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宴会前夕

  钟吟窝了窝掌心,将最后一点鱼食聚拢后尽数倒到左手上,向外一扬,往湖中撒了个净。
  小臂被走近的乐越攫住,一边摇晃着一边哀求道:“阿吟,你就替我去这一回吧,去吃吃点心、喝喝champagne,顶多就一两个钟头,到时候我就在外面接你,嗯?”
  钟吟翻起手掌冲着她,“我没揩手,脏着呢。”
  乐越的手劲略微松弛了些,像是真觉得很脏一般,向后退开了两步,口中没停下:“你不是一直想学风琴吗?我教你啊,只要你替我去这一趟。”
  女仆人端着折叠整齐的干净毛巾走上前来,钟吟拿起一枚,细细揩拭着,“坐飞机倒也没见你这样发愁过,怎么区区一个家庭宴会竟叫你如避虎狼?”
  乐越叹了声气,道:“你不知道,这是宋市长张罗给自己的小儿子挑对象使的,来日有幸挂上宋少夫人名衔的机会,届时在场的所有适龄女客,见者有份。”
  “这听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好事。”钟吟歪了歪头:“可我终归是顶着你名号去的,怕是要更引人瞩目些,霖光银行的千金,怎么说都是能在宋家面前排得上顶前几个的,中选的几率岂不是很高?”
  乐越拿起圆桌上的手柄镜,举到她面前,钟吟侧过脸疑惑地看她一眼,只听乐越道:“你瞧瞧你这张脸,前些时候元州城里办个了‘冷芙蓉’的比赛,说白了就是冰山脸之间的选美。也就是你没参加,若你去了,我看那位拔得头筹的冷美人必定要让贤与你的。”
  “退一步讲,宋三公子喜欢活泛好谈的那一茬,你这惜字如金的性格,必不会和他有什么交集,中不了。”
  钟吟摆开她的手,自顾自地往阳伞下一坐,扎着洗净的时令水果吃,并不搭腔。
  “看吧看吧,果然是个面冷心也冷的。”
  渐要入夏的天微有些躁意,钟吟很不爱在厅里坐着,因而整日整日地支了伞坐在外头,喂鱼、看书、瞌睡、朗读法文,都是打发闲日的法子,因着还未到开学的月份,只能如此着了。
  睡了午觉,醒来见天边起了乌云,想是将要落雨点了。远远地见着女仆人抱着薄毯与手炉往这处来,钟吟只一摆手,“不必了,马上要下雨,我也不在这里窝着了,进里面去吧。”
  女仆人又跟着她一径进了馆中,路过前厅的玄关,和管家打了个照面,并顺势嘱咐去收拾湖边的东西避雨。听着这话时,钟吟趿着鹅绒拖鞋的一双脚停了停,“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上个月新选进来的一拨仆人,因着她行事周全且话少,便选来给她用。月余的相处下来,她也确然觉着这个女仆人十分稳妥,但就是总也想不起她的名字。
  女仆人闻声便撵上来两步,笑道:“紫荆。”
  钟吟点头:“三荆欢同株,你可有兄弟姊妹?”
  紫荆笑容有些淡,头低了低:“我是个孤儿,不曾有兄弟姊妹些。”
  良久,只闻:“哦,我也没有。”
  紫荆有些愕然地抬起头来,却见钟吟已踏上旋梯,鹅绒拖鞋踩在地毯上并无声息,纤细的身量略见单薄,长发被松松挽起,惟有腰间轻轻飘起的丝带显得有几分生动。
  她立在那出了会儿神,等回过神来时,旋梯上早就没了钟吟的身影。紫荆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子,赶忙上楼去了,上楼后见钟吟倚着卧房的门框看着床上铺放的一件礼服裙。
  她连忙道:“这是适才晌午,越小姐那边送来的,说是您的尺码。”
  钟吟走过去,拿起裙子旁边的一张折叠的纸,打开来一看,上面写着:逢夫人的高定礼服,正是吟小姐的尺码,全城仅此一件哦,敬请笑纳。
  她拿着纸片,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拨了乐越公室的号码,立马就被接起来了。
  “喂,请问找谁?”
  “找你。”钟吟道:“留言我看到了,裙子我也收到了,但你这招恐怕不奏效。我的尺码你向来也是能穿的,逢夫人的手笔你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我这就差人给你送回去。”
  乐越急急阻拦道:“别别,我最近胖了,穿不下这裙子,你千万别给我送回来。不就是个晚宴嘛,上午是我言重了,其实没有那么唬人。况且你如今鲜少出门,镇日就在公馆里圈着,更别提社交了,离开学还有好些日子,难不成你就一直闷在家里不出去么?你就放宽心,今晚权当去散散心,吹吹风。”
  钟吟还要再说些什么,乐越却没给她机会:“哎!我今晚要去见我师哥,这才是顶天大的事儿,你可说过全力支持我追求他的,今儿就是你实际支持的时候了,不准掉链子!”
  电话被匆匆挂断,钟吟扣上座机,额角隐隐作痛。
  紫荆问:“您哪不舒服吗?”
  钟吟摆了摆手:“不是,去安排车子吧,我去一趟城东取我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