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了却
习武之人遇到这里的军队,只会被那高度行动的战阵所击毙。将士整齐划一,不断消耗,且死战不退,绝不像那些富庶地区的军队,武人大开杀戒后就会士兵溃散。
所以靠近战场的地方,才是真正武人最少的地方。
不仅如此,也少有武人上战场。在战场上如若表现出不同常人的实力,刹那间就将要承受来自敌军的重点关照。而且敌军之中也会有武人,两军对决自然双方武人会互相牵制,一场战争的胜利,最终还是源自各个将领的运筹帷幄与庙堂的政治面貌。
邺城有一远近闻名的酒楼,这里所有酒都是一个价,第一次进酒楼的人,酒楼老板会靠他精湛的识人之术,估计着他们日后成就给出不同的酒。
酒楼还有一点极具特色,这儿有一个极好的说书先生,爱讲天下动乱大事。例如陈义的几场决定天下时局的大胜战役,刘展鹏的政治革新,还有汪羽如何功成身退。
今日酒楼的人特别多,说书先生正讲陈义将军被陈貂寺所杀。要是搁离京城更近的地方,哪个人胆敢讲这种题材?不过这儿天高皇帝远,边塞百姓又是真心爱戴那些忠贞将军,所以但说无妨。
不过今天还有一怪事,俩青年来酒楼,一人腰间只有一柄木剑,一人背后一柄铁枪。普普通通的两人,若不是携木剑那人有些俊秀,估计都没有人注意到这两人进来。
老板却给了他俩楼里上好的猴儿酿,这也是常来酒客百思不得其解的。
说书人醒木一拍,沉默须臾,酒楼也霎时寂然无声。
他沉缓说道:
“天下太平将军定,不许将军享太平。”
一壮硕的汉子猛地起身叫好,仰头将大碗中酒一口喝尽。
酒楼叫好声接连不断,气氛高涨。
陈禹陶举起酒碗,小口抿了一下,吴鹿看到了他的手,微微颤抖。
说书人再拍醒木一下,喧闹止,他身子略向前倾,激昂说道:
“陈义将军为天子打天下,总经数百大大小小的战役,浑身皆是触目惊心的伤痕,这些都是他功勋的体现。”
“陈义将军此生也不是什么常胜将军,曾有好几次麾下士卒死伤惨重,就寥寥几人还有一战之力。但是他都没有放弃,回去休养生息一段时间,他的麾下就会再一次奔赴战场,他就会再一次上阵杀敌!”
“可叹,如此英雄豪杰竟惨死于陈貂寺的拳头下。”说书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立刻就有孩子捧着盘子穿过座席来卖酒。
酒客们也没有发火的,大家都是清楚每行每业都有自己的不易,而且这说书先生只在开头一会儿收一次酒钱,也是不令人厌烦的。
孩子很快就到了两位青年面前,陈禹陶思索了一下,就将自己身上所有的琐碎银两和铜币都放入盘中,再拿了两大碗酒。
吴鹿笑着看着陈禹陶面前的三碗酒,问道:
“你喝的完吗?拿这么多。”
陈禹陶摇了摇头,举着碗指了一下说书人,意为继续听。吴鹿尴尬地笑笑,转过头继续听说书。
没等多久,说书人继续。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当大楚的局势已经稳定下来,皇上突然急召陈义将军进京面圣。陈义将军也未多想,携几人就奔赴京城。临近京城,已是深夜,城门口站着一人,就是那陈貂寺陈瑭鸿。”
“他赤手空拳地站在陈将军马前,阴柔而又残忍地笑着。那夜的风很大,许多百姓都紧闭门窗,以致于没有一家人听见了这场残杀。陈瑭鸿三重境界,专练体魄,他的拳头就是最好的武器。”
“陈瑭鸿本只想杀陈将军,没想到那几名侍从那般不开眼,拼死挡在将军面前,陈瑭鸿数拳下来后,几位侍从皆横死于城门前。”
“据陈瑭鸿自己所言,陈将军临死之前也曾大笑发问皇上内心可曾不安,问皇上可有一丝一毫悔意。回答陈将军的是,其满门抄斩,一个家大业大的家族霎时土崩瓦解。”
说书人停顿了一下,润了润有点干燥的嗓子。
“但是陈将军的妻子带着他唯一的儿子逃出府邸。不久后其妻子被找到,军队直接往她藏身之处拉开弓弩,以致她万箭穿心致死。但是他们的儿子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据传流落江湖,不知所踪。”
吴鹿恍然大悟,转过头看向那系木剑少年。
少年泪两行,仰天欲长啸。
吴鹿心有感伤,对着他说: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
陈禹陶接连灌下下三大碗酒,粗布麻衣上全润满了酒气。
他起身往酒楼外走去,气势攀登地越来越快,右手执剑柄。他脸色通红,眉头紧皱,宛若名剑锻造。
“我有三尺木剑,怕什么魑魅魍魉?”
木剑使出,斩断酒楼门口的槐树。
吴鹿眯着眼睛看着陈禹陶的背影,二重境界吗?
于是就在普通的一天,一座城中,出现了天下最年轻的二重境界武人。
吴鹿仰头喝完了自己那碗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