小子凌元自认做无错事,一颗本心,坚守至今,宁前辈看不起我,跟我是没有关系的一件事。”
  宁项婴盯着凌元,说道:“在我面前说这话,等你再长几年的毛再说,警告你小子不要太过自大了,老子忍不住就想给你一剑,你要不要接下?”
  凌元有些为难道:“还是不要了吧,宁前辈的剑法,应该是很厉害的。”
  宁项婴哟呵一声,随后愣了片刻,他想起了刚刚凌元的一些话,觉着自己可能真的对凌元存在一些不可取的偏见,可就是忍不住想揍这小子,但又不行,易文稚带话于此,是让他保护凌元,甚至是危急关头用身体挡箭挡枪的角色,于是他有些极灵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离开了小院。
  凌元望着宁项婴离去的背影,心有疑惑,这么一位豪气干云的剑客,找了象大人说指导指导,又找他来接剑,是不是天生好斗使然呢?对方要是神勉或者那舫山的刘高纵,自个儿肯定愿意陪着练练,可是一想到此人明显就很讨厌自己的,凌元就不愿去了,免得别人以为自己在讨好。
  凌元只想不去这么做,心头才不堵,并未透过自己的心绪,找到道理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