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凌元自杀式寻父

  克莫山脉主山,海拔超五千丈,地表山圆超一百五十里,将绝大部分单族人围绕其中。凌元要在此山上寻找亲生父亲,这两日便是飞,也逛不完克莫山主山,何况还得寻人呢。现下他唯一的法子只得看谁与他的容貌相似,那人便有可能是自己的生身父亲了。
  凌元走在林间小路上,会想着父亲会不会在林子外边儿,走在湖泊边缘,会想父亲会不会在山顶上赏风景,走在悬崖山间,更会想着父亲到底还在不在人世了,觉得自己好像永远都找不到一般,总是觉得父亲会在另一个地方出现,与他碰面的可能性好小好渺茫。
  单京作为大长老滴孙在单族权威日益增大,倒不是他仗着关系,而是他的道力在四十岁时破了御统境,族中同辈想要有人胜他,单族只有灵力高绝的单允。正因单京能力越大,他在族中的面儿就越广,单允特意找到他,让他关照凌元。
  因为是御统境高手,单京在族中与其他人很少主动说话,但见单允,便成了话唠,得知情况后的他想不明白单允为何无缘无故的帮一个小孩,俩人站在一处高楼雅阁上,看着山半腰的凌元伶仃一个人走着,单京问道:“这小孩谁家的,长得挺秀气。”
  知道凌元身份的人越少越好,单允直截了当道:“这你就别问了,帮不帮。”
  缓了小会儿没发现单京有动静,单允便要走,单京将他拉住,笑道:“我帮啊,单二公子出面,我这跑腿儿的能不帮么?可我见这小孩不像是咱们单族人啊。”
  指不定单京会给自己捅出什么乱子来,单允已经后悔找他了。
  瞧见单允的微弱神情,单京当即道:“我不问就是,瞧你那模样,生怕别人晓得这小子是你私生的。”
  “嘿,我说你……”正待单允指骂,单京赶忙摆手,道:“好好好,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我现在就去跟着他,行了吧?”
  单允憋了单京一眼,说道:“我跟小孩有约在先,你只需暗中保护他别让人为难他便好,不用跟他交流,也别去打听他跟别人说了什么,这事儿成了我自当炼几枚地守境丹药作为酬劳。”
  “我要你那破玩意儿做什么……”单京扔下这句,走出了阁楼,直挺挺地朝凌元走去。
  单允一人站在阁楼的窗户旁,看着俩人一前一后地走过山间小路,才放下心来,心头想着赶快找到夏童回家看望单璠的伤势。
  感觉身后没有了注视,跟着凌元往低处走的单京恨自己恨得牙痒痒,求他帮忙的可是单允啊,灵力冠绝天下,炼药术绝世无双的单允啊,他要赠送给自己的丹药竟然这般随意地推掉了,单京也四十的人了,生死大战遇过几回,可都没这般天上瞬间掉地下的感觉。二十几年前,同辈中的单允被称为废人一个的时候,他单京对单允没少嘲讽,虽说与单允比试技道输了之后才对他另眼相待,可那时的他就已经后悔没有好好与单允相处,以致现在竟要如此与他相交才显得自己看得过去。
  话说这孩子究竟是谁家的?能让单允这么维护,哪儿来得那么麻烦,就凭他单允二公子的身份,何况这座克莫山,就算全天下也没有人敢于他作对。
  凌元走了大半天,想找人问问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就说自己是私生子,前来单族认亲的?简直要笑掉别人大牙嘛,不说单族这么威名远扬的家族有多少外人想要巴结,就说他不是单族人,这擅自闯入的罪名他心知肚明,恐怕一表明身份就会被擒拿。
  单族的建筑遍布山半腰各处,大殿厅宇长廊风光数不胜数,凌元还没逛完呢,越觉自己像个傻子一般,这模样去找人,根本大海捞针。忽的想起大叔的那句‘可如果你父亲根本就不是单族人呢?’长廊上的凌元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他的步子缓缓慢下,找了一处横栏依靠,眼睛不争气地开始流淌眼泪,想起与大叔临走前的豪言壮语,凌元抬袖抹掉泪痕,无助的心头总觉得他不住这里,那又是会是哪儿?
  心里有种强烈预感是凌元之前路过的一处悬崖,当时路过便有一到情绪掠过脑海,凌元当时还想着死鬼老爹会不会掉下去过,现在他已经死了,才会对自己这个亲儿子如此召唤?可既然能是母亲看上的人,岂会这般朝花式,可能他跟大叔一样不住青砖磁瓦的高宇阁楼,而是竹栏木房这等简陋的房子呢?
  跟在凌元身后逛悠得无聊的单京觉着单允根本就是多心了,这小子胆小得一个人偷偷抹眼泪,也没看到有谁为难他嘛,更没瞧见这小子去找过谁说话,如此,单京只当做是替老朋友了结一个心愿了。
  另一边的凌元预感越发的强,他正起身来,左右遥望,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见到远处站有一人,身着淡色绸罗,腰悬玉带,模样英气十足,凌元沉默片刻,自己只消不要泄露身份,问问那处悬崖如何去得便行。
  单京目光停留在廊檐上悬挂着的一株兰花上,模样甚是专注,只听得一声童稚问道:“叔叔,你知道这里哪儿有悬崖吗?可以过人的那种。”
  专心赏着花儿的单京笑露微齿,并未有注意到凌元的提问,眼神一直停留在兰花之上,忽觉腰间被人拉扯,他低头一看,见凌元小子向他问道:“叔叔,你知道哪儿有可以过人的悬崖么?”
  单京道:“小朋友说的是可以通行的悬崖吗?这倒有些难了,克莫山上下共计不下百处,上行殿外有五六处,剑园外有五六处,后山竹屋那儿又有一处,若要都说出来啊,你可要花上十天半个月才能逛完哦。”
  仔细想想,自己在走出大叔竹屋后不久就遇见悬崖通道,凌元说道:“叔叔,那你可以带我去后山竹屋的悬崖吗?克莫山太大了,我给逛迷糊了。”
  单京爽快道:“这有何难,跟我来吧。”
  一路带着凌元返回,遵循单允的要求,单京没有向凌元问任何问题,而凌元好似对他有戒备之心,未曾与他再开口说话。
  行走近一个时辰,单京多走了几条捷径,领着凌元途径的那处悬崖,问道:“是这里吗?”
  凌元点点头,此处悬崖内侧乃厚实高拔的山体,外侧却是毫无护栏的千丈深渊,挑眼往下边儿望去,层层雾气遮住一切,只有零星般的绿色如笋尖儿冒出,好似人间仙境。
  凌元对单京拱手道:“多谢叔叔,小子他日若有缘定重谢。”
  ‘他日若有缘’?
  这话说的怪怪的,单京还没能完全消化这句话,突然之间,他眼睁睁地瞧见凌元纵身往悬崖跳下。
  单京惊得啊一声,催起道力,已然跟着俯冲而下。
  凌元毕竟比不过道力在御统境的单京,可他知晓此人定会寻他而来,万不能让他跟着下来,当下扔出一只匕首,直朝单京眼睛刺去。
  单京想不明白凌元这样的孩子会如此对待自己,当真不想活了么?半空之中冷吸一口气,强行扭转身躯险险避过,单京单手成爪,再一次朝凌元而去。奈何凌元又利用下坠重力拉扯悬壁上的树枝,待他身子继续过境后松手,这棵坚韧十足的树枝狠狠地往单京扫去。单京一个不留神,整个身躯被大片树枝打中,待他再度回神,运足重匹道力拨开浓雾,却已失去了凌元的踪迹。
  堂堂一名御统境道者,竟然跟丢了一个毛坯小子,这话搁哪儿都是笑话,何况还是单允那儿。
  单京没打算隐瞒,当他赶到单允家时,已是黄昏,太阳刚刚落下最后一片红,翻越到了世界的另一头。
  夏童已从大嫂那儿回来,看见房间里伤势尚未痊愈的丫头,气得不行,正满屋子找称手的东西,单璠丫头躲在云梦祯身后,见她母亲这般气势汹汹,吓得都快哭了。
  云梦祯背后躲着单璠,面前是折返后手拿鸡毛掸子的二伯母,实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静静地站在那里,她已打定主意,若二伯母要痛打单璠,定要先将她打个遍体鳞伤才行。果不其然,拿着鸡毛掸子在手中夏童挥了挥手,‘咻咻’的破空声让两姐妹精神一哆嗦。
  夏童指着单璠说道:“臭丫头,从小就教你不准私自下山,现在倒好,惹得一身毛病回家,看老娘今天如何收拾你!”
  母亲还是头一回发这么大的火,就算云梦祯看来也被吓得眼泪滚滚,多期盼她二伯能够出现,可现下二伯母已铁了心要好好教训妹妹,云梦祯将妹妹护在身后,努力平复道:“二伯母,小璠她知道错了,二伯母就饶过小璠这一次吧。”
  “梦祯!大人的事,小孩子休得管,今天单璠这顿打是挨定了!”
  二伯母夏童动了真怒,一句话将云梦祯所有说辞封死。
  云梦祯被夏童气势吓得直咽口水,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二伯母手中的鸡毛掸子,妹妹伤势未好,若再受二伯母这一顿打,恐怕十天都好不了了。云梦祯也没法了,她向二伯母跪下,任凭泪水流淌过脸颊,认真忏悔道:“二伯母,小璠私自出族四天不归,梦祯也有责任,请二伯母连梦儿一并惩罚。”
  云梦祯认错的态度极好,她侧过身子将头埋下去,将后背让了出来。
  “梦祯你……平日二伯母也见你知书达理,家中哪一个长辈不是欢喜你的?你怎会在这儿跟我钻牛角尖?”夏童嘿了一声,“你快快让开,今日二伯母教训单璠,是为了她好,梦祯你若不听话,教二伯母以后再如何疼爱你?”
  单璠就在自己身后颤抖,云梦祯感受得到妹妹的恐惧,为了护她,姐姐挨一顿打又有何妨?她云梦祯还有那句话:“此次下山有梦祯陪着小璠,小璠犯下过错,梦祯也难辞其咎,请二伯母责罚!”
  单璠紧紧握住云梦祯的手,生怕她母亲将她梦祯姐给打了,小丫头哭诉道:“轩哥他也有错,娘你打轩哥去吧,别打梦祯姐……”
  “你还好意思说你轩哥!”夏童气得不行,怒道,“回来的路上就看他在广场挨板子,要是我不逮住他问清楚,恐怕你这丫头悄悄地就养好伤瞒我过去了,是不是的?!”
  推门之声像是救星到场,果真是单允进院门了,待他进屋见夏童手拿着鸡毛掸子气势汹汹的模样,女儿单璠躲在云梦祯身后吓得直哆嗦,不由得一愣,随后路过妻子时轻轻地跟她摇了摇头,走了过去将云梦祯搀扶起身。
  单璠拉扯住单允的衣袖,委屈道:“爹啊,你说好的娘亲只骂我不打我的,你现在看看娘嘛,你要给璠儿评理啊……”
  单允回头望了一眼妻子,夏童立马手臂环胸,明显也生起了闷气来,这下三个女人需要他来安慰了。单允则重先说女儿,语气平平地跟单璠说道:“爹爹是跟你娘亲说过不许打你,可璠儿你也知道你娘的脾气啊,那次娘亲打你的时候不是娘亲也跟着哭的?”
  “还有梦祯丫头,二伯母平时跟璠儿也是讲道理的,可没你这么下跪的,要你爹娘知道了你跪二伯母,你让二伯母如何跟你爹娘解释这件事?”
  云梦祯赶忙摇头道:“二伯,梦祯不会跟家里边儿多嘴的,下跪也是我自愿的。”
  单允拍拍云梦祯肩头,溺爱道:“下回可不许了知道么。”
  云梦祯凝重点头。
  夏童这辈子谁都不怕,但就怕单允对她冷眼,恨恨不平的她将鸡毛掸子放在桌上,在这件事上觉着自己好气的情况下,背着众人坐在凳子上,一个人偷偷抹起了眼泪。
  单允呵的一声笑了出来,安抚好了云梦祯这丫头,便让云梦祯将单璠带回房去,四步走到妻子面前,蹲下身来抚了抚她的清亮秀发,问道:“怎么今天没有将头发盘起?”
  转移话题好似不中用了,夏童一屁股转过身去,不想理会丈夫,单允蹲在地上将夏童拉了回来,眼中尽是情趣,道:“怎么,连我的气都敢生的?”
  妻子委屈道:“我教训女儿,相公你干嘛要插手进来,这丫头不打不听话,你说我这眼泪现在不是白流了么?”说着又转过了身去。
  单允蹲在地上,背向自己的妻子秀发乌黑油亮,额头在妻子的后背隔着秀发蹭了蹭,说道:“你还说呢,梦祯丫头都被你吓得跪下了,你这方式方法本就由着脾气来的,我再不插手,你不得连梦祯给一块儿打了?再说了,这件事你怎么跟云锦他们交代,云锦是梦祯她爹,要知道自己女儿给你下跪,他不得找我算账?还有弟妹,我是交代不了了,你自个儿跟弟妹承认错误去。”
  夏童一下回转过身,跟相公解释道:“我怎么可能会打梦祯嘛,犯错的是单璠这个丫头。”
  “至于他们俩要责怪我这个做婶婶的,要责怪就责怪好了,晚辈跪长辈天经地义,弟妹要知道了事情原委肯定比云锦要通情达理得多,哪还能怪我了。”
  单允抿嘴一笑,对于云锦夫妇的事儿,不过是想着压压妻子的脾性,没在此事多做文章,单允伸手拿住妻子细润的手指问道:“那你不会等梦祯没在的时候教训小璠,偏偏在这个时候。”
  “你欺负我啊,你们父女俩都欺负我!”
  夏童扭了扭,实在是气不过女儿背着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又一次转过了身去,不再搭理单允了。
  单允命令道:“你给我转过来。”
  妻子嘀咕道:“我转的时候你不晓得跟着过来么?”
  单允蹲在地上学鸭子走路绕道了妻子正面上,问道:“这样吗?”
  ‘噗嗤’一声,夏童笑出了声来,却又嘟起小嘴,抬手朝单允肩头狠狠打去,单允哎哟一声,夏童却道:“少耍花腔,这点气力可难不倒你。”
  仰视妻子的单允刮了刮夏童的鼻梁,眼中尽是亲昵,夏童却关心女儿道:“璠儿的伤已经好很多么?”
  “是啊,好很多了,今早刚见到的时候,全身都长着鳞片,跟你以前一模一样。”
  “那璠儿身上的伤从何而来?”
  单允无奈道:“这丫头自己弄的……”
  “好哇……”眼见夏童情绪又要发作,单允目光稍冷,怪道:“还想在我面前发脾气?”
  夏童情绪瞬间被平息,又听单允道:“丫头不习惯鳞片长在身上,行为过激也正常,以后童儿你也别再怪她了,丫头还小,待她以后道力达到地守境,这些烦恼便自行消除了。”
  “相公你刚刚还说等梦祯不在的时候再教训这臭丫头的,怎么又改口了……”
  单允伸出手摸了摸妻子的脸颊,道:“璠儿生着病呢,等她好了说说就是了,真要打,那会儿不也疼在你我的心头么。”
  夏童脾气不好,但面对相公的说教她无话可说,只得默默点头。
  门外突然传来单京的叫唤:“单允在家吗?”
  “天都黑了,他这么晚来做什么?”夏童起身正要应门,单允一把将她拉住,道:“我还没吃晚饭,去准备些,我跟单京兄弟好好吃上一顿。”
  夏童点点头,往后厨去了。
  单允来到院门前,见单京神色不对,打趣道:“怎么,以你的本事孩子总不能跟丢了吧?”
  “是跟丢了……”
  单京话中有话,单允待他自行说出,却就不见他再开口,便问道:“跟丢了?难不成他已经出克莫山去了?”
  “呃……他掉科莫山了。”
  “啊?!”
  单京自知自己责任重大,可凌元对他的所作所为让单京倍感吃力,前后将事态所有告知单允,单允也吃惊不小,皱眉道:“这小子就算想不通也不能自杀啊,从哪儿跳下去的?”
  越想越神烦,单允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突然之间,一股气势席卷整个克莫主山,方圆百里皆有感应,单允与单京神情猛惊,万不是那孩子出了什么事?
  两人对视一眼,相继催动道力灵力,往那股气势之地奔袭而去。
  当单允与单京赶到山间底下时,一切皆已恢复平静,不远处的山丘上,单族的两位老前辈已先他二人赶到,一人白头白胡子拖得老长,一人黑头灰白胡子打理的很整洁,前者是雷钦,后者乃是溪枫,两人皆为单族长达一甲子的供奉长老。
  单允走到两位长老身旁,问道:“两位长老,此地发生了何事?”
  单京跟了上来,同样想知道答案,溪枫长老目视前方,说道:“允儿啊,你瞧那儿……”
  单允与单京俩人往溪枫长老目光处望去,却是同时吸了一口冷气,漆黑的夜幕中,只见得有个孩子身样的东西悬空,头仰向天,口中发出阵阵嘶吼,像是在做一场恐怖的噩梦。
  凌元掉往科莫山下的途中,整块峭壁斜度几乎竖直,虽说从岩石缝中生长出来的植物会给凌元一些阻力,可也杯水车薪,犹如一颗陨石一般,凌元直线往山地深处掉落。高达一千一百丈的深度,下落趋势越来越快,若是以这样的速度触底,凌元必死无疑。可凌元这小子依旧没有感到害怕,好像自己飞了起来,就要飞向父亲的怀抱搬温暖。下坠的他开心极了,那种迫切的心情越演越烈,难不成这世上真有那么巧的命运吗,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瞬间充斥着凌元的整个心脏,居然要以这样的方式见面,凌元满心欢喜。
  山底下是一处无人之地,太阳下落月亮升起,凌元望见下边儿莹莹星光,是雨露点缀在树冠上反射的月光。待凌元身不及地面十丈之时,树林里突然霞光掠起,瞬间将百丈内的事物照得通透。
  一块洁白无瑕的星光破土而出,凌元看得真切,自己的身体逐渐变轻,轻如鸿毛,再过半晌,此时的他已悬浮于空,轻轻落在地上。那块洁白发亮的玉牌漂浮在凌元身侧,不惧太阳的凌元直视玉牌,但光芒耀眼,他看不真切。
  可凌元要的不是玉牌啊,他是来寻找亲生父亲的,感受到玉牌的亲切之感丝毫不亚于母亲的冷冷脸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玉牌的光芒逐渐虚弱,待光芒完全消逝,凌元见到这并非是一块白色玉牌,而是通体黑色,上书金字:灵僵决!
  伸手想要将至拿住,可又怕这奇怪的东西对自身不好,想想这东西掉落会损毁,凌元捧手在玉牌下方。果不其然,玉牌终究还是掉落,正好落在凌元双手上。猛然间,玉牌飞至凌元额头,与之紧紧相贴,一股气势无可匹敌地往他的大脑钻去,凌元拦之不及,已然中招。
  一处广袤大理石广场,皇宫朝堂大殿外的场景,凌元对此地熟知,却怎么也不明白前方如何会是人海茫茫的场景,这些人身穿不同服侍,想必来自各个地方,当他们全都手持武器,一脸凝重地面对着前方大殿。
  大殿门前,一人身着黑色玄衣,黑色长发披在后背,手持一把漆黑战刀悬浮于大殿正前方,他面前站有十人,个个儿手拿兵器面带严肃,有刀有剑,有锤有钩,与那黑衣男子对持着。
  伊素寒在灵神宫对战十方强者的场景,被玉牌搬到了凌元熟知的皇宫内,感受到那些人的气势,凌元担心母亲跟姐姐,大喊着:“娘!姐姐!你们在哪儿啊!”
  像是在做梦,嘶嚎中的凌元却又不担心母亲跟姐姐了,他好奇心来得汹涌,想要正眼瞧瞧那以一对十的人的模样,却是背对自己,凌元便自个儿跑过去瞧个明白,行动中感觉脚下气力棉絮无力,最终凌元却动弹不得了。
  风起时,双脚被禁锢的凌元瞧见黑衣男子将漆黑战刀往身后一扔,战刀回到朝堂内的刀架之上,男子静静地望向前方,他仅以双手对敌吗?
  “想灭我灵神宫,怎么不叫上仙鬼宗的人慕容春启来?没他的臧绒剑,你们怎么对付得了本座手中的赤魔刀,胆子也太大了点儿。”
  凌元看得心惊,却是无险啊,只见得男子挥臂如风,双手坚如金钢。战乱间,噹噹声响不绝于耳,赤手尽数摧毁眼前的所有兵器,战至酣处,男子竟还能负左手于背后,仅凭着自身的强大气势,单手就与十人打成平手,战至最后,任凭十人多么厉害,却伤不了黑衣人半分。
  战团分开,两拨人站定。
  那着黑衣的男子突然间笑了,笑得他肚子疼,他捂着肚子道:“你们……你们究竟哪儿来的勇气来杀我啊?”
  让凌元睁眼欲裂的是有人背后偷袭黑衣男子,黑衣男子很吃惊,后背跟胸膛被一剑贯穿,气势猛泄,一招逼退偷袭之人,黑衣男子只身降于地面,侃侃稳住身形。由于背后中刀伤口不浅,此时必须止战疗伤,可面前的众人不会放过他。
  凌元看得黑衣人开口向偷袭他的人说了些什么,只是隔得太远,未曾听见。
  之后天空之中开出一道黑洞,有人一把带走了伊素寒。
  凌元惊得语无伦次道:“天……天道者?”
  这一幕正是三十九年前发生在灵神界灵神宫广场之上的逼宫大戏,黑衣男子正是单允的前生伊素寒。此场景并非凌元一人见过,在他之前,已有苍灵门门主林羡,他的生父单允两人见过。
  看过了这场好戏之后,迷迷糊糊的凌元似在游离,感觉自身轻飘,灵魂已然飞出身躯,四处游走。
  梦境之中,凌元身处之地几多变幻,一会儿到处啃人的僵尸满地跳,许多城镇化成飞狼烟灰烬,一会儿伊素寒生前的技道展现在前,匹敌当时两界最强者单修,这些人凌元一个都不识得,却已有些晕头转向。
  天色突然变得血红,众多身躯僵硬,口露獠牙的僵尸满天满地地掠过,那血红大口将凌元吓得直哆嗦,忍不住往隐蔽处跑,可最后发现这些恐怖的僵尸竟没有一个对他不利。好似发现了什么,凌元往众僵尸行径方向望去,见得远处乃是血气最浓之处,好奇心作怪,凌元跟着奔跑而去。
  那是一处血池,莹莹红色渲染着朱红血气不断地往上冒,待再靠近了些,凌元亲眼瞧见僵尸们都往血池中跳下,难不成里边儿有宝贝?壮起胆子往血池边缘走去,凌元赫然见到几个大字逐渐浮现池面:入池淬体,以灵力生道力。
  凌元跟他父亲差了很多,不仅天生没有道力,更差的是他的灵力与常人一般,并不像他父亲天生灵力精纯,更是在二十四岁‘以灵力生道力’直达天道者。
  凌元之所以不曾追求这些对他来讲没有用的,是因他心性善良,见到可以让他拥有道力的法子,他并未没动心。
  周围的僵尸还在不断的往血池跳落,凌元则悄悄离开了滋滋冒着血气的血池,意识到自己是来寻找父亲的,记忆跟梦境重合的凌元脑中一阵激荡,现在的情景跟克莫的灵山大相径庭,记得自己冲下悬崖碰见了一块会发光的玉牌,可现下那块玉牌到哪儿去了,自个儿现在又在哪里。
  凌元朝天大喊一声:“大叔,你在哪儿啊?!”
  却无人回应。
  难不成是撞邪了?凌元越想越玄乎,脚下力度也越快,可跑了好久好久,始终都是这片天地,那股令他心涌澎湃的亲属之感带着他奔走,可凌元开始有些后悔了。
  天色变亮了,血气开始逐渐稀薄,太阳的光辉缓缓穿透血雾,将凌元的小脸蛋儿照得绯红。亲切之感再一次强烈袭来,凌元感应得到他父亲就在附近,猛地仰头往天上望去,发出耀眼光芒的那不是太阳,是一团凝结成实质的纯白发光体。
  “这是什么啊?”
  尚不经事的凌元不禁自问,这大小如盘子,触手可及的光球竟有如此神奇,突然一笑,难不成父亲住在里边儿么?
  这堪比太阳的光芒照射大地,凌元竟能肉眼直视,好似发现了什么,凌元眼神中带着期盼,轻轻地抬起双手,感觉自己就要飞起来了。果真,凌元这辈子都不知道飞身离地是一种怎样的心境,只觉着有股柔力不受自己控制,飘飘然地托起自己的身躯,朝天上的那颗光球飞去。
  凌元嘴角流着口水,神情已迷离,正待心绪被侵蚀的凌元双手触及光球之时,突然的一下,光球瞬间变得粉碎,零零片片的碎渣向四周蔓延,傻傻模样的凌元开始发出笑声,脑袋已神智不清的他看见此幕如烟花漂亮至极。
  一股吸力让凌元切身感受,拥有着亲属之感的碎渣被席卷升空,飞向了天际。
  现实之中,凌元的身体瘫软地落在单京怀中,溪枫长老也在此时将单允扶住,老人家见单允累得大阔喘气,关心道:“怎么样允儿,没事吧。”
  单允摆摆手,道:“没有大碍,有些暂缓不过来罢了,休息半会儿就好。”
  单京瞧得单允将灵僵决玉牌拿在手中,问道:“单允,你的灵力恢复了?”
  单允摇头道:“这块牌子内被我封印的灵力与当年云斐造下的血池邪恶灵力纠缠一起,我并没解封,孩子的意识在牌子里被邪恶侵蚀,好在我及时赶到,否则就成了恶灵童了,只是被我深埋于此的玉牌为何与这孩子起反应,真是奇怪。”
  单京如梦方醒,看着怀中昏迷的凌元,道:“那这小子怎么办?”
  “交给我吧。”
  单允颔首示意溪枫不必再搀扶,走到单京面前将昏迷不醒的凌元接过。他望了眼单京,溪枫雷钦两位长老,道:“今日这事还请各位为我保密,单允在此多谢了。”
  见他三人点头认肯,单允才抱着凌元往竹屋方向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