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论道
游虚道人也有些感叹：“是啊，这一趟出去不过十余天的时间，想不到就发生这么多事情。诶人老了，现在做事也不像年轻那样利索了。”
额，这杀人如麻……呸，行侠仗义的手段都如此令人刻骨铭心了，那年轻的时候，还不得血染山河啊~~
“老爷爷你才不老呢，您这可是老当益壮！哎哎哎，老爷爷您歇一下吧，船里的鱼我来盘。”
……
“宙天，你说人类异于世间万物，最根本的区别是什么？”回忘归居的路上，游虚道人悠然问到。
宙天笑着说道：“我觉得是智慧，还有灵性。人有智慧，所以就算人本身弱小，也能在物竞天择的远古世界中存活下来，甚至于现在成了大自然的主宰。第二是灵性，人生而有灵，有感情，有七情六欲。”
游虚道人点点头，“嗯，说的都挺好的，可是你想过没有，智慧源于什么。草木就没有灵性了吗？”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这个世界太大，我们人类，从始至终都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啊。”
宙天疑惑道：“草木也有灵吗？”
游虚道人解释道：“一条小狗能忠诚于一个主人，不论贫贱，不论富贵，甚至主人对它拳打脚踢，它都始终如一；传闻有一个人救下一条年幼的蟒蛇，蟒蛇从此跟着他，这个人身边的人都劝他丢弃，蛇类是冷血动物，却不知一人一蟒亲如家人，蟒蛇从来没有伤害过主人一次。”
“草木亦有灵，含羞草遇人触碰，会立刻合起叶子；天山有雪莲，寒冬有腊梅，它们不生于温暖，却独处于严寒之中，它们的品质何等高洁；就算只是一颗落入夹缝的小草，也要努力着挣脱束缚，沐浴阳光，如果可以，它又何尝没有一颗与天地争高的心。”
“你说，动物有灵吗，草木有灵吗？”
游虚道人说完，微笑跟宙天问道。
“确实啊，以前想起来一切都平常无华，可仔细思考，世间万物又何其伟大。”宙天仔细思索游虚道人的话语，在他的内心深处，一闪悄无声息的大门裂开一条缝隙。
游虚道人说道：“拳法也是如此，拳法亦有灵。我们学武之人，初等层次是在锻炼体魄筋骨，等到了高等，便是修道，感悟天地自然之造化，拳法有灵，一拳一掌皆是灵性，如果墨守成规，不懂得运用，或者说不能领悟拳法之灵性，那么终究也难成大器。”
宙天若有所思点点头，他又问道：“老爷爷，那你说人类与天地万物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游虚道人笑道：“学习。”
“我们的先祖懂得学习使用工具，一步步创造出现代的文明。我们武者，通过学习和感悟拳法，道法，一步步领悟拳意之真谛，道之真谛。”
“单从形意拳来说，宙天，你说我们是如何学习的？”
宙天道：“师父教授，徒弟学习，一步步登临拳术之巅峰。”
游虚道人淡淡一笑：“那依你所说，我们学习的对象是师父咯？”
宙天：“难道不是吗？”
“哈哈，也是也不是。”游虚道人大笑，他解释道：“形意拳有五行拳和十二形，还有一些枪法刀法，不过都不算是形意拳最根本的东西。五行拳改于天地五行，即生成万物的本源：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我们学习，便是学习这五种元素所特有的特性。比如崩拳，要打出木的特性，有张有弛，能放能收；炮拳要打出火的特性，如火一样狂暴……”
宙天似乎懂了一些，他说道：“老爷爷你的意思是我们形意拳的学习，一部分是师父教授，但跟重要的是跟着五行和万物学习，对吗？”
游虚道人满意点点头：“嗯，理解的不错，一点就透。师父能教多少啊，比天地教的东西还多吗？学习人的拳法，那拳法终究是落了下层，只有打出天地的韵味和拳意，才能一往无前的气势，须知，武无止境。”
说完这句话，游虚道人便没有在解释，而是让宙天自己思考他的话里话外。
他这一番话更多的是跟道相关，而超越了拳，如果拳只是拳的话，那么武者的境界也很难提高。通过六年的学习，宙天也勉强算是一个武者了，既然是武者，便要通透武、拳到底是什么？道这个字眼，说起来简单便简单至极，大道至简嘛，可说到复杂，从古至今又有几个人能完全领悟‘道’到底是什么，拳中的‘道’又是什么。
这全是一种对拳的感悟，游虚道人也帮不了他什么。要想在武无止境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的话，这也是每一个武者的必经之路。
生活过的平淡无奇，却也有滋有味。宙天每天都会很早起床，以三体式迎接每一个朝阳紫气东来，然后乘着早晨的清爽，到山上练武。
忘归岛总共有两座主峰，而忘归居位于两座主峰之间的峡谷处，靠下游的位置。宙天每天练武的地方则是右边的山峰中段，那是他偶然发现的一个地方，全都是参天大树，几个怀抱都不能抱住，大树很稀松，但因为枝叶密布，所以很少有阳光会照下来。这还不是关键，就在不远处就有一个小溪，清澈见底，如果累了洗一把脸，甚至洗一个澡，何其畅快。
这一段时间，他都在思索游虚道人那天跟他说的话，万物有灵，拳法亦有灵，拳中之道是什么。
游虚道人跟他说过，如果想不通的话，就练拳吧，把自己想象成天地的元素，如果自己是木，如果自己是火……心中有木拳中便有木，心中有火拳中便有火。
他照做，在此之前一直无感，可是今天，却似乎通透了一些。木的特质是什么。能曲能直，能放能收，那么崩拳也该如此。借着这万丈古木无尽森林，宙天一趟一趟练着崩拳，也不管汗水和时间，心中无所思量，空空静静。
不知不觉的，拳似乎没有这么死了，而像是活了过来，有了一丝游虚道人拳法的韵味。拳法上感触万千，心中思虑种种，可却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
保持着这种状态，直到中午，太阳直射在森林上，万物都染上金色光辉，他缓缓收了拳。擦一下鬓角的汗水，殊不知，全身衣服都已经湿透。他也不在乎，以前练拳宗师劳累，今天却格外清新，看着大森林丝毫未变，在他的眼睛中却多出了些什么。
到小溪中洗漱一下，兴奋的跑下山去。
万物有灵，拳意有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