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金冠蛇
说来也怪,我不出手群蛇也不动,好像在等待出“口”的良机。赤焰驹却焦躁不安,弄得我心慌意乱,只好跳下马来,提剑准备斩蛇。
见我落地,周围的几条黑蛇觉得时机成熟,身体像弹簧一样一起向我扑来,速度奇快。我早有准备,又用出疾字诀手中古剑一抡,几个蛇头早落了地,数段蛇腔瘫在地上不停滚动。
见我一出手就连斩数蛇,其余黑蛇不敢造次,虽然仍在仰颈吐信,却都畏缩不前。
我不敢掉以轻心,紧握剑柄准备迎接第二次攻击。这时白雕长鸣一声,振翅向上疾飞,红马也厉声嘶鸣,像是见到了极可怕的东西。最诡异的是群蛇也乖乖缩头下去,瞬间跑个干净。看来这些蛇非常聪明,知道肉身利齿不是铁剑对手,知难而退了。
我正得意,前方一丈远的地面忽然被什么东西拱了起来,越拱越高,接着一个红灿灿的乌**破土而出,草原上极少有龟,这个记忆只在绍布祭天时见过一次,好奇心顿起,把古剑搭在肩头仔细地观察着它。
红龟动作缓慢,等了半天才整个钻出来。它体积并不大,通体赤红,在晨光下泛着刺眼的光彩。它的红很不真实,好像人为染色,看来是平时以谷中红花为食的导致的色变。
乌龟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我,让我不寒而栗。红马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只剩白雕还在空中翱翔。不过蛇胆已经到手,乌龟虽怪也没必要一探究竟,眼下时间宝贵,得抓紧回去。
正踌躇间,那红龟竟张嘴叹了口气,头一歪趴在地上不动了。我见它红得可爱,想把它带回去。草原没什么新奇玩意儿,龟甲自是好东西,何况这么红的龟甲。
没等我有所动作,龟背忽然动了一下,我知其内有物,忙持剑相对。果然,一条红鳞小蛇懒懒地从壳上一个圆洞钻出,头生金冠,支着上身好奇地打量着我。
这才是货真价实的金冠蛇,看来这东西确实存在,幸亏刚才没走,否则就把乌兰夫人害死了。
金冠蛇神态倨傲,耸着蛇身向我爬来。我正欲出剑,眼前白光一闪,神雕闪电般扑下,伸利爪对着蛇冠就是一下。小蛇反应更快,纤细的蛇身一扭,一口咬在雕腿之上,白雕负痛拍着翅膀向上飞去,可只拍几下便砰然落地,发出阵阵哀鸣。
我无暇看顾白雕,挥剑向小蛇斩去,它又是一扭,居然腾空而起,从上方向我袭来。我见之大喜,心想在空中不成了活靶,挺剑向蛇头劈去,谁知它在空中居然还能变向,生生又窜起一尺,避开了我的剑锋,又张口向我面部啄来,它速度实在太快,我不及抬剑抵挡,只好用左手胡乱一抡,就地一滚才勉强躲过。
金冠蛇一击得手极是得意,浮在空中吐着火焰般的蛇信,头上金冠也在不断抖动,发出轻微凄厉的响声。我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慢慢向后退去,心想这蛇难道会法术,如何能在空中改变方向,还能悬停?仔细一看才明白,原来它周身生着一层极薄的红色体膜,现已完全张开,它正是借这层膜震动产生的升力飞起来的。
雕是蛇的天敌,可金冠蛇连天敌都不怕,定然极不好对付。
我就这么站着看它,它悬在空中也盯着我,几次似要扑过来,却只是做做样子,显然它懂得虚实之理。
我看准时机又刺过去,它震动体膜借剑风又向升了三尺,我举剑封住上路,它毫不畏惧,弓起蛇身向我弹来,我叫了声来得好,一剑向蛇腹豁去,小蛇知道厉害,急速横飞躲过,在空中又调整姿态向我扑来。
一人一蛇就这样战在一处,怪蛇靠的是速度身法,我仗的是古剑之利,一时难分高下。我因受了风寒,时间一久体力有些跟不上了,剑速渐缓,小蛇也有些疲倦,多滞在半空伺机而动。
它的策略是借高度优势以逸待劳,想等我筋疲力尽再全力出击。可它再精再灵也不过是条蛇,如何能与人斗智?我趁其不备一跃而起,一剑险些斩断它的尾巴。它没想到我的跳跃能力如此惊人,震体膜飞到更高处,抖着冠子看着我。我冲它一笑,缓缓坐下,摆出一副懈怠的样子。
小蛇见状谨慎地降了些高度,在我头顶三尺处不断蜿蜒拧动着,金冠越抖越快,见我还没反应,猛地一躬身张口扑下。我等的就是它这个动作,古剑一轮向它掷去。小蛇再次上升去,可这次不一样了,我是直接把剑仍了上去,它再难躲闪,哧地一声脆响,古剑早从它身体划过,怪蛇一分为二,先后掉在地上。
我怕再生变化,从地上一跃而起,一脚踏住下半段,狠狠地踩了两下,把它踩瘪了。上半段却不死心,依旧立着蛇身,抖耸金冠向我示威,可断处却不停地冒着血,金冠和蛇身的颜色也逐渐变淡,最后猛地向上一窜,狠狠抖动几下终于软在地上不动了。我走过去用脚踩住蛇头,抓起蛇身用力一拧,将身体生生拧下,又用手指破开蛇腹,拽出蛇胆在手中把玩着。刚才那黑蛇的胆是淡绿色的,金冠蛇的胆却是金色的,和蛇冠颜色接近,散着浓烈的药香。
白雕见金冠蛇已死,拍打着翅膀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低头狠命地啄食着蛇身,不只是饿了还是在报仇。我把金胆揣好,又拎起红龟向谷外走去,赤焰驹并未远去,只在谷口低头吃草,我走过去把死龟塞入皮囊,纵身上马。神驹极通人性,没等我开口便撒开四蹄向西而去。
归程很顺利,赤焰驹比我还心急,一路狂奔,速度比来时快了一倍不止。空中却不见白雕,应该是受伤颇重在休养吧。不过我已为伊尔汗取了蛇胆,他应该不会因此怪罪我。路上只休息了一次,中午时分便回到了部中。
和平日不同,很多蒙古包中都传出低沉的哭声,莫非乌兰夫人已经没了?我纵马来到伊尔汗的金帐,跳下马背直接闯了进去。伊尔汗正在和速不台俩人吃饭,祭司绍布在一旁陪坐,几人有说有笑,速不台喝得满脸通红,须发散乱。我一见便知夫人没事,这才松了口气,听到的哭声应该是各家在同出征的亲人作别吧。
几人见我忽然出现都大吃一惊,绍布结结巴巴地问:“塔拉勇士,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拿到蛇胆了么?”
我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黑一金两颗蛇胆双手奉上。绍布小心地接了过去,低头仔细地看着,嘴里嘟囔道:“嗯,像,金色这个像,还有药味,应该就是了。”
伊尔汗见状大喜,忙让他把蛇胆拿给夫人,他躬身一礼便出去了。速不台用赞许的目光看着我,此时蒙古并无文字,所以不重知识,只敬勇士。他已有五分醉意,斜眼道:“塔拉,真有你的,五百里路途两日便回。草原上高飞的雄鹰都没有你快,大汗射出的利箭也不如你,不愧第一勇士之名!”
我忙摆手道:“我没有这样的本领,全仗汗王的赤焰驹神勇,否则如何能及时赶回。”伊尔汗又问金冠蛇的事,我极是乏累,几句话敷衍过去。速不台亲自为我倒了一杯酒,我也不客气,仰头一饮而尽。
正说话间,两个侍女搀着一位端庄秀丽的中年女人走入金帐,正是乌兰夫人。一身红装的宝盖公主也跟着走了进来,身上环佩叮当,比昨日更添颜色。
伊尔汗见媳妇来了,忙起身握住她的手关切地问:“兰儿,你身子不好怎么起来了?吃蛇胆了么?”
乌兰虽人到中年,却依然风姿绰约,对汗王温婉一笑道:“吃了,说也怪,刚服下头就不沉了,身上也有了力气,特来当面感谢那取胆之人。”又转身看着我道:“多谢你辛苦为我取胆,让我的宝儿不必受丧母之痛。”
见她目光如水,面容和宝盖别无二致,我不禁痴了,半晌方还礼道:“夫人不必言谢,我是汗王的子民,这是我该做的事。”乌兰笑道:“救命之恩怎能不谢,宝儿过来谢过塔拉勇士。”宝盖公主低头走过来,对我低身浅施一礼,淡淡说了句:“多谢勇士。”
在回来的路上我曾幻想过多次这个场景,最差也是她红着脸答应嫁给我,可真实发生的却是这样冷淡的一语,我火热的心顿时凉了,本欲扭头就走,可毕竟要顾忌她父母的面子,于是只冷冷地回了句不必客气便不再说话。
伊尔汗并未喝多,觉察到了我的不满,朗声笑道:“塔拉勇士,来同我们一起喝酒吃肉,一醉方休!”说完过来拉我入席,我跑了大半天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也不客气,同速不台伊尔汗吃喝起来。
席间我让人将红龟拿来献给伊尔汗,速不台一见此物两眼放光,一把抢在手中仔细看着,问我从何处得来,我如实说了。他说此物不简单,汉人管它叫玄武,最是吉祥,须大福慧方可压住。伊尔汗自知其意,便将乌龟转送给他。他也不客气,笑着收下了。
我随口问绍布海子里见到的怪物是什么,他沉默片刻回答说那东西叫地龙,平时只在地下,逢盛世才会现身,看来我们此战必胜无疑,也不知是他瞎蒙的还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