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莱到访
“林姐,”她也姓林。
“我先给您五千块钱,以后买菜零用这种事我就不管了。就一条,食材和水果要新鲜,挑好的买。尤其像水果这种东西,她没胃口时也备着,家里别缺着。”
“奥哟,高先生,这么多,用不了的呀。”
“没事儿,您先拿着,自己找个地方放着,别都带身上就行。花没了再跟我说。”
“那好,你放心的高先生,我会一笔笔记好的,花了多少。清清爽爽的。”
“行,那就是你的事了。小江这人不太爱麻烦别人,所以以后恐怕您得眼睛麻利点儿。”
“嗯嗯嗯,你放心的高先生,我有数的。”她连连点头。
“如果要是干得好的话,我会给您加薪的。这个你放心的,再就是有的东西不用你去买的,像甲鱼啊,黄鳝、土鸡、鸡蛋、肉类、这些都会有人专门给送的。你只要告诉我一声,我会安排送来的。”
“好的,好的……”
当时有几个朋友在JS了租了一座山搞养殖。也对外开放类似农家乐一样,听说这事后纷纷打电话过来要包了家里一应饮食。也多亏他们了,不然还真不放心这些东西的来源。只要打个电话就会送来一堆蔬菜、肉类、水产。真的感激。
到家以后江雪刚从洗手间出来,看着林明扶着她的样子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回来啦,怎么样,有什么感觉没有。”我热情地和她打着招呼。
“还行,好多了,”
“成。我给你介绍下,林姐,我找来照顾你的。”我给他们互相介绍了下,小雪还是客气地与人道谢。有劳了、麻烦了。
“小雪,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林明识趣的去了客厅,我扶着江雪进了卧室。
“我等下收拾几件衣服,准备搬到新租的房子去。”
“你别这样,高晋。”我马上示意她别激动,
“你听我说,我在这,他难免有些尴尬,我看他脸皮儿挺薄的,而且我又不是不过来,白天没事的时候我还会过来的。你如果一个人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反正我开车方便。”
“你放心,我没想太多,你了解我。凡事只有我想不想,没有不情愿的时候。没什么的,我么,脸皮厚,没那么多讲究。这样你们俩都不会尴尬。”
“把心放宽,好好养病。信我都看了,我明白。”我拍了拍她的手,不知道这双手还能不能再握住,这还属于我么?
她没有再反驳,点头答应了。我有一种雀占鸠巢的感觉。简单收拾了行李后我告别了江雪,离开了那个我住了两年的家。关门的那一刻,:“还真的能再回来吗?”我问自己。
我开着那台曾经想作为礼物送她的奥迪TT行驶在延安高架上漫无目的的开着,车里放着张信哲的过火。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爱不爱她,如果爱,我为什么会那样无私的放开她,那不是我的性格。如果不爱,我却从没有想过离开她,即便是现在这样一个尴尬的局面。我脑海里还罗列着她以后的每一项可能进行的治疗,一走了知?那不是我。猜测着林明在收到银行入账短讯的表情,我感到恶心。歌词里写的真好,既然爱难分是非,就别逃避,勇敢面对。是啊,即便江雪犯了错,我又怎么忍心怪她呢,爱与不爱都不再重要了,不重要了。也许是天意我不知怎么把车开到了那条我们曾经走过的路,QH路。一切都没有变,只是这次是我自己。回忆着与她的点点滴滴也没有那么疼了,我想大概是我尽力了,问心无愧了吧。一个月前我还背着她在这条路上散步,憧憬着我们未来,我们的儿子叫高江,女儿叫高雪。也许不该出现的人是我,那样她的小孩会叫林江,林雪又或是更好听的名字。也许没有我,他们可以和许多这个城市的白领一样安稳着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不用她替我操心那些繁多的市场数据,不用担心我的资金链,不用担心我会不会学坏,至少林明看起来是个每天下班回家打个游戏就满足了的宅男。就不会可以那么肆无忌惮的不忌口的胡吃海喝了,也许癌症就不会落在她的头上。我不愿再想下去,回到车里点燃一支烟。放空着自己,静静的发呆。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响了。是一条短信。
“明天上午十点二十,浦东机场接我。”是江莱。看了江雪的信后我不知道怎样去面对这个人,我承认我有过那么一秒钟是想入非非的,但那只是出于动物的本能,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她在一起。我不知道江雪同她说了什么,她突然到访应该是知道了江雪患病的事了吧。长叹一声,不愿再去想。我就那样静静看着天上的月亮,直到天明。
到新租的房子处放下行李洗了个澡,叫了份外卖打开电视。每天早晨看新闻是我的习惯,虽然没什么胃口仍坚持着把那份早餐吃完。我既不能与这个世界脱轨,更不能在这个时候生病倒下。我需要去工作,需要体能去继续下去。靠林明是不可能的,只有我能协调好她今后的每一步治疗和生活。撑着吃完给江雪打了个电话,估计她应该也起来了。
“喂,起来了没?”
“嗯,起来了。在吃早饭。你吃了吗?”听起来好像气色不错。
“刚吃完,你吃的什么。”
“有小馒头、白粥、青菜、煮鸡蛋、还有水果”
“还行,那个,江莱让我去接她啊?是你让她来的么?”
“嗯。你去接下她吧。”
“哦,那行,我接了她后过去。还有那个明天我要带你去医院复查啊,你今天好好休息下,估计明天得折腾个小半天儿。”
“嗯。好。你去吧。”
“行,那挂了,拜拜。”
“拜拜。”
接江莱时有个小插曲,我给她发短信告诉她下飞机了给我打电话,我把车开到出发口,她上到二楼出发这样直接就接着走了省着还要在停车场绕来绕去。傻孩子没看懂在那干巴巴等了好久,还是我打电话过去一路指示才接着。车开到跟前了喊她上车还没理我,我从车上下来她才认出我。
“你好像瘦了啊?”她上了车问道。
“嗯,有点吧。”我不咸不淡地回着。
“她怎么样?”
“啧,怎么说呢,还行吧只能说是。”
“她心里太能藏事了,她不想表达出来你也看不出的。”
“嗯……是的……我算领教了。”我非常认同她的说法。
“她和我说她和林明复合了。”
我没有做声,默默地开着车,我真的很想告诉她林明是我买回来的,你们不要再跟我提什么人间大爱了,行么?
“我觉得林明不是真心回来照顾江雪的,我见过他,他不是那种大气的人。”
“为什么?”
“直觉吧。我也不知道。”她的话让我想到了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点上了一支烟,从昨晚我的烟越来越频繁,像是把早些天没抽的都补回来。有时烟是一个好东西,它可以让你在不想说话的时候有个由头还不显尴尬。
“你还是少抽点吧。”江莱关心着劝我。
“HU……你知道吗,从她生病后好像突然冒出来一大群的人告诉我该怎样做,给你出主意,告诉你什么对她的康复好,吃什么,喝什么,找哪个中医,西医。要怎样,不要怎样。医生的、朋友的、同学的、生意伙伴的、这些人的讯息一个一个都汇总到我这来的时候,真的很庞大。”
“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我要一个个去核实这些讯息的准确性、可行性,是不是适合她。然后才能去执行,你知道她是个有什么事都放在心底的人,现在我又搬出来了,你觉得家里那个能干的了这些吗?我只有不断地去猜,去思考,去琢磨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才能了解她真正情况。”
“我需要思考,我需要给自己提神,同时我还要赚钱,我只有一个脑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会发火,大概是觉得自己受到了约束,虽然这是善意的,可我不想接受。
“我知道,我知道你压力很大。”她轻轻地抚了下我摸着变档的手。
“我他妈只有二十五岁,却他妈要面对这些。”我憎恨上天的这种不公平,越想越气愤。
“卧槽他妈的!!!真他妈fuck!!!我草!!!!”
人压抑的太久的确是要爆发的,那是我那一个星期来第一次宣泄自己的情绪,如果江莱没在车上我会把车子开得飞快,幸好她在,说明我还是能克制的。
上楼前我告诉江莱要做好心理准备,江雪现在很憔悴,千万别哭。那会引得大家都不好受,她不能再悲观了。收拾好了情绪我带她进了家门,老友见面总是分外的亲切,江莱也很好地扮演了一个知心大姐姐的角色,那是我没有想到的,她居然也有这样的一面。气氛很好,她们两个依旧聊着八卦、护肤品、衣服鞋子、电影明星。我让林姐开始准备午饭,我们中午都在家里吃。
“高晋,你把家里那些冬虫夏草什么的给江莱拿上一些让她走的时候带回去给叔叔吧。”江雪喊我,声音不大,但比前几日好些了。
“不用了不用了啊,怪沉的,我都没给你带东西,就给你带了几本书。”江莱推脱着。
“还是你最懂我……知道书对我才是最有用的。”江雪由衷地夸赞着她。
“你带一些回去吧,家里实在太多了,根本吃不完。上午又送来一大堆。”
“上午谁来了啊?”我问她。
“方哥他们,四个人,说是珠宝城里的一些你的朋友,说一个个来怕打扰我休息,就派了几个代表。”
“礼单和钱我放沙发桌上了,你看看。”
“我来瞧瞧,人情世故啊……哎。”
家里的这些东西是越来越多了,客厅的一角已经堆不下了,山参、蛇胆、冬虫夏草、西洋参、灵芝孢子粉、鹿茸、玛咖、藏红花、燕窝、雪莲、等等乱七八糟的杂乱堆着,原本都是些好东西可多了就没什么稀奇了。
“江莱?你还是拿点回去吧,随便给谁也行啊。我这实在太多了啊。”我喊着。
“哎哟喂,瞅把你给显摆的,”她说着话从里屋出来。
“这么多啊!!”大喊道、
“阳台的柜子里还有嘞,那边我放不下了才暂时放在那的。”林姐刚好从厨房里出来插话道。
“冰箱里、还有我以前专门给她买的小红酒柜里还有。”那个小酒柜我本来是给她买来装她那些一次吃不完防止受潮的零食,现在也塞满了。
“小高同志,我知道你现在生意做阔了,没想到你身边这些人现在出手这么大方啊。”她看着那堆东西和桌上那几沓子钱。
“都是人情世故哟,以后还得加倍还回去的。有什么用啊。”我把一盒夏草一丢回去打开笔记本,准备查查信箱。有人给我联系了一家RB的医院据说有一种新药对肺癌很管用。我在等待回复。
“高晋,我晚上睡这儿了。你自己找地方睡去吧。”江莱手背着身后摇摆着身体和我嘚瑟,
:“这人特么是不是缺心眼儿啊?都说了林明他俩复合了,我怎么可能还住在这,真是少说一句都不行。”我心想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她,想着怎么圆场。
“高先生啊,我们准备开饭了啊。”幸好林姐站了出来,我恶狠狠地瞪了江莱一眼进厨房帮忙拿碗筷。
江莱像没事人一样和江雪嬉笑着,我看着别扭没吃几口就下了桌。我实在搞不懂女人之间的情谊,按照江雪说的江莱早就是她的情敌了,可她还是和江莱保持着至少在我看来很好的友谊。而且还主动把江莱叫来了,她可是除了父母以外没通知过周围其他任何人的,江莱不但来了,还当着江雪的面说今晚留宿在这,她是不知道林明的存在吗?一种满园春色却暗流涌动的味道让我赶紧溜了,看不下。她俩一笑一个眼神我都起鸡皮疙瘩。你们都是高端玩家啊,我还是选择简单模式。
我不知后来她们俩又说了什么,当晚江莱留在了江雪那。第二日我接了她们去医院做检查,拍片、查血、心电图、折腾了一个上午。医院真的是个能别去就别去的地方,每个人都很焦虑,排队时我就在想这些医务工作者真的也是难,每天面对这么多张紧张急躁的面容,没有个好心态真得疯了。
片子要下午两点以后才能出来,我们决定拿了片子见医生一面再回去。江雪想亲自听听医生是怎么说。吃过饭我让她和江莱在车里休息,一点钟时我去复诊台取报告和片子。
“护士、护士。”我在人墙外喊着里面的几个忙得不可开交却有条不紊的小护士,似乎她们早已习惯这样被一群人围着。
“别挤,别挤,叫到号的再上来,没叫到的都先去外面。”一个与我相仿的年轻小护士嚷着。我好不容易挤了进去,
“诶护士,我那个。”没等我说完她就打断了我。
“多少号,几点取片子。”
“两点的。XXXX号。”
她抬手看看表,“这不才一点多吗?去外面等着,来了喊你。”她不理会我整理着台子里面一堆堆装着片子各种报告的袋子。
“不是,我那个,是个癌症的,能不能先帮我看看到没到了,我想赶紧拿了去找医生,病人在外面待久了挺累的。麻烦您,能不能先帮我看一眼。”我解释道,想寻求她通融一下。
她抬头一扫,并不以为然。“癌症?”
“诶诶,对对,一二十九的。您看能不能先帮找找。”
“到这来的有几个不是癌症的?”低下头把我晾在我一边,好像这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场我就急了,“诶不是你怎么说话呢你?什么叫有几个不是癌症的?”
她重新抬起头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像见多了我这样的。“拜托,大哥,这是胸科医院。”
“不是你胸科医院怎么了?你胸科医院。”
“我没时光跟你吵架,让你几点来你就几点来!还不明白去外面看看医院门口简介栏去,好伐?”
“来,XXX号,,XXX化验单CT片。”她边喊边快速的把一个个袋子和报告分发着,没等我发作就被挤出了人堆。
:“什么东西,我草。”心里骂着,特不服气的出了大厅。在大厅门口我遇到了一个之前化疗时一个楼层的中年女人,应该也是来复查的。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朝里走着,有些踉跄。这人来人往的再给撞倒了我想着,赶紧上前扶她到里面坐下,坐下后她没有理会我自顾着开始从包里找医保卡。“这人怎么连句谢谢都不说啊。”我很堵塞地走了,心里骂着弱者婊,替自己感到多余。出大厅时路过复诊台那个小护士还在卖力喊着单号,令我突然感到一阵羞愧,刚刚我不也在要求人家的特殊对待吗?人类总是习惯性双标的。江雪一直寻求的不就是这种消除区别的对待么?她不希望被贴上标签,无论是病前还是查出病后,她都希望自己能够像个正常人一样去享受阳光还是众人的目光,我并不知道刚刚那个女人是心安理得还是有意识的抗拒,但这个时候我是没有发言权的。我确实应该学会尊重和守规矩,而不是单方面的用自我的方式去对待我所看到的,你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实的,江雪不就是很好的例子么?想到这我心里好像没那么难受了。静静的在复诊台一旁等着护士叫我,不再和其他人一样围在前面去影响她们工作。快两点的时候送来了一批新的报告和片子,刚刚那个小护士清点了一遍后从里面抽出了一份。
“喂,那个二十九的……”她冲我挥手。我指了指我自己,我吗?她点点头招呼我过去。
“给你,看看是不是这个。江雪。”她把一个硕大的塑料袋子递给了我。
“是是是,是这个,谢谢你啊。”我很高兴的感谢着她。
“没事,赶紧去找大夫吧。”她转向一边继续工作,临走时我特意看了一眼她的胸牌,“王娇娇”看来还是好人多啊,我心想着急忙回去找江雪准备去找医生。
我们的主治医生见到江雪时明显吓了一跳,
“呀,你不是才化疗完一个礼拜吗。这么快就下地了。”
“嗯,恢复的还可以,这次复查就想跟着过来听听宋医生的建议。”江雪很客气地同她讲。她打量了下江雪。
“看起来还行,报告出来了么,给我看看。”她接过我手里的报告和片子看了几分钟。
“还可以,肿瘤没有继续生长。应该是化疗起了作用,你现在背和胸还疼吗?”
“已经好些了,能直起来药了。”
“来,给我听听胸腔。”她把听诊器放在江雪胸前和背部仔细地听了好一会儿。
“挺好的,没什么大碍,都正常。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胃口怎么样?”
“一般,吃不下什么东西,都是硬吃。”
“还是要注重营养,但是也别一下补的太厉害,我前天和你男朋友通电话听说你们找了个中医已经开始吃中药调理了是吗?”
“嗯,是的,下午我们回去的时候那个中医会到家里把脉,然后配药。”我插话道。
“嗯,挺好的,中医还是有些用的,就是煎药时你们要注意下。最好你们让他帮忙给煎好,他们知道怎么煎,火候怎么掌握。然后每次喝前自己热一下就行了,这样方便。”宋医生叮嘱着。她不提醒,我还真不知道还可以这样。
“保持好心情,这个最重要,你自己心情好,什么都好了。”宋医生对待病人的态度总是很和蔼,总是和风细雨一般。那时我真的不理解为什么医患关系会紧张成那样,难道这个世界真的会有见死不救的大夫?
“宋医生?我有件事想咨询您下。”我问道。
她视线从江雪身上转移过来,“你说……”
“我听人说了一个叫周XX的中医,据说很有名气,中西医结合的治疗很有效果,我想问问您有没有听过这个人,您觉得我们这种情况能去那边看看么。”
听了我的话,她怔了一下,但马上反应过来,可能是思考了下吧。
“这个人我倒是知道,也有耳闻,我有的病人确实从他那里开了一些药回来配合着我们化疗进行治疗,我听说他那里的药蛮贵的,一个疗程大概就要四五万左右甚至更高。当然如果你们有这个意愿想去看一看,了解一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那效果呢?”我问她。这时她有些面露难色,
“这个还真不好说,毕竟每个人情况不同,心理上也不一样,你们可以去看看,不过你们已经找了一个中医给你们进行配合着进补了,和他的那些药是否冲突这个你们要考虑好。”
她虽然说得滴水不漏但那时我本应该听出话外之音的,可人在绝境中看到一丝光亮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去抓住这种心理让我觉得这话就是没问题的。回想起来真是懊悔。江雪没有听出来情有可原,她本身就带有求生的欲望,可是我不应该不明白的。但这都是后话了,告别了宋医生后我载着她和江莱回家,天真地以为看见曙光了。
傍晚时一个托朋友找的中医上门了,我很是感谢,人家毕竟也是有些名头的,能亲自上门问诊这纯粹是看了朋友面子。虽然我心里还是想着那个名声在外的周大夫,可这个也不敢小觑。毕竟是托人找的,又亲自上门。一旁小心伺候着。该弯腰弯腰该端茶端茶,这点上我从不吝啬,不敢觉着自己花了钱就是爷了。药方都是清补的,费用不高,连车马费加起来才不到一千块。我执意给人包了一个两千的红包表示感谢,那人坚决不收表示这么小的年纪就生了这种病,本就心里惋惜,又是朋友帮忙。坚决不能要。撕扯了好久最终奈不过我追到楼下才肯收下。走后还是觉着有些不托底,总觉着这药方是不是有点太便宜了。煎成成品包装好才几百块钱,会不会没效果。是这大夫医术不行?心里嘀咕着。
病人家属总会产生一种误解,就是没有达到心里那个杠就一定是不好的,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最贵的给自己的亲人。好像这样就对了。其实都是一种自我安慰罢了,只是那时我不明白。迷了眼。也是没把这钱放在眼里,毕竟那些天我的开销简直跟撒钱没什么两样。
回去后同江雪商量后我还是决定去找那个姓周的,看看再说。考虑到江雪的身体我提议把人请到家里来,江雪严词拒绝表示我们自己去还可以听听周围病友们的情况自己也好有个判断,毕竟那是个私人中医门诊,不是国有的。想想也是便答应了。第二日下午我们就直奔那个周大夫的门诊了,可真是门庭若市,光门口的豪车停了一排,我这车停里面都算抵挡了。
私人门诊的态度就比其他医院好太多了,每一个进去的人不管是病人还是家属都给你端茶倒水安排你等着。出来叫号时也是客气的不行,江莱感叹跟回家了一样。
我心说能不伺候好么,一个号两百块,就是不开药一天看五十个病人也一万块了,何况这一天哪止五十个。中国有那么多得癌症的吗?我就纳闷儿了。我等的心烦,出去抽烟。江雪在里面和几个病人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有江莱守着应该没事。
等了俩小时才喊到我们。进去了是个精神抖擞五十开外的老头儿,看起来也就四十多岁,后边站了一圈大概是徒弟还是实习的年轻人,毕恭毕敬的。
“你好,江雪是吗。坐吧。”那人和蔼地招呼江雪坐下开始号脉,又看了一遍病历和片子。
“你这个病怎么回事你也知道的哦?三期了是吧?”那人不紧不慢的,边和后边的人讨论着,还是蛮严重的哦,和之前XXX的有点像的哦,旁边的人纷纷点头应和着。又是看舌苔,听胸腔,忙活了好一阵儿才开口。
“不是没有希望,希望还是很大的,你年轻底子好,但是你这种情况还是挺急的,因为你这种肺腺癌一般身体有感觉了再查出来就是晚期了,不特意检查一般是没感觉的。这个你自己知道吧?”
“嗯嗯,是的,我以前都好好的,就是突然背痛到直不起腰了才去医院查出来的,之前体检也没查出来。”江雪说的是事实,
“正常的,有的单位体检没那么详细的,走个过场。不到正规医院是不行的。”那人和颜悦色地安抚着江雪,好像见多了。
“你现在这种情况就是一边配合化疗,一边下重药才能及时缓解肿瘤的继续生长,把它控制下来,慢慢缩小。然后带瘤生活,我们的药还是很有效果的。你这种情况蛮多的我遇到的还是。”除了下重药其他的他说的倒是和我们之前找过的所有医生给的建议一样,我开始有点相信了。
“带瘤生活没什么的,不要害怕的,这个病你就当做一种慢性病来对待,不要去刺激它就好了,世界大部分人都是带瘤生存,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有的大了就是你这样了,没什么的。别害怕。”
“那您的建议是?”江雪问他。
“我的建议啊。”老头儿把片子又重新拿起来看了一下,
“我的意见是你可以先试一下我们的XXX,这个是我自己研发的,中药成分,西药方式口服,再配合我给你开出的药方以汤剂调理。先上一个疗程。一个疗程之后你再来,我再根据你的情况再说。”
“那一个疗程是多久?”我问他。
“半个月!”他不再看我们开始提笔开药方,江雪有些怀疑看看我,我眨了下眼睛示意她出去再说。
“行,拿药去吧,放松心情,不要害怕。”他把药方交给我又叽里呱啦跟江雪说了半天我们才出来。
我看了药方可真够猛的,一口气就开了二十盒那个XXX的药,一盒四十片,一天两次,一次二十片,这一天就是一盒啊。这药方上的中药也看不懂,倒是一堆的名字,看起来倒是比之前那个中医开的多。
“买么?”江雪问我。
“买啊,当然买啊!”我毫不犹豫地说,
“太贵了吧?真有效果么?”我以为她是心疼钱,
“刚才我也和几个人聊了,他们也说了,网上有的人说他这个药也不一定有效果,有的人也骂他这里,贵不说最后人还没了,也有说效果好的,反正褒贬不一的。”
“每个人应该都不一样吧?”我也有些犹豫了。
“要不咱再看看吧,我感觉太贵了,这些药得好几万了。”
“诶,等等,”我拖住了她,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你想想,他这要是真没效果,门外那些车总不能都是雇来的吧?你看到这看病的,一眼就知道,什么样的都有,他这要是真没两把刷子也不可能这样吧?”
“可我还是觉得有些贵。”江雪坚持着不想买,
“哎呀,行了,开也开了来都来了,反正中医吃不坏,最多当补身体了呗,不差这点儿钱。”说着我把江雪交给江莱交钱开药去了。
一交钱六万五千八,还真是贵。交完钱我才知道,药方根本不给你带走,有人煎好了直接把成品给你送到家里去,刚好一个疗程的汤剂,平时冰箱保存。交完钱回家等着就行了,这服务倒是真到位,也不免花这么多了。但同命比,钱真就不算什么了。我那时还做不到为了钱连命都不要的境界,那是崇高的,真的,我佩服。牛逼。
回家时林明已经在家了,进门江雪就说“哎呀,今天花了好多钱啊。心疼死我了,奶奶的。”
“花了多少啊?”林明问她。
“这两天差不多有七万了吧?”她看了我一眼就倒在沙发上,我嗯了下。林明明显地不悦撇撇嘴,“这么多钱啊,”紧接着又跟着小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能挣多少。”说完察觉到我听到了马上不说话了,我不知江雪听见没有后半截没有,反正我和江莱是肯定听见了。我本就看他在心里堵得慌,这下更冒火了。
“老子都没心疼,你特么心疼个什么劲。”我声音不大,江雪应该是听不到的。
“我又没说什么,我不就说了句这么多钱么。”他嗓门还一下大了,他还委屈上了,我这火儿噌地一下就压不住了。
“老子的钱,用他妈你管了?马了个巴子的!”我声音一下高了许多,不是江雪在我怕是要上去扇他俩大巴掌了。
“你们干嘛呀?”江雪从沙发上坐起来,
“你问他。”林明转身就走,这种不屑立马让我想起当初江雪说让他点菜他不点的样子,估计没什么分别。
“他比你小好几岁,你让着他点不行么?”江雪冲林明说道。
:“我用他让???我用他让??????”我心里想着这话肠子都悔青了,这不是自己糟践自己个儿呢么。可偏又发作不得,看着江雪我活像一只灾年里捉不到老鼠的猫,毫无用武之地,又死命的捍卫着最后的尊严,尽管这尊严在外人看来早已被打破。看着江雪在林明搀扶下回了卧室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我给你买了个精油灯,有助于睡眠的。”林明边走边对江雪说着。
“贵不贵啊?”
“不贵,几十块钱,我在超市买的。”林明好像占了多大便宜讨巧的劲儿深得江雪的欢喜,哄得江雪马上喜笑颜开嚷着快拿出来给她看看。我成了透明体,只能在一旁默默看着。
“家里有助睡眠的精油和香氛我不知道买了多少,什么牌子没有,光买这些东西就花了几千块,那一个炉就五百,我也没见她这么高兴过。”我低下头叹着气。
“你给她买了?”江莱诧异。
“我昨天也没见她用啊。”
“哼,谁知道了。”我冷笑着,这个家已经没法待了。
“你们吃吧,我走了。店里还有事。晚上记得把那甲鱼给她熬了,林姐。”
我穿上衣服准备走,听着里面的笑声觉着还是应该说一声。
“江雪,我晚上约了客户,先走了。”我在客厅喊着。
“啊,好,你开车小心点。”屋里又传出咯咯的笑声。
走到门口时忽然想起来药的事,“林姐,明天会有人送药过来,你记得照着单子核对一下。别搞错了。按时给她热。核对仔细了。”
“诶诶,好的,高先生,你放心吧。我会仔细的。”林姐紧忙答应。
关门时我听到里面林明笑的更大声了,不知道两人在里面说些什么。也许是她没有力气出来送我吧。开着车在夜晚的城市里穿梭,街上的美女总是多于俊男,她们五光十色,霓虹灯下的双腿显得更加妩媚,妖娆性感的像根琴弦在撩拨着你。城市里就是这样不分四季的穿衣打扮,即便是寒冬腊月你也能看见满街的大长腿踩着高跟鞋。丢掉了烟蒂我踩着油门朝远处的闪烁驶去,自江雪生病后我开始渐渐喜欢夜晚,那是我一天中最轻松的时刻。又安全的过了一天,我应该庆幸。我想换车了,想换一台别克商务或者SUV,这车空间太小了,只能坐两个人,不适合我现在的情况。可重新换车恐怕又是一笔钱,找谁先换着开下吧。我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三姐啊。”
“诶,怎么了高。”那边嘶吼着,还带着一些音乐声,大概是在KTV里。
“我想找你商量个事啊,帮我个忙啊。”
“哎哟喂,大帅哥还能求着我呢。”那边阴阳怪气着。
“哎呀呀,你看看,三姐这话说的。我这穷家小院儿的遇着点难事儿可不就得找三姐么……”
“呸,嘴天天跟抹了蜜似的,一个拍马屁的词儿没有都能让人听了舒坦也就是你了。”
“三姐,我想跟你换个车开啊。咱俩换些日子开呗。”
“嘛呀?你那车怎么了啊?嫌颜色太扎眼了?”
“没没,我这不,江雪生病了么,开这车不方便。坐不了几个人,装点东西也费劲。”
“什么病啊?”
“肺癌。晚期了基本上。”我沉重地告诉了电话那头。一阵沉默。连音乐声都没了。
“喂?三姐?”我以为是掉线了。
“啊,没,没,我在听。”
“我想借你车换着开几天,空间大方便些。”
“成,你来伯爵找我吧。”那头痛快地答应了
“行,那谢谢你了。我过去。”
电话那边的人叫三姐,比我年长两岁,我不知她全名叫什么,也有人说她全名就叫赵三姐。她是一家夜总会的老板,她曾是老方的大客户自从认识我之后便不再怎么光顾老方了。也许在她眼里我手里的石头子有时也就是她那里几瓶酒钱,出手向来阔绰。我不是非常清楚她的底细,只听老方说这个女人有些来头。老方每次见到她都要请她吃饭,我作陪。我私下里总说老方对她图谋不轨。我对她的印象除了她那双会勾人魂魄的眼睛和浑身散发着万种风情的妖媚身段外是她有着一台和她身形极其不相称的丰田陆地巡洋舰,那车很是宽大,缺点就是费油占地方,在南方城市很少有这种私家车。我一想到换车开第一个就想到她了。
我不知三姐是怎么弄来这么一大笔钱在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开起这么一座富丽堂皇的夜总会。我被人带去过几次,里面很是奢华虽不至于那种一两百个包厢那么夸张,但七八十个包厢几乎天天爆满。当然,女孩子的质量也很高,不光是相貌身材还包括学历,据说都是一些大学里的大学生和模特,有的还是研究生,早已不是过去那个卖身葬父逼良为娼的年代了。
等我到时她已经在门口迎着我了,脚下几个烟头应该是等了些时间了。见我的车过来拉开车门就坐了上来,一身刺绣荷边红色鱼尾裙踩着高跟鞋。身上的香水味不是非常浓烈,淡淡的香气不刺鼻有些深邃。
“给。”她关上车门递给我一个厚厚地信封和一把车钥匙,我捏了下信封是钱,至少两万。
“我不要,借你车就够不好意思的了。”我一把推了回去。
她没了平日里那份妖娆,鼻息如兰,轻佻着眉毛看着外面的灯火通明,只淡淡说“高晋,我们都是外地来的能在这城市站稳脚跟不容易,将来要是姐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了,你还能记得今天这事就行了。我知道这点钱对你不算什么,可这是姐一点心意。”
她这种状态出乎我的意料,许是勾起了她什么前尘往事让她叽叽喳喳的性格安静了下来。
“行了,待会儿把你的车钥匙扔给门童就行了。我先回了,上面还有人招呼。”
“三姐!”我喊住了她,
“你香水什么牌子的啊?真好闻。”
她重重地关上车门“小赤佬,赶紧滚回去吧!”转身拧着小蛮腰走了,我下车手趴在车顶喊她。
“三姐!我记住了!”
她没有回头,“回头姐给你买香水泡姑娘!”背朝着我挥了挥手里的手包走回那座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