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镜花水月
沈千山将她抱起来，走到旁边的凉亭中，她轻的就像是一片羽毛，又仿佛是秋风下的佛零花，一揉就碎。
坐下，顾嫱的头终于好了一些。
后背的汗水已经将自己的衬衣都打湿了，她知道比起头痛，让自己更加难受的是，那梦中的自己的样子。
之前做过的梦多种多样，合起来也算是一个动人心弦的故事。
有些时候是在顾丞相府中，有些时候是在京城的上空，还有些时候是在一片虚无中。
每一个梦都是一个故事，可却没有一个像是刚才那般能让她一直记住的。
“我好了，不要担心。”她捂着自己的脑袋，面色惨白，并不像是好了的样子。
沈千山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嘴唇。
他身上那种淡淡的香味围绕在顾嫱的周围，本来有一丝冰冷的气息，也在她旁边的时候全都融化了。
“你为何半夜不在房间中呆着，要在院子里面四处游荡？”顾嫱就问道。
她终于平静了，想要从无尽的噩梦中挣脱出来，最重要的就是有意的将那些深深刻在脑海中的东西全都忽略掉。
她要同沈千山说话，说什么都可以，只要是能将那些东西赶出自己的脑海。
因为她有些惊恐的发现，梦中的顾嫱说的那句话，正渐渐的变成了现实。
她果然……还是成了一个怪物？
但做到什么地步才算是怪物？间接害死了孙琳嬅便能称为怪物了？那像是孙琳嬅这样的女人，连小孩子都不能放过的女人，又算是什么？
沈千山微微抬眼，面前是一汪清泉，在逍遥山上因为水源十分的发达，所以这座建筑的一半都是在水上修建的。
那泉水哗哗的响声很悦耳，让人的心在瞬间就能安静下来。
“我在想，原来是我亲手将母妃家葬送了。”沈千山就道。
顾嫱并不清楚沈千山所谓的母妃家是谁家，但她知道沈千山并不是当今太后娘娘亲生的。
在皇宫后宫那种地方，不管是哪朝的皇上的女人，生出来的孩子都不会很多，深宫的尔虞我诈，相互嫉妒就像是一把火一样将那些女人烧的遍体鳞伤。
每一个女人都以为自己才是站在了皇上心尖尖上的那个人，殊不知，那颗心本来就不安的跳动，谁都不能驯服。
在那样的一种环境中生活，沈千山的性格冰冷刺骨也是正常。
“你的母妃家？可是苏家？”顾嫱便问道，最近京城除了总是不好的疾病，最大的事情就数沈千山将苏家举报，苏家一晚上惨遭灭门的惨案。
能让沈千山心心念念的记着的，估计也就是苏家了。
沈千山无奈的淡淡一笑，不远处走廊上，姑苏凉缓缓的走过来，手中还端着一壶热茶。清晨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打着哈欠，显然刚刚睡醒。
沈千山将茶水倒出来，递给顾嫱，接着道：“是，苏家在京城根基很深是，虽家大业大，但家族低调，一个能为皇家提供皇妃皇后的家族，却从来就没有引起皇家和朝中的重视。”
“或许……是皇家已经重视起来，却并不敢有什么行动呢？”顾嫱就问道。
沈千山端起茶杯的手顿在空中，若有所思，莫不是真的像是顾嫱说的那样？皇家早就发现苏家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飞速的发展，渗透到整个国家的所有地方，却一直苦于没有什么办法，于是才放任不管？
说是不管，最后竟然还是被沈千山送入了地狱？
沈千山一身冷汗，隐隐约约发现自己似乎是已经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圈套。
整个皇家，除了那个身体长年顽疾的皇上，没有远见的皇后苏氏，以及年老体衰的太后娘娘，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智商，会布局如此强大的棋？
沈仲白？
那个男人虽没有面上的那般玩世不恭，为人嚣张，可也没有到沈千山想象的那样聪颖，这招借刀杀人如此漂亮，一定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就能计划好的。
沈千山向椅子上倚去，抬眼看着天空，重重的叹气道：“苏家应有此劫，树大招风，不管多么低调，有些事情是过不去的。”
他就像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说话的样子很深沉，顾嫱也跟着笑了，她并不知道苏家和沈千山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苏家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自然……也不知道沈千山为何这般后悔。
他收拾心情，轻声的同顾嫱讲起了之前的那段过去。
就像是孙琳嬅之前说的那样，他对女人并不信任，这源于他的母亲。
她的母亲就是苏家出来的女人。
苏家的女人说不上有多么的漂亮，只是因为家中是做药材的，身上总是带着一种不同于一般女人的味道，整个京城都找不出来有这样气质的女人。
也大概是因为皇家总是需要新鲜的血液去戏引起男人的注意，后宫是各种各样的女人聚集的地方，有特别的女人，就能得到特别的宠爱。
沈千山的母亲就是当初苏家的长子嫡女，长相还算是标志，性格也不错，进了皇宫之后果然就得到了皇上的宠爱，不过那女人似乎天生性格就不适合生活在皇宫中那种尔虞我诈的地方，最后竟然是被逼得有些奇怪。
这种情况下，她对别人没有动手，竟然是对自己刚刚生下来的儿子下手。
可怜小小的沈千山三岁之前，都是在一个黑暗的房间中度过的，有宫女通过窗户将饭送进来。
他那时候还小，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同样，他也还不知道，有些人就算是什么都没有做错，也会受到惩罚。
顾嫱静静的听着，沈千山说到这里竟然就停止了。
他三岁之前知道些什么？可有些东西已经刻在骨头中了。
对自己的孩子都能如此狠心的女人，天下还有女人值得他相信吗？
顾嫱并没有接话，沈千山似乎也放弃了说关于那段让他难受的故事。
桌上的茶已经凉了，他抬眼，道：“如此说来，苏霜凝是我的表妹。是我舅舅家的嫡女，可苏家家大业大，定然没有什么好结果。”
天渐渐的亮了，东方的鱼肚白看上去让人心中安定。
她起身，对沈千山道：“昨晚没有睡好，我要去补一觉了。”
沈千山却突然就拉住了顾嫱的手，那手冰冷，她身上还穿着白色的衬衣，在清晨这种冷冰冰的空气中，很容易得病。
但他还不想要放顾嫱走，如果就这样就让她走了，那么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看见她。
“嫱儿，之前我同你哥哥商量的事情，你还记得吗？如果你想要找到之前的记忆，我就要出京准备那个药材了。”沈千山道。
顾嫱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失忆很长时间了。
其实顾嫱知道，沈千山很迫切的希望她能记起来什么事情，毕竟如果她真的有了之前的记忆，那么就能想起来沈千山对自己的好。
人并不是无私的，一直在默默的付出，多多少少还是希望能有回报的。
她沉默许久，有风从东方吹来，扬起了她的头发，她身上没有用什么香料，味道就已经很好闻了。
“好，我同你一起去。”既然是她的事情，她帮忙也是应该的。
沈千山先是一愣，并未再说什么。
秋风而来，顾嫱打了一个寒战，周围的温度陡然下降，她紧了紧自己的衣服，起身再一次的想要走开，却不想沈千山借着清晨的晨光，轻轻问道：“你从来就不好奇，我是否喜欢过苏霜凝么？”
顾嫱一愣，这个问题确实是让她在短时间曾经困扰过。
当然男女之间的感情本就说不清楚，她知道自己对沈千山的感情还没有到刻骨铭心的地步，却也不是那种能让人轻易分享的境地。
在顾嫱最需要找一个自己相信的人的时候，沈千山做了那个最让她不能相信的事情。
她转头，既然沈千山有心想要说一说，那时间尚早，听听看也无妨。
姑苏凉已经上来重新的换了茶水，同上次的睡眼惺忪不同，这次姑苏凉看着两人的眼中都带着一些异样，似乎两个人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姑苏凉知道了沈千山将孙琳嬅赐死的事情，她一直对那孙琳嬅有不同的情感，对那姑娘总是网开一面。
她是一个侍卫，也是杀手，但是同一般的杀手不同，她身上多了一丝人情味。
这有些时候是好事情，也是牵绊。
苏家本家并不在京城，江南是他们的本根。
本以为在自己的地盘上，没有人会对他们如何，可是在一场大火，将苏家整个都烧着了，那真的是很大的大火，因苏家是做药材的，烧了药材就烧了一切。
好在他们家底很是殷实，至少面上还勉强维持住了。
苏大人也从这个事情中，看出来了苏家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坚不可摧，自然就想着将自己最得意最宝贝的姑娘嫁出去，找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