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一害被除命归西 四人得救谢恩人
那老太婆儿哭天抹泪地说道:“,这位大嫂一拉,就把我们拉在那地窨子里。过后那店主也来了,要把我们留下。说了半天,女儿只是碰头撞脑要寻死。也是这位大嫂说着,让那店主出去,等她慢慢地劝我女儿。姑娘,你想想,这件事可怎么能点头呢!正闹得难解难分,姑娘你就进来了。”
梅云说道:“你们是什么时候进去的?那店主是什么时候出来的?你这姑娘可曾受他的作践?”
那丑妇人道:“月亮爷照着嗓眼子呢!人家大当家的甜言蜜语儿哄着她,还没说上三句话,她就把人家衣服抓了个稀烂,还作践她呢!说得她那么软饽饽儿似的!”
老太婆摇手说:“姑娘,要说受店主什么作践,倒是没有。”
梅云点了点头儿,说:“这话我都明白了。既然如此,过会儿我见了店主,央求央求他,叫他放你一家儿逃生如何?”
那老两口儿听了,连连的作揖下拜,说道:“果然如此,我们来生来世就变个驴变个马报姑娘的好处!再不我们就给你吃一辈子的长斋都使得。”
梅云说:“这话言重了。”
十六恶妇人自有恶报
善姑娘定有善得
梅云回头要向那丑妇人问话,只听丑妇人自己在那里咕囔道:“会放这一家三口啊?我们还留着祭灶呢!”
梅云见她这等恶言恶语,面目可憎,怒气已是按纳不住,无奈得问问她的来历,只得冷笑了一声,向她道:“你把你是怎样一桩事情,也说来我听听!”
丑妇人道:“我还说话吗?我只打量你们把我当哑吧卖了呢!”说着,又伸着脖子抽了两口烟,磕了磕烟袋,灭了火纸,才站起来,张牙舞爪地说道:“我今儿怎么碰见你们姐儿们,都是这么撅巴棍子似的呢!”
梅云催她道:“你说吧,别废话!”
丑妇人接着说道:“我贱姓王。呸,我们死鬼当家儿的,他们哥儿八个,我们当家儿的是老小。人家都知道挣钱养家,独他好吃懒做,喝酒耍钱,永远不知道顾顾我,我全仗着这家店店主一个月贴补个三吊五吊的。我就常到这店帮忙了。要提起人家店主大当家的,忒好咧!真别辜负了人家的心!你们瞧,我这脑袋上都是镀金的,这件衣裳是买了整匹的花儿洋绉现裁的,我这裤子汗塌儿都是绸子的,吃的更不用讲了,天天的肥鸡大鸭子。你想,咱们配么?”
梅云对丑妇人厉声道:“别‘咱们’,‘咱们’的!你!”
丑妇人道:“哦,就是我。我到了这店里没半年,人家大当家的花的那钱,打我这么个银人儿都打出来了!就是一样儿,活重些儿。”
梅云问道:“你这样好吃好穿,还有什么重活叫你作呀?”
丑妇人道:“你不知道,我们这店里爷们十来个呢。店主是大当家的,二当家的管厨房,好厨艺,人也浑实着的哪。还有店小二等一些人。他们这些爷们,洗洗涮涮,缝缝联联,都得我,我一个人儿张罗得过来吗?可巧今儿他们娘儿们来了,我们大当家就要把他们留下,我乐的什么似的!谁知大当家那么耐着烦儿说服这姑娘,她就是不愿意。人家拿出来的大红绸子,她也不要;还有五两的中锭,整个儿的大元宝,她也不要。末后,大当家翻箱倒笼找出小拇指头儿粗的一支真金镯子来,想着要给她带在手上呢,她伸手“嚓”的一下子,把人家的脖子抓了个长血直流!你瞧她歹毒不歹毒!”
梅云问道:“这之后又怎么样了?”
丑妇人道:“怎么样?人家大当家拔出刀来就要杀她呀!你打量怎么着?我好容易救星似的才拦住了。我说:‘人生面不熟的,别忙,你老等我劝劝她。’谁知越劝倒把她劝翻了,张口娼妇,闭口蹄子!”说着,又对那穿月白的女子道:“你瞧,娼妇头上戴这个?身上也穿这个?你可怎么说呢?”
梅云问她道:“这等说,你还不曾劝动她。一会儿你们大当家回来,你怎么对他说呢?”
丑妇人笑嘻嘻地说:“你听啊!如今不是我们大当家找了你来了么?我瞧你这嘴来得快,你劝她,她没个不答应的。你劝服了她。我们姐三个侍候这些爷们,那就差不多了。”
梅云本就一腔子的忿气,听这妇人说的这等无耻不堪,那里还忍耐得住?只见她一言不发,回手拔出那把刀来,刀背向地,刀刃朝天,从那妇人的下巴底下往上一掠,“唰”一声,早变了个血脸的人,不出一声儿,往后便倒。
那老两口儿见了,吓得筛糠似的说:“姑娘,你怎么把她杀了?吓死人了!”
倒是那王美凤一见,十分痛快,说道:“杀得好!这等禽兽一样的人,留她在世上何用!”
那老两口儿道:“儿啊,你哪里知道,他是那店主的心上人。店主回来见杀了他的人,你我都是没命的了!”
梅云笑道:“我看你们说来说去,不过是怕那个大当家的,你们跟我见见那大当家去。”
王美凤听见要见大当家去,便有些不愿意。
梅云笑道:“方才我听你刀山咧、剑树咧,死呀活呀的,倒像个能傻冲愣打的似的,怎么此刻就没了本事了?不要怕,跟我来!”说着,拉了她的手就走。那老两口儿也只得跟出来。出了房门一看,只见那月光之下,满院横倒竖卧七长八短的一地死人,都是店里的害人精。把个老太婆儿吓得跌了一跤,幸喜窗户挡住不曾跌倒,老头儿吓得闭口无言。王美凤怔了一下,说道:“呀!如今世上哪有这样的一个出众英雄,来做这等的惊人事业?”
梅云听了她这话,酒窝儿一动,蛾眉儿一挑,用两个指头指着鼻子笑着说道:“不敢欺人,就是我!”她把话说完,便把那老夫妻及女儿三人让进房来,自己重新进屋里,一把将那丑妇人的尸首提起来,向那西墙角一扔,说声:“跟了你大当家去罢!”
王美凤看了,定了会神,这才大悟转来,说:“哦!我明白了。你哪里是什么来劝我,竟是来救我一家性命的恩深义重的姐姐。姐姐请上,受我全家一拜!”连那老两口儿也跪在尘埃,拜个不住。
梅云连忙说:“啊呀呀!你二位老人家快快请起,不可折了我的寿数!”老两口儿起来,梅云又去拉王美凤。王美凤跪着不肯起来,说道:“请问姐姐姓甚名谁?家乡何处?住在那里?怎的就知道我们在此地遭这场大难,前来搭救?望姐姐说个明白。我王美凤此生必当牛做马也要报答!”
梅云说道:“这才叫作‘说来话长’。”便把一家三口让到屋里坐下。她自己却在北面靠桌上首椅子上坐下,满脸带笑,不慌不忙,未曾开讲,先将身子往西一探,向那西屋叫了一声:“杜公子!”
梅云见王美凤问她的姓名来历,便把在西屋的杜公子也叫了过来,要一齐向他们诉说。
待杜公子过来见了众人后坐下,梅云回头向王美凤道:“妹子,你方才问我的姓名、家乡、住处,还说怎么就知道你们在这里遭这场大难,前来搭救。跟你们说吧,我是个隐姓埋名的人。至于我的家乡,离此很远,即便说出个地名儿来,你们也不知道方向。”
王美凤问道:“那姐姐因何到此?”
梅云道:“我今日可是为救一个人来了,却不是救你。”说着,手一指,指着杜公子道:“我可是特来救杜公子你来了!不知你知道不知道,明白不明白?”
杜公子听了,连忙站起来道:“小姐,我是误投罗网,被那店主绑上,要取我的心肝。那时,我已到生死关头,幸亏姑娘前来搭救,否则我此时也命丧黄泉了。此恩终身难报,怎说得个不知?只是我知道姑娘前来救我,却不知姑娘因何前来救我,还求你说个明白。再求你留个姓名,一定要答你的救命深恩。”
梅云道;“图报不图报的话,不必提。我的姓名,你不必问。”
王美凤说道:“姐姐,便是妹子这里也一定要请问姐姐姓名。即便是姐姐施恩不图报,也得给我们这受恩的留些纪念才好。姐姐要不说,妹妹只得又跪下了。”
梅云连忙一把拉住王美凤,说:“快别这样。我纵然不说姓名,自然也得说明来历,我在江湖上大家都叫我云姐。我也是个好人家的女儿,从小随父亲习字练武。成人之后随一伙好兄弟行走江湖,要行一些善事,目前是要寻觅书香楼丢失的书画。为中华文化传承尽一点微力。”
王美凤接着问道:“我看云姐姐细条条的腰身,又如此秀丽,怎么有这么高的武功本领?倒要请教。”
梅云道:“我家原是历代书香,我自幼也曾读书识字。自从我祖父手里就了武职,便讲究些兵法阵图,练习各般武备,因此我父亲得了家学真传。那时我在旁见了这些东西,也非常喜爱。我父亲膝下无儿,就把我当个男孩儿教养。闲来也指点我些刀法枪法,久之,我就学得了些武术中的功夫、道理。今日到了此店,得知杜公子也出来寻访书画,我很高兴,得以交识。偶然间听得店伙计议论杜公子的钱财,不觉生了警惕,晚上听到异常动静,便出来搭救。之后又听到有悲惨哭声,又寻声过去想问个究竟,可又救了你王家三口。”
王老头听到这里连忙站起来道:“我们两家四条性命,都是姑娘你救的。杜公子他是大家子弟,怎么样也报了恩了;只是我们老两口是一对老朽无用的乡下人,女儿又是个女孩儿家,你这样大恩,今生今世怎生答报得了!”
那老婆儿也在一旁说:“哎!真是这话的!”
梅云把手一摆,说:“老人家,快不要这么说。要说你两家性不是我救的,这话也是欺人。可我刚才说了,我也是人在江湖行善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尽我一点良心、义气。现在话也大概说明白了,天也亮了,我还着急要回家探望患病的母亲,我们就此告别吧。临别前,我还有一事想拜托各位。”
杜公子等四人一听,急忙说:“小姐有何事拜托,快请说,我们一定尽力。”
梅云说:“我和一伙兄弟现在着急回收书香楼流失的书画,诸位过后如听说这批书画的信息,请务必传送到书香楼,我们好寻踪迹前去回收。”
杜公子和王家三口点头连连,“一定尽力。”
杜公子又把自己收购的两本书香楼遗失书籍拿来送给梅云。
梅云看到书很高兴,但又说:“这些书是公子高价收购进的,我怎么好意思收下呀。”
杜公子说:“小姐救了我的性命,我理应报答呀。这两本书,难以报答救命恩情之万一。再说,如果我丧失了性命,这书也难以保住了。这书本是书香楼流出,返给书香楼也是正路。小姐就收下吧。”
梅云说:“公子既这样说,我就收下了,多谢公子为书香楼做的贡献。”
杜公子摆手:“贡献不敢当,尽一点儿微薄之力吧。”
梅云又说,“这里堆了这些尸体,不可久留,诸位也尽快动身离开吧。”说罢拱了拱手,掖上那把刀,迈步走出院门。
王家三口,并杜公子,用感激、留恋的目光望着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