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雪折枝31
两个小二慢悠悠地在底楼门口扫地,午时的阳光缓缓透进来,底楼的每一张桌子都摆放的干净整齐,这种场景奇特,可能在所有人的眼里,酒楼,特别是这种酒楼是最为混乱和肮脏的。但早晨的酒楼却异常干净。
每一张桌子,椅子,一片地面,围墙,都在等待着中午的客人。就像一个初长成的少女,亭亭玉立地站在高台上,等待着愚昧和惑乱来感染她一样。
萧九看迷住了,他很容易看迷住,就和这个国度的许多其他诗人一样,一个场景,一个时间,诗人总会沉迷在这种灵感中。
他很幸运,见着了一天当中第一个踏入干净酒楼的布满灰尘的脚。
其实每个小二甚至住在街对面的人都能每天看到第一个进酒楼吃午饭的人,之所以说萧九幸运,并不是他从前没见到过这样的场景,而是来的这个人很不一般。
这个人裹着一层厚厚的灰布,不像是衣服,更像是由一堆破布编制出来的乱布条,远远看上去像是个乞丐一样,但走进来了才看清,他身上的这些布条很干净。
他留着一小撮胡子,一头弯曲的黑色长发散落,头顶上盖着一顶斗笠,这斗笠与萧九的斗笠很像,只是要破旧些,他的材质是东南方的细竹,看上去老旧又精致,而赫连乌昭送给他的那个斗笠是蜀地的大竹子,更加光滑圆润。
他背上绑着一团扁平的物件,顶部有个把手,应该是某种类似大刀的兵器。
萧九忽然对这个人起了兴趣,因为他感觉不到这个人的具体修为,但他的内息沉稳,浑身上下散发着锋芒毕露的强烈真气波动。
萧九的右手手指在木栏杆上一点,这个人轻如无物一样就飘了过去,在空中双脚一展,也不使他会的轻功,而是直接凭借着力道落了下去。
“当心了!”说完萧九拔出了白刃,用剑身砸了下来,直取这个神秘的客人。原来他并不是不用轻功,而是直接动手了。
他拔刀的速度最多只及得上平常的三分之一,他的力道使了三成,身形则是在空中就完全成型了,脚弯着向上收聚,双手握剑落击。江湖中常常有人说用剑的高手,可以在战斗中人剑合一,自己化身一把剑。
实际上是夸大了,其实外行人看到的所谓“人剑合一”不过就是这样使出来的,把身体的力道附加在剑上,有的是把前冲的速度寄托在剑上,顺势腾空,若是在剑光庞大的时候,别人看上去就像是人已经和剑融合在一起了一样。
萧九则是借着下落的势,因为距离短,力道小,所以没有剑光出现,这个动作看起来就很怪异,并且不好看了。
可打打杀杀本就不是为了好看而存在的,这个人反应不慢,也并没有显得多惊讶,甚至都没有抬起头看萧九,至少没有看萧九的眼睛。
要是他看得见对方的眼睛,对方也看得见自己的眼睛,抬头的动作不慢,但更快的还是动手的速度,他伸出手就握住了背上那个兵器的把柄。
萧九看到了这双手,很可怕的一只手,布满裂纹,很有规律的裂痕,五指缝隙,手背关节处,这是用力过大,造成的撕裂。
他的手稳健的握住把柄,可并没有扒,而是往下一压,这个动作实在可笑,好像他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一样,慢慢弯腰就可以做到的动作,他偏偏自己握住把柄把自己的背脊压了下来。
白刃撞在那个兵器上之后立刻就被弹开了,“翁嗡嗡”震荡波传递开来的同时,萧九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力把他反弹了回去,三成的力道对他几乎是毫无效果,对方甚至没有可以用力,就被弹开了。
萧九弹飞的身体在空中一转,收拢的双脚又张开,一脚踢在二楼的支撑柱上,立刻折返,他已经确认了这个人的实力,所以毫不犹豫地施展出了真本事,即使对对手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爱惜。
落地刚刚站直,就是一记“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飞快突刺。
对方对于他速度和力道的提升并没有丝毫惊讶,只是抬起了头,露出一双柔若秋水的眼睛。
这双眼睛很好看,柔而不弱,漂亮但并没有女性特征,反而带着浓厚的霸道气劲。
他不认识萧九,也不认识白刃和他使出的招式,居然也拔出来武器与萧九对撞。
“银鞍照白马”本就更适合作为骑兵冲锋的招式,再加上萧九浑厚的气劲和真气,他的正面冲撞里估计连好几只铁甲战马都比不上。
但这个人好像很有信心一样,面对飞快刺来,闪着白光,破空利啸的白刃,拔出自己的武器就砸了过来。
他根本没有什么招式,就像是抓起一块大石头就丢了过来,极其简单,既然要对撞那就撞,毫不退让!
他的武器很奇特,是一把带着许多尖刺的长棍子,看上去极其野蛮,特别难看,但也正是这些看上去粗制滥造的尖刺,却能与天下一等一的神兵利器“白刃”分庭抗礼!
“轰隆隆……”巨大的撞击声传播了出去,店里的小二都被吓了一跳,有的跑到了屋子外去躲避,也有的上楼感觉通知老板娘去了。
底楼的地板上被撞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出来,烟尘弥漫当中,萧九和这个人各自举着兵器坚持在原地,两人保持住兵器相撞时的形态,一动不动,两人的身体都在微微抖动,但两人都是一步也不退。
“萧九!你你你……”那个妩媚的老板娘急忙跑了出来喊道“你上了我的床还要拆我的店吗?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