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决定辞职
夏知景递交了辞呈,经理一再挽留,并画了一张大饼,向她许诺,再过两年你就可以坐上钟熠那个位子了。他说话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搓手。
夏知景不明白,经理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些话,他以为她是会对这个所谓的机会求之不得的人吗?
夏知景早就明确地知道,在人与人的交往中,大多数人都只能展示自己想被肯定赞赏的那部分。而经理就是最能验证这句话的人,他只给你看,会被这个世界接受的最大认可。
可是又怎样,就算他真的把面具戴得天衣无缝,连他都自认为已和面具融为一体了。他那些无意识的小动作和微表情,总是把真实的他毫无防范地暴露出来。木头涂了油漆充当铜器,掉了漆皮依旧只是木头。
夏知景没有回答,只是不失礼貌地笑笑。而她内心早已在骂骂咧咧,“谢谢哦,我怕噎死。”又多看了一眼经理的嘴脸,想到外界以及他自己给贴上的标签,真是作恶。知情人谁不知道,那些都是钟姐姐做的,然后功劳全是他的。
夏知景终于对于“优秀”二字有了全新的理解。有些人的优秀,只属于他们所站的位置,与个人无关,只要挪挪位,只要蜂拥的人群散去,那种盛名便会烟消云散,只剩一副夸夸其谈又喋喋不休的皮囊。就像那些不敢在人前卸妆的美人,涂抹的只不过是一张了然无味却又无法丑得让人深刻的脸。
那些蜂拥的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看着那样的嘴脸,可以心无芥蒂甚至极度虔诚地赞美。
夏知景抓住机会便连忙掐断对话,拿到他的签字便赶紧走人。
所以,如果你想问,夏知景辞职的理由是什么?她答不上来。虽然钟姐姐的离开,给她的冲击很大,但是她也清楚那最多只是导火线。
会被引爆的火药到底是什么?或者可以这样说,这就是她辞职的理由,她想去知道,她为什么想辞职,她想找寻些什么。
这样的理由是不是很可笑,答非所问,圈地自圆。可是,我也私自认为,你的生活里,也有不少这样的时刻吧!不知道为什么得这样做,可是非这样做不可。
夏知景回到座位,望向那个空着的位子,整片的无力感就袭来。像巨大的海浪,对她劈头盖脸。
曾经那是坐着一位真正优秀的人,虽然那个人会用些许恶毒的话骂她。现在回想起来,每一次被骂,夏知景都在那个人面前强忍住了,然后回到位子再偷偷瞪她。虽然不可避免的,偶尔总会有那么几次会小声哭泣。最惨的那次,她真的忍不住了,趴在桌上放声大哭。可是最后还是那个钟巫婆,给她递了纸巾,给她泡了奶茶。奶茶是用茶叶现泡,超级好喝的奶茶。
那一次,那一晚,她们的关系就是从那里真正开始的。
钟熠跟夏知景讲了一部分她自己实习工作的经历,第一次来上海的兴奋与随着而来的自卑。末了,她戏谑说,“我是不是真的得交个男朋友了,竟然跟你这个傻丫头片子,说这些掏心掏肺的话。”
钟姐姐就是这样的人,她的内心是极其温热的,可是外表又是极其冷酷的。她不会轻易把自己温热甚至柔软的那一面示人。像钟姐姐这样不会示弱的人,总是要吃更多的亏的,不管在陌生人面前还是在亲近的人面前。
就像那句话,“撒娇的女人最好命。”其本质就是,懂得示弱,善用女性特有的娇嗲。想要被疼爱,总要给别人一个疼爱的机会吧!而撒娇就是最好的做法,不卑微又可立刻见效。
当然,有些是撒娇,有些就只是装模作样,区别在于能否掐住痒点。这是需要智慧的。
可是很显然,钟姐姐她不是这样的人。到底是不屑呢?还是未能遇见让她学会这个本领的人呢?不得而知。
一直天真地以为,撒娇是一个女性的天性。就像猫咪总会撒娇那样。可是,现实生活里,又并不是这样的。会恰好撒娇的,只属于少数人的本领。到底是为什么呢?是什么剥夺了这项天性?
夏知景也细细地想了下自己,到底算是那种人呢?她也不得而知。她只知道,她不会在母亲面前撒娇,没用。但是跟钟姐姐熟了以后,确实总是偶尔撒娇,也总是有了偶尔偷懒的侥幸。所以看撒娇的对象,是这样的吗?
可是,夏知景又偷偷想,那为什么钟姐姐也不愿在她面前撒娇呢?大概是因为段位不同的原因吧!钟熠比她强太多了,而她才是一直以来被照顾的那个。于是,她暗暗想过也下定决心,要快一点,快一点强大,她也想成为可以让钟姐姐依靠的人。
沉默了好长一会,钟姐姐又补充道,“好久没有说这么多话了,记不得,多久没有跟外人敞开内心过了。说出来,好像那些痛苦也就不是痛苦了,只是干巴巴的话。”
夏知景不知道该怎样接这样的话,她只是一把把她紧紧抱住,“抱抱,钟姐姐。”
从那以后,夏知景再也不偷偷骂她钟巫婆了,也开始一口钟姐姐长钟姐姐短地叫。之前,夏知景只叫她总监。
后来有段日子,夏知景有些失落,甚至带着怪罪。因为钟熠在工作上,只要夏知景犯一点错,依旧该骂的骂,话语也依旧恶毒,毫不客气。
再后来,就变成了崇拜。因为那样公私分明的女子,在工作上,给了她更多的教导,让她成长得更快。而在私底下,也跟她越来越亲近了,无话不淡,说了不少很私人的话,成长的,痛苦的,还有偶尔对未来期待的。
这些都让夏知景觉得,自己对于钟姐姐来说,是个很重要的人。那是一种很自豪的情感成就。因为钟熠对她无比重要,被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人放在了同样也重要的位置,当然是一种满足,更是一种成就。
可是,那个人,她不在了,永远地走了。
那样的骄傲,也随着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