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清晨,宁静.
韩家村的人经常在私底下这么互相评价李念愚：“狗娃这犊子，打架斗殴，偷鸡摸狗，带坏小孩，真是坏事做尽了！但他就一点不错，能记人的好！”
在韩家村的人看来，李念愚唯一的优点便是能记人好。
这一点在李念愚自身看来，则只不过是他不愿意欠别人。恩也好，情也好，债也好，他都不愿意欠。
如果欠了，他就一定会还。
王胖子把李念愚从高速上带下来，这算不上什么大恩，也没有多少情义，而且陈永发还说了这王胖子欠着他的恩情。但毕竟，王胖子是在李念愚需忙的时候帮了他。所以，当看到王胖子似乎有难的时候，他站了出来，想帮回王胖子一把。那么他也就不欠王胖子什么了。
当然，这是一个等价的帮助。
王胖子把李念愚从高速上带下来可以说是顺手，李念愚帮王胖子喝了20斤的酒也是顺手。
也许对普通人来说，喝下这20斤的酒而且其中还混有度数高的洋酒，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儿。
但对李念愚来说，这还真没多大的事。
韩家村里的人家家都自己酿酒，而且度数基本能到60度，最高的还能到70来度。
没办法，大山里常年积雪，温度在零下十几二十度，又没有先进的保暖设备，想要活下去，有时候必须要有烈酒来暖身子！
李念愚从十二岁就开始和李根生偷村子里人酿的烈酒，偷了十二年，喝了十二年，越喝，他就越能喝，而且醉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到如今，李念愚喝20斤60度左右的酒绝对没什么问题，李根生的量更是在25斤上了！
所以，帮王胖子喝酒，对李念愚来说也就是一个小忙。而且还有一点，或许昨晚李念愚的心里正想喝一些酒，想醉一次。
只不过在李念愚看来只是顺手帮别人一点小忙，并且自己可以蹭一点酒喝的事，可在别人看来，可能就不是这样了。
凌晨5点，倒头睡了一夜的李念愚醒来。他打开房间门却看见门口一个女孩坐在一张椅子上头放在膝盖上睡着了。
他惊讶的轻轻地用手碰了那个女孩，那个女孩就醒了。
她迷糊着眼看了一眼李念愚，然后像是完全惊醒了一般，站起来，问：“你醒了？你是不是渴了？我帮你去倒水！”
李念愚抓住想要去倒水的女孩的手臂，说：“我不渴，倒是你，怎么在这睡着了？”
女孩轻声说：“昨晚你喝的太多了，我怕你半夜起来口渴，我就一直在门口等着。”
李念愚讶然地看着女孩，有些无语：“你就这么在门口守了一夜？”
女孩羞涩的点了点头，低下时不再抬起，像极了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李念愚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哎，算了，你知道这里怎么去火车站吗？”
女孩说：“知道，可是现在公交车还不能坐，要到6点。”
李念愚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说：“行了，你去睡吧，我去跑会儿步。”
“哦。”女孩应了声，然后又说：“我帮你去开门。”说完，她先跑到梯子口爬了一下去。
李念愚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她已经爬下去了。他又只能无奈地跟着她下去。
走到酒吧门口的时候，女孩似乎还没有要离开李念愚身边的意思，李念愚只能跟她说道：“你回去睡吧！”
女孩小声问：“要不我陪你一起跑吧？”
李念愚好笑，他可不想带着一个拖油瓶一起跑步：“不用了，你回去吧，我跑几圈就回来的！”他说了这话才让女孩走回了酒吧里面。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李念愚也不想跑远，就在附近跑了一点路。不过附近就有一个公园，只不过正月初三这个日子，公园里面也没人。于是他在公园里打了一会儿拳，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回到酒吧，想向那个女孩问去火车站的路，然后自己就回上海了。
不过他回到酒吧时，那个女孩却准备了一份简单的早餐在等他。
“今天外面应该没有早餐买的，我就帮你准备了。”女孩细声细语地说。
李念愚倒也有些饿了，说了声“谢谢”便不客气的拿起桌上的牛奶和煎蛋吃了起来。但他见女孩没有为自己准备吃的东西，就问：“你不吃吗？”
女孩摇了摇头说不饿，李念愚也就不多管她了。
吃完早餐，李念愚问：“这边去火车站怎么坐车？”
一直坐在李念愚旁边低着头安静不说话的女孩，想了一会儿，轻声说：“这边去火车站挺麻烦的，我带你去吧。”
李念愚笑着说：“不用了，你告诉怎么去就行，我这么大一个人又不会迷路。”
但女孩倔强的坚持说：“还是我和你一去吧。”
李念愚看着女孩倔强又坚持的神态，感觉被她打败了一般，只能再一次无奈地说道：“好吧，那谢谢你了。”
“恩！”女孩似乎很高兴地点了点头，说，“我去换件衣服，很快的！”说完，她就急匆匆地爬上了爬梯，到二楼隔间去。
李念愚看着女孩的背影，有种恍然的感觉。这个女孩的害羞的模样真的像极了童瑶……
女孩真的很快就换好了衣服，走下来时还跟李念愚说：“我好了，我们出发吧。”看她的样子，倒像是要和李念愚一起去上海一般，而不是只是陪着李念愚去火车站。
李念愚点了点头。不过走到门口的时候，女孩又问：“不用跟王哥说一声吗？”
李念愚觉得昨天王胖子帮了他一次，他也帮了王胖子一次，大家两清了，也就不想再麻烦王胖子，便说道：“不用了，我待会儿给他打个电话就行。”
“哦。”女孩应了一声就不再多说，带着李念愚到公交站。
冬日的清晨，太阳和人一样，不愿意早起。已经6点多的时间，天依然有些漆黑，只能淡淡看清世界。
天也有些冷，从北方大山里出来的李念愚皮糙肉厚，身子骨也壮实，倒也不怕南方的这点温度，只是偶尔吹来的阴冷刺骨又潮湿的风会让他缩起脖子把手藏在口袋里。不过在他旁边的女孩，却已经被冻得小脸红彤彤的，还在原地踏步动着，靠着运动来提供人体的热量。
李念愚想让她回去，但这个女孩似乎也不会答应，也就放弃劝她的这个想法，只能偶尔跟她讲几句话，好让她分散注意，不要一味想着“好冷好冷”这些念头。
“过年你怎么不回去呢？”
这个问题对女孩来说好像很难回答一样，她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在王哥这可以唱歌。”
李念愚心想唱歌哪不能唱啊？在山里的时候他还经常放声歌唱呢！不过他本来就是没话找话，也不多过纠结这个问题。还好他应了一声“哦”之后，打着前灯的公车来了，不然他都不知道怎么和这个女孩找话题。
这个日子这个点，坐车的人也没有，原本早起的老头老太们也在家里享受着天伦，所以等他们两人上车后，除了司机就再无他人了。整辆车，像是被这两个年轻的一男一女承包了一般。
车里比外面暖和了许多，找了中后排两个并着的位置坐下后，李念愚也不用再找话题来分散女孩的注意，他便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擦了擦窗口的雾气，望着窗外，看着外面这个六朝古都的风景。
女孩也沉默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偶尔会瞥一眼李念愚，但只是稍瞬便又耳观鼻鼻观心，生怕李念愚发现她在偷看他似的。
公交车开得不急不慢，开一段，停一站，又开一段。陆陆续续的，也有人上了车，不过也不多。
到了某一站后，他们换乘了另一辆车，然后又是一路没怎么讲话。沉默着，静静的。
冬日清晨的宁静终于在两人到达火车站后被打破，火车站里的人就多了，人声鼎沸。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在天空明亮无比，给人和煦温暖又晃眼的感觉。李念愚去买了票。因为不是春运回流高峰期，票也好买，只不过李念愚买的票要等一个多小时。这一次，他到没有打算偷上早一班的车。
买完票后，李念愚给王胖子打了个电话，告知他已经在火车站了不用麻烦他接送了也不用他过来了云云。打完电话后，他对女孩说：“好了，你回去吧！”
哪知女孩又说道：“不，我等你上车。”
李念愚真的不知道怎么说这个女孩好了……他大概是知道这个女孩的心思的。因为昨晚他帮了她？但其实他并不是帮她，而是帮王胖子啊！可是这话让他怎么说？
我昨天其实并不想帮你，而是因为王胖子，所以才顺手帮了你？这话……未免也太伤人了吧？
所以他也只能随她了。不过这女孩也奇怪，陪着李念愚还真的只是陪着，从酒吧开始，到公交站台，到公交车上，再到这火车站的候车厅，她都只是静静的在李念愚一旁，不主动说话，只等李念愚跟他说话时，她才回几句。
两个人又在火车站“静坐”了一个多小时，李念愚快要检票的时候，王胖子倒是赶来了。
“哎哟，李哥，你走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好让我送你呢？”王胖子蓬头垢面的，看样子来得也挺急，不过他的语气和态度已经不是昨晚刚见李念愚时淡淡的样子，而是热情了许多。
李念愚笑道：“也不是多大的事，而且我起的较早，就没想打扰你。”
王胖子道：“李哥你这不是见外了吗？你是二爷的朋友，那就是我王胖子的朋友。”
李念愚道：“好说，下次有机会再来南京，我一定来叨扰你。”
王胖子点头称道：“一定一定！下次你来，我一定好好招待！”
这时，李念愚的票已经开始检。
李念愚道：“那行，那我先走了。”
王胖子道：“好，那你一路平安，下次你和二爷一起来。你和二爷都是我的恩人，我一定好好报答您俩。”
李念愚笑笑，并没有再答话，只是向王胖子和女孩两人挥了挥手，便转身往检票通道走去。
“我叫云朵。”
这时，女孩却突然对李念愚喊道。
李念愚错愕地回头，看了云朵一眼，又向她笑着挥了挥手，终于是走过了安检的通道，消失在了王胖子和云朵两人的眼中。
“怎么，喜欢上那位小哥了？”过了良久，王胖子跟站在一旁的云朵说。
云朵红着脸羞涩的低下了头，并没有回答。
王胖子拍了拍云朵的肩，叹了口气：“哎，听王哥一句，那个人不适合你。虽然我没有二爷那般本领，但我多少也能看得出，像他这样的人，这一生怕是不会安定。你若跟他，到头来受苦的是你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