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搜魂巷
夜以很深了。昏黄的月光笼罩在家家户户的屋顶上,反射着忽明忽暗的光。
幽深的巷子里,每扇窗户后都已暗了下去,只有一户人家例外。两个石狮子,红拱大门,五阶石阶,“来福客栈”四个苍劲有力的鎏金打字可在大门顶的横匾上。整条巷子只有这家客栈的窗户还闪着摇曳的灯光。
巷子里忽然传来“叮,叮”的声响,像是金属在撞击石板。
那是一个男人,一个面目英俊,却落魄不堪的男人。他的左手软软的垂下,右手杵着一把生锈的铁剑。铁剑上的红色星星点点,分不清是锈迹,还是血迹。男人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汗水,一滴滴顺着额角滑到颔下,再一滴滴地落到地上。他的头发散乱,有几缕被汗水黏在了额前,穿的衣服也早已破败不堪,有几道裂痕上沾着血迹。
这是一个什么人?为何会在深夜里出现在这条小巷?
“咚咚咚”,男子艰难地挪到来福客栈的门口,轻轻扣下门环。客栈里好像什么东西动了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枯瘦的老头闪出身来。男子看见老者,干裂的嘴唇好像动了动。老者望着男子满身血迹却并没有一丝惊讶,反是怜悯地叹了口气。男子吐了句“谢谢”,忽然身子一软,竟倒在了老者怀里。“唉……冲冠一怒为红颜,可是,又何必呢……”老者慵懒的眼神忽然锐利得像一把刀。他扫视了一眼他再熟悉不过的巷子,背着男子,关上了客栈的门。
不久,深夜里这条巷子唯一的灯光也灭了。
2.
在梦里,那飘溅的血花在他的眼前华丽地绽放。
他想跑,可是他的双腿仿佛是从地上长出来的一样,动弹不得。“陆冰焰,乖乖受死吧!”耳边传来一声扭曲而又嘶哑的声音,他想捂住耳朵,可他的双手也抬不起来。“嗖,嗖”这是暗器破空的声音,他想。果然,三根银针分插他三处大穴,他只觉的腿一软,踉跄着跌倒在地上。“叛徒,知罪了吗?”无数道黑影在逼近,四周弥漫着浓浓的杀气。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手能动了?”他感知到了手指的颤动,大喝一声,拔剑出鞘!
“别挣扎了。”一声冷漠,高贵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他大惊,一支嫩藕般的玉臂从后面勾住了他的脖子。“叛徒,从来就只有一个下场。”他呆呆地看着胸口,一段雪亮的刀尖露出了他的胸膛,泛着冷冷的光。一阵天旋地转,无尽的白色在他的眼前放大,放大,幻化成了一片白色的漩涡。他只觉的一阵晕眩,顺着漩涡转动,转动……
“唉,这孩子,又做噩梦了啊。”一位头发花白,但双目仍炯炯有神的老人看着躺在床上喃喃自语的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他摸了摸男子的头,从一旁的盆子里拧干了一条毛巾,敷在男子的额头上。“阿清,阿清……”男子眉头紧锁,呢喃着道。老者擦了擦手,转身离开了房间。
出了房间,竟是一段甬道。老人摸出火折子,点亮了一盏灯。甬道很短,老者吹灭了灯,推开了一扇石门。这石门看似重逾千斤,老者右手手掌紧贴石门,屈膝沉胸,低喝一声,石门“吱呀”一声轻晃,悠悠转开。石门后,一个人手里挥舞着锅铲,左手颠着铁锅,锅里的菜散发着一股让人难以置信的香味。他听到声响,斜睨了老者一眼:“怎么样了?”
老者摇了摇头:“还没醒。”老者摸出一根银针,那个厨师模样的人看到后,眼睛眯了眯,道:“这……透骨针?”老者点点头,道:“唉,没想到,连唐门也有人在血刃楼中……”“哼,这年头,最不缺的就是软骨头。”厨师撇撇嘴,“唐门门规甚严,估计两个绝色美人就能把一个三代弟子迷得神魂颠倒吧。”他颠了颠锅,道:“去前面照顾照顾生意吧,今天来住店的人还挺多的。”
老者掀开帷幕,手里稳稳地端个盘子。一间大厅豁然出现在眼前。大厅里摆放着六张桌子和几把椅子,一群群各色的人围在一起,有衣衫褴褛的乞者,有一身儒衫的文人墨客,还有手拿象牙扇,身穿锦袍的富家子弟。老者的脸上洋溢着微笑,将盘子轻轻放在一张桌上。
一声巨响忽然传出,一个彪形大汉猛地一拍桌子,虎目圆瞪,指着一个头发散批的落魄中年男子骂道:“他奶奶的,你刚刚说我们太行五霸什么?”那个中年人一声冷笑,“我说,太行五霸其实是五个怂蛋,倒不如早早改名成太行五猫!”彪形大汉的脸蹭的红了,他猛喘一口粗气,大吼一声,两只蒲扇大的手将板凳举起,猛地砸向中年人。中年人只待闪避,忽的眼前一闪,老者已站在他的面前,手里托着凳子,微笑道:“壮士息怒。有缘千里来相会,既然大家能在这相会,即是有缘,又何必动手呢。”
大汉也不是傻子,他看着那个不知何时落到老者手里的板凳,深深的看了老者一眼,冷冷地道:“好,我就卖老人家一个面子。请问阁下尊姓大名,日后我们太行五霸……哼哼!”那中年男子笑了笑:“我的名字?哈哈!”他悠悠道:“云不是云,雨不是雨,雾不是雾,你猜是什么?”彪形大汉脸色陡变:“你……你是风郎君!”中年男子哈哈大笑,“不错,我便是风郎君。太行五霸要来报仇,我风雨云雾四郎君接着便是!”彪形大汉的脸上冒出了一粒粒豆大的汗珠,他慢慢地后退,双脚猛地一跺,箭似地奔向客栈大门。“想跑?”风郎君右手忽然出现三粒石子,他右手一扬,脸上的笑容却忽然僵住。老者不知何时正巧站在石子的必经之路上,他的手里又多了三颗石子。老者脸上依旧挂着笑容:“那位壮士已经离去,得饶人处且饶人,客官你又何必再施暗器呢。”风郎君看着老者,沉下了脸:“你可知江湖中风雨云雾四郎君的名头?”老者笑道“风雨云雾四郎君在这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风郎君满意地点点头:“那你既知我名号,为何阻拦?”
“因为这条巷子,叫做搜魂巷。”忽然一声稚嫩清丽的话语响起,一位身着鹅黄色裙摆,面容姣好的少女款款走进了客栈。她莲步轻移,没有理会无数聚集在她身上的目光,甜甜一笑道:“老板,你这盐还有没有?我家里没盐了。”老者指了指厨房,“待会让阿发给你一罐。”少女笑道,“一罐?这也太多了,谢谢老板!”女孩的笑都是美丽的,何况是一位美人的笑。风郎君轻抚着扇子,“哗”地一开,慢慢走向少女,暧昧地道:“你们这巷子的名字还怪有意思的,搜魂巷。怎么,就因为这个名字我就不能发暗器了?”少女眼波流转,“可以是可以,好人可以,坏人不可以;救人可以,伤人不可以。”风郎君嘴角动了动,他忽然将扇子搭在了少女尖尖的下巴上,眼睛弯成了一条缝,道:“哦?小丫头,你的意思是说,本大爷是坏人喽?”
少女的眼睛看着搭在她下巴上的扇子,嘻嘻一笑,身子忽然向风郎君倒去。风郎君毫无防备,只觉温香软玉入怀,正心神激荡,忽然只觉得双臂一阵剧痛,“咔咔”两声,双臂竟被女孩的纤纤玉手卸下。风郎君在江湖上凭着三十二招“穿云手”霸道横行,更兼有一身好轻功,如今双臂被卸倒像是一条被打了七寸的蛇。他情知不妙,正待逃走,少女纤细的双腿柔若无骨地缠住了他的脖子。她轻叱一声,风郎君整个人凌空飞起,黄裙少女高高跃起,一拳打在了风郎君的肚子上。
风郎君一声惨呼,飞出了客栈大门。他伏在客栈外的土路上,“咳咳”,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吐出。“你………你是什么人?”他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丝毫没有一分钟前那份气定神闲。“我吗?”女孩天真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是隔壁百货商店老板家的女儿。”
老者在后面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3
“陆大哥怎么样了?”少女目送风郎君踉跄着逃走,转过头关切地道。“天天就知道你的陆哥哥。”老者没好气地笑骂,“有这功夫还不赶紧把你爹爹的形意神拳好好练练。”“不嘛”,少女双眉微蹙,美目四盼,又是引得不少风流公子不由偷瞟几眼。
“鹤爷爷,他……伤的重不重?”没看见心上人的身影,黄裙少女问道。“唉,”老者的神色黯淡了许多,“他的腿上中了三根透骨针,背上有个紫黑色的掌印,应该是西南金家的紫烟掌。身上的刀伤剑伤,大大小小怕是有十几处吧。总之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他的命了。”
“鹤爷爷,您不是精通医术吗,你一定要救救他啊。需不需要什么药材?人参?灵芝?我……我去找我爹爹要!”少女拉着老者的衣襟,满脸哀求的神色。“你也不小了,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老者无奈地摇摇头,“和我来看看他吧。”“好!”少女欢呼一声,跟着老者走向厨房。
“云云,你这丫头怎么来了?”厨房里阿发挥舞着厨勺道。“我家里没盐了,阿发叔借点盐呗。”少女甜甜笑道。“哼,你妈妈的做菜手艺昔年名动江湖,你家还会缺盐?”阿发撇撇嘴,伸手摸出了一个罐子,“你怕是要盐是假,来看那个臭小子是真吧。”他放下厨勺,一手推开了沉重的石门,“去吧去吧。”
老者向阿发笑了笑,打着盏灯笼在前领路,黄裙少女跟在后面,好像对这个地道很熟悉。老者在一扇石门停下了脚步。石门上隐隐有几道刻痕,这些刻痕看似杂乱,却仿佛暗藏着一种神秘的气息。石门上还有九个圆孔,老者伸出右手的手指,沿着那一道道刻痕摸索了一会,最后他的食指停在了其中一个圆孔上。老者低喝一声,一声轻微的爆鸣声响起,只见老者的手指竟硬生生地在石门上戳出了一个洞。“好一个通天指!”黄裙少女赞道。老者道“这算什么厉害的,等你大些,你爹估计就把他那招捞月手传给你了。”一边说,一边推开了石门。当他朝里面望去时,瞳孔突然收缩,雪白的胡子猛地抖动一下:“小焰……他人呢?”
房间内空空如也,只有凌乱的被子仿佛在诉说刚刚有人在床上躺过。
老者一个箭步窜了上去,飞快地扫了四周一眼。忽然,他眼神一凝,转头大喝:“阿发,摇铃!搜魂铃!”
在云云小的时候,她就十分好奇为什么每家每户都挂着一个紫金色的铃铛?“这个铃铛叫搜魂铃,这个铃一旦响起,就说明有人家遇到了极危险的情况,需要街上每个人都去救援。”她的父亲,“飞龙剑”柳轻云摸着她的头慈爱地道。
“铃……铃不响!”阿发雄浑急切的声音在石道中回荡。“轰…”一阵石门被推开的声音,是阿发走进了石道。“老范,怎么办……什么人!”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又是一声声低叱传来,阿发竟似再与人缠斗。“云云,待会你要全力冲出去,去通知你爸爸妈妈还有巷子里的人。”老人刚说完,右足轻轻一点,一个“八步赶蝉”的绝顶轻功身法就窜进了石道中。
石道本就狭小,而四名黑衣男子均手持短匕,短打短削,阿发挥舞着厨勺反而施展不开。“当当当当”四声清脆的声响,阿发一根精铁厨勺架住了四根寒光闪闪的匕首。阿发看见老范的身影一声暴喝,四名刺客竟被巨力震退了两步。老范犹如一片树叶,他的身形以化为了一道灰影,食指连点,四名刺客竟在一瞬间全被制住!“好一个飞花手!”阿发咧嘴大笑。“别说了,快出去!”老范回头一看,“云云呢?”
老范和阿发的脸色同时大变,冷汗齐刷刷地顺着额头流了下来。就在刚刚老范还亲眼看见了云云,可为何此时云云却消失的无影无踪?老范拍了拍阿发的肩膀:“快,回客栈!”阿发冷冷看了四个黑衣人一眼,“他们呢?”老范一看,四人竟七窍流血,早已毙命。“果然是血刃楼的狗腿子,一样的德行。”老范拍拍阿发的肩膀,“快,回客栈!”
客栈中,两个小厮垂着手恭恭敬敬地立在一个男子的身后。男子最引人注目的不是他的衣服,也不是他的长相,而是他身上竟缠着一黑一白两条巨蟒!““小二,””男子唤道。“这位爷……在……在……”一旁的小厮声音发颤地应道。“你们客栈的掌柜……不在吗?”男子偏头,笑着看着一个蓝衫小厮。“掌柜……掌柜……他……”他头上的冷汗一滴一滴地滴到了衣襟上。“不想说是吗?”男子嘴角扬起一抹微笑。“不是不是!”那蓝衫小厮止不住地打着摆子。“我听过一些流言,说这世上有条巷子,叫做搜魂巷。巷子里无论是富豪巨贾,还是行乞小丐都有一声惊天的本领。而你们俩好像并不怎么样啊。”男子微笑着看着他们俩,指了指地上七八具尸体,“最后一遍,掌柜在哪!”
“在这。”一个隐蔽的碎花蓝格子布被掀起,老范缓缓地走出。“掌柜!”“掌柜!”两个小厮惊喜喊道,好似这老者出现,他们就已经得救了似的。“来福客栈小本经营,童叟无欺,不知客官因何事发难?”老范老者满地鲜血,眼神一凝,男子直觉一股冰冷的杀气犹如滔天巨浪扑面而来,他眼睛微眯,手不由自主地抚了抚黑蛇细密的鳞片,道:“我只是想看看,在血刃楼里声名赫赫的搜魂巷,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
“血刃楼中,你属第几?”老范收回冰冷的杀气,面无表情。“哼哼,不好意思,鄙人前不久刚刚荣为升血刃第一楼的第一十八名。”男子摆脱了冰冷的杀气,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两度。“好,一十八名!”老者走向了南面的一个木质立柜,从中取出了一柄剑。他花白的胡须翘了翘,厉声喝道,“当年我与血刃第一皇甫空城在沙漠中的漫天黄沙决斗之时,你怕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娃娃吧!既来搜魂巷,便做亡命人!”
语毕,剑已出鞘!老者仿佛年轻了三十岁,眼里流动着雷霆般凌厉的光芒。热血在血管里轰鸣,即便是二十多年的隐忍,他的心始终未曾老去!
身上缠着蛇的男子脸色变了变,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仿佛已被老人手中的剑牢牢锁定。灰黑的剑柄,笔直普通的剑身,就是这样一柄平凡的剑,在老人的手中矫若游龙,目标既定,便没有闪避的可能。他大骇,双臂一震,身子在空中翻了个身,人已在三丈开外,动作轻灵优雅……
“噗”的一声轻响,男子默默地低下了头。缠在他身上的两条蛇竟没了蛇头,鲜血往外喷溅,分外可怖。他望着胸口透出的那一段雪亮的剑尖,嘴巴微张,声音透着无边的怨毒与嘶哑,“你们……等着…会有人来…!!”
“咚!”他双膝跪地倒了下去,临死前,他还双目圆睁,看着老范的那饼剑。他实在想不通,老人是如何在他背后刺出那致命的惊天一剑,还有余力斩断双蛇的那两个蛇头。
老人也看着他的剑。他老了,身手已不如当年矫健。就在他刺出那惊天一剑时,他自己都发现了他周身已露出三个破绽。破绽很小,但足以致命。剑身雪亮,在剑刃上却有个缺口,异常的显眼。一抹向往在老人的眼中一闪而过,那片风沙,那一战,那一人,还有,那个绝代无双的倩影………
“老范!”一道稳重,有力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老范被惊醒,回头一望,只见阿发肩膀上扛着陆冰焰和云云,顿时面有喜色:“两个小家伙救回来了?”
“哈哈,老范,云云要是在你家店里出了什么事,我可饶不了你。”忽然,一个飘逸的人影从房檐上跃下。男人有着一张英俊的脸,略显褐色的头发披散在后脑,剑眉入鬓,眼中闪烁着一种坚定的光芒。阿发瞧见来人,咧开嘴哈哈一笑:“这次能把两个小娃娃救回来,还多亏了柳大侠和……”
“为什么你总是先提柳大侠,再提我的名字?怎么,我凤翎流苏许芊儿的名号难道还比不过飞龙剑柳大侠?”忽又有女子的娇嗔打断了阿发的话,阿发身后,一位身材高挑的紫裙美妇缓缓走出。阿发神色一僵,看这脸色,他好像对这美妇有些惧怕。柳轻云脚尖一点,飘然落到许芊儿面前笑道:“江湖谁不知凤翎流苏的厉害?那一手凤翎针撒出去,谁能挡的住?阿发,你说是不是?”
阿发轻轻将陆冰焰和云云放下,求助似的看向老范。当年阿发本是太行山群盗之首,两柄十八公斤的泼风刀威震黑白两道。当年阿发在一次偶然中听到了搜魂巷的名头,年轻气盛的他立刻前来挑战。当时与他相斗的正是许芊儿。两人相争,一个刚猛,一个阴柔,一百多个回合后竟不分高下。最后,许芊儿趁其不备,十八支凤翎针洒出,阿发躲闪不及,当场重伤。老范看他虽然鲁莽但本性善良,便治好了他的伤,并将他留在了客栈里当厨师以消磨他的锐气。时光荏苒,谁能想到,昔年的太行之首“夺命双刀”陈岚已变成了厨师阿发呢?
老范微微一笑,“轻云,你就别老拿当年的事吓唬阿发了。快说说,你们是怎么把两个娃娃救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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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轻云微微一笑:“这次血刃楼只来了两个重要人物。一个便是毙命在范老你手下的黑白双蛇王淮,还有一个………”他顿了顿,“便是血刃楼的那个穿地鼠,娄乘风。”
老范一听此人之名,顿时了然。穿地鼠娄乘风本是西北名盗,一身穿山打洞的本领让许多大户人家防不胜防,往往一觉醒来,可能家中的地板破了一个大洞,值钱的东西早已被洗劫一空。
柳轻云继续道:“那王淮倒也是心思缜密,我已经检查过,我们巷子的搜魂铃,已经被他那两条蛇尽数咬断。”
老范苦笑一声:“这招倒是让人防不胜防……”阿发也笑着挠了挠脑袋:“明天我去镇上买一捆最结实的牛皮细线!”
许芊儿掩嘴轻笑“想来那王淮和娄乘风是打算好了,一个去吸引范老你的注意力,还有一个出其不意,一个地洞直接打到那间密室将小焰还有我这宝贝女儿劫走。可那穿地鼠怕是做梦也没想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天弓’雪黎姑娘正巧也在这。”
老范微微点头:“就算娄乘风打洞的动静再小,但也万万逃不过雪姑娘的耳朵。”
柳轻云笑道:“昨天晚上我正在房间里看书,一支箭嗖的就打碎了玻璃钉在了我对面的墙上,箭尾挂着一个白绫,上面用朱砂写着‘有人打洞,来福客栈。注意。’所以我就时刻注意着这边的情况。果不其然,刚吃完午饭我就看到一个人扛着两个人鬼鬼祟祟地一路走走停停。”
阿发抚掌大笑:“那柳大侠自然要让他尝尝那闻名天下的形意神拳了。”
柳轻云叹了口气:“这穿地鼠的轻身功夫也真是不弱,我们夫妻俩联手竟然三招还取不了他的性命。不过……”他瞧了一眼许芊儿,“幸好拙荆的凤翎针依旧未老,一把撒下去,就算那娄乘风百般灵活也是中了三针。”
许芊儿撅了撅嘴,娇嗔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的凤翎针未老,那你嫌我人老了是不是?说,你心里还有没有我了?”
老范没理会两人的小打小闹,好像已是司空见惯。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我记得自从雪黎姑娘住在了搜魂巷,她好像只和你们夫妇二人说说话。唉,她要是直接将这些告诉我,又哪来这么多麻烦事呢…”
柳轻云神色一凝,道:“如果不是我和芊儿当年在血刃楼的刀下将她救下,她可能从此不会再和这世上任何人说话了。那孩子,可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家被毁的啊……”
“正因如此,当她主动提出要训练小焰的时候我十分意外。这世上,除了你俩,恐怕只有小焰和她聊得来了”阿发道,“话说回来,血刃楼这次为什么只派了这两个货色?”
老范没有回答。他抬头看了看天。天空万里,无边的晴朗却被乌云所掩盖。乌云如同翻墨一般,不规则的灰在白之上慢慢地移动着。隐隐有轰鸣的雷声咆哮,雷霆万钧,只等一场倾盆大雨下个痛快。老范略显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冷冽,他喃喃道:“要变天了……既来搜魂巷,边做亡命人,我们这些孤魂野鬼,也该和他们做个了断了!”
他转过身,“阿发,你去把这几句尸首埋了吧。”
“好。”阿发应了一声。他架起王淮没走几步,只听“啪”的一声轻响,一个红色的信封从王淮的衣襟口袋滑落,掉在了地上。“这是什么?”老范捡了起来,两个烫金大字“请帖”印在上面。老范打开请帖,没读几行脸色猛的一变!
“这……”
柳轻云凑上前一瞧,脸色也是难看下来。请帖上只有寥寥几个字,龙飞凤舞,透着一股不可一世的傲慢:
鄙人血刃楼第二十三代楼主皇甫无心将于八月中秋大婚,特于洛阳血刃第一楼备下薄酒一百桌,恭请各位大驾光临。
新郎皇甫无心,新娘唐清,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