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写给时光的信
董榑庭凑到夏知景面前,同样煞有其事地右手挡着嘴巴,小声说,“因为他不够格啊!”
“为什么呀?”
这种明显故意的肯定句,夏知景很开心地接住,因为他们要一起嘲弄的人是许见如。
“因为化石得上千年的风化修炼呢!他才20年,连沙雕菜鸟都不是呢!”
夏知景想,这个叫十四的少年虽然脑瓜子的前后逻辑也不大好,不过倒也是蛮有趣的。
夏知景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她的性格里有个致命的毛病,对于有趣且带点必要傻气的人,没有丝毫的抵抗力。
“也是哦!其实这样一说,他哪里是石头啊,最多也就砂砾吧,专业硌人的。”
董榑庭朝夏知景竖起大拇指说,“小景姐,你比我还狠呐!”
“嘿嘿,彼此彼此。”
许见如果然是石头,头都不抬。
这样的反应确实是让人很扫兴的。而许见如也深知这样的道理,面对无理取闹的挖苦,最好的反击就是置之不理。他们肯定会像突袭了空房间一般,低头垂尾地离去。
夏知景自知无趣,便转向董榑庭问,“为什么你叫十四呢?石头哥的第十四个跟班吗?有那么厉害哟,倒是看不出哦。”
董榑庭摆了摆手说,“不是啦!是”然后被石头哥打断了。
“十四,快钉相框去。”许见如把他刚刚装好的相框往董榑庭的怀里塞。
董榑庭朝夏知景使了个眼色便去钉相框了。
不依不挠也是夏知景一大看家本领。
“嘿嘿,石头哥,那我是第十五个吗?”
“我说,”石头哥转回身盯着夏知景。“你这个人怎么那么爱说话啊!”
这句话听着也怪耳熟的。
“还好吧,一般一般。”夏知景耸了耸肩。
末了,夏知景又调皮了,故意补了句,“石头哥。”
“你自己掂量,要叫许见如还是石头哥。”许见如边说边坐回椅子上。
夏知景吐了吐舌头,哦了一声。
夏知景心里偷偷想,石头石头,老娘才不跟您计较呢!不就块石头嘛!
“你再威胁我,粥都凉了,还不快吃,小心拉肚子。”
“给你。”许见如把粥推到夏知景面前。
“我早上来的路上吃了,你自己吃吧!”
夏知景突然想起什么,停下拆包装的手,对许见如说,“许见如,难道你不应该跟我介绍下店里的大概状况吗?”
“没有什么好介绍的,就是你看到的这样。”许见如一边把口里的粥吞下,一边慢悠悠地说。
“”夏知景觉得,跟这人待久,被这样的回话袭击久,一定会成为歪脖子阿景的。不是为了躲避彗星撞地球,只是为了躲避这颗小石头,也真是有大材小用的意味。
夏知景记得之前看过一句话,“男人的灵魂漫游于宇宙最遥远的地域里。”
这句话放在许见如身上就只能是,石头哥的灵魂,是被僵冻在冰川里的。
“许见如,你一直都是这样说话的吗?”
许见如刚刚把舀满粥的小勺子送到嘴边,听到这句话,便停下来,盯着勺子里的粥,思忖了一会。
好像也不是。
那到底是为什么?是突然太无聊,起了兴致,而她刚好撞上枪口吗?只是这样吗?
在一旁的董榑庭一直一边偷偷翘起耳朵听他们谈话,一边思索许见如的反常。
对于许见如他是很了解的,毕竟从小就是跟在他屁股后跑来跑去的。虽然说他表面是冷淡的人,可是本性里是极其热忱的。内心的热忱大概与表面的冷淡成正比还不止。
慢热型的人,总是这样,像一本冗长且没有爽点的,读了五十多章还是不能进入到角色里,想要弃文却舍不得,想要继续却没有充当的梗。
董榑庭知道,夏奶奶去世后,许见如比以前更消沉了,也更不爱说话了,回答总只是语气词的嗯哦呃。
一个人,一旦没有了怼人的兴致,便是对生活失望至极的表现。
而现在的反常,说明他在尝试着打开某个被自己关上的封闭口了。
董榑庭知道许见如在疑惑,或许也在努力否定那份模糊的答案。他拿着榔头便跑到桌边对夏知景说,“当然咯,不然他怎么叫石头呢!对吧!”
然后又呵呵笑道,“我们要配合他练级,说不定再过几个月就可以倏的一下,捡到个什么神奇装备,一下子过关斩将的,就成为千年石头精了。”
“十四,我欣赏你。”夏知景朝董榑庭使了个眼色,挑了挑眉,竖起大拇指。
“嘿嘿,谢谢小景姐的欣赏,我收下啦!”
说完,偷偷瞄了一眼许见如,便又跑开了。
他不清楚夏知景是在怎样的机缘巧合下来到这里的,但是他此刻真心希望他们间能有什么故事发生。他希望夏知景可以帮许见如走出夏奶奶离去的悲痛。
“许见如,这些信是夏奶奶写给谁的啊?”
夏知景心里早就打定主意,就算一个问题得问上一百遍才能有答案,她也会纠缠不清地问到为止的。
“不算是,也好像是。”
“”歪脖子阿景又再次被召唤现身了。
夏知景泄气地把头歪向一边,许见如看在眼底,拼命地抿着嘴克制不笑,脸部都绷得僵硬起来。
“嗯~就是”许见如像是在努力地搜索准确的词语来表述,当然也可能仅仅只是为了吊夏知景的胃口。
在喝了两口粥后才慢悠悠地说,“奶奶的信,写给的对象是指代不明的。有时候,这小段话是写给自己,接着毫无转折提示,下一句便是写给爷爷的。我想,写信的时候,奶奶只是很随性地记录,没有确切的说,我要写给谁。只是记录当时的一份心情吧!”
“这样啊!”夏知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自己一直以来也有这样的习惯,总是很随性地写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语句,一些可能写给谁的话语,却总是不知道那个谁到底是谁。
“你知道吗?木心先生说过,‘日记,是写给自己的信。信呢,是写给别人的日记。’像夏奶奶这样,像日记的信,应该算是什么呢?”
“是写给时光的心情。”
夏知景把刚刚放空涣散的眼神收聚,看着正在低头喝粥的许见如,心底腾升起一种别样的心情,说不清道不明,就像夏奶奶的信,是写给时光的信。
也是很多年后,夏知景回忆起这段时光,才懂得了,这样与许见如无厘头的暗自对决,也是写给时光的信。
想不起当时确切的心情,却也总是历历在目,一撇一笑,甚至毫不留情的白眼和嘲弄。
那是夏知景迟来青春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