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阴霾的童年
“少夫人，少爷打电话说，今日他会晚些回来，需要一些应酬。让您不要等他。”
“好的，福伯！我知道了！今日只有我一人用餐，您吩咐厨房少些准备吧！”
“是！少夫人！”
孟如夏坐在后花园的秋千上，看着周围盛开的花朵，无聊的荡着秋千。
“怎么?时殇又不在家?”
“啊？”
来人是陆时离。孟如夏赶忙起身相迎。
“兄长，如夏见过兄长！”
“起来吧！不必多礼！”
“兄长来，怎么也没知会一声?”
“哦！我就是回来取点儿东西。以前住在家里，后来搬去了学校，一些书还没拿走。”
“原来如此！”
“如夏，不必拘礼！我看着很严肃吗？”
“啊？没有！没有！”
“哈哈……你推着我到处转转吧！我也好久没回来了。”
“啊？好！”
孟如夏推着陆时离在院子里散步。陆时离怕孟如夏不自在，所以时不时的找话题同她聊着。聊着聊着孟如夏觉得没有那么拘谨了。陆时离很温柔，彬彬有礼。他和时殇很像，长的有相似之处，性子也有很多相似之处。不同的是，他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忧伤，而时殇则是带着戾气。
“兄长，我觉得你和时殇很像，但又不像……”
“哈哈……是吗?时殇是我从小带大的。我们相差十岁，我对他来说更像是父亲的存在。尤其在母亲去世之后。”
“哦！原来如此！”
“时殇的性子很让你为难吧！他的性格不是很好，我是知道的！看来他有许多事都没同你讲呀！他就是这样！凡事都闷在心里，自己承受。还希望你能够多多谅解他。”
“啊！兄长放心！时殇哥哥他的性子我多少有些了解。虽然他的性格有时会让我感到很累！但我还是会体谅他的。”
“哈哈……如夏，你是个好女孩！时殇没有选择错！他是个受过伤害的孩子，所以他的内心千疮百孔，他总是装作无所谓。其实自己已经痛的不行。而你不同，你是个阳光开朗的人！你可以照进他内心的阴暗处，给他带来温暖。虽然这对你来说会很辛苦。但作为哥哥，我还是希望他能够幸福快乐。”
“兄长，我怎么会辛苦！爱一个人是不会感觉累的。如果能够带给他快乐。我会很开心、很幸福的！”
“哈哈……好！好！这我就放心了……”
陆时离眼神深邃的望着远处，陷入了沉思。
“兄长，要不留下来一起吃午饭吧?”
“哦！不了！学校还有一些事情！小希上楼帮我取书了，一会儿我们就返回学校了。时殇回来后来告诉他我来过就行。”
“好吧！那我送兄长！”
“好！”
小希从三楼抱着一大摞的书艰难的走下来。气喘吁吁的说:“少爷，这也太多了吧！咱们怎么拿回去呀？”
“哦！辛苦你了小希！一会儿我帮你拿！”
“兄长，你和小希是怎么来的?”
“回少夫人的话，坐电车！二少爷都已经为少爷配车了，就是为了方便他出行。可少爷就是不肯用！”
“小希！你越来越会抱怨了！”
“少爷，我没有！”
“哈哈……好了，小希！一会儿我派人送你们回去。”
“啊？那真是太好了！谢谢少夫人！”
“呵呵……如夏，不必如此麻烦！小希最近特别能偷懒儿，这些书我们可以自己拿回去的。我不想总是麻烦别人！”
“兄长，这不是麻烦！您也不是累赘！我知道您是想证明自己，所以凡事都亲力亲为，不让他人帮忙！可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是要相互扶持！您总是拒绝关心您的人，会寒了他们的心的！您现在越是拒绝就越证明您还没有真正的接受现在的自己。”
孟如夏看出了陆时离的心思。
陆时离被孟如夏的这番话击中了内心。她完全说出了自己的内心。对！他在逞强，他就是在逞强。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陆时离不是个废人，他不需要别人的照顾、怜悯！他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好好的生活！这就是他坚决离开陆家独自一人生活的原因。
陆时离沈默良久。
“兄长，一起吃午饭吧！也到了午饭的时间。午饭过后我派人送你和小希回去。这样小希也不用那么辛苦了！您说呢？”
“哦！好！”
陆时离坐在饭桌前，他离开家后已经很久没和家人坐在一起用餐了。
“兄长，时殇说他今天不回来同我用午餐了！我一个人吃饭，就吩咐厨房简单的做了些。您就先凑活用一下吧！真是怠慢了！”孟如夏不好意思的说道。
“哦！没事的！一家人吃饭哪有那么多讲究，家常便饭最好！已经很久没吃过家里的饭菜了！”
“好！那您多吃点！”
“好！”
“家里的菜还是以前的味道！”
“兄长，很久没有回来同时殇一起用餐了吧！”
“是呀！很久了……”
“那以后我们就定在每个周末家庭聚会！正好您学校周末休息！我让时殇推掉饭局，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啊？这……”
“兄长，那我就自作主张了！到时候每个周末我会派人去接您的！到时候您可不能放我鸽子哟！一言为定！”
“哈哈……好！一言为定！”
“咦?为何没给兄长上汤呢？”孟如夏看着自己手边摆放这一碗汤，而陆时离却没有。
“回少夫人的话，这汤是医生专门为您配置的药汤，说是为您调理身体的。”
“哦！”
“想必是时殇吩咐的！他应该是看你最近食欲不振，担心你水土不服。”
“原来是这样……”
孟如夏害羞的低下了头，心里却开心极了。原来他如此的关心自己。
饭桌上陆时离和孟如夏欢声笑语，边吃边聊。画面很是温馨。孟如夏看着陆时离想到了自己的兄长。陆时离看着孟如夏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用过午饭，孟如夏派人将陆时离送了回去。还约好这个周末要接他回家一起吃饭。
“小姐，大少爷为人好温柔！”
“是呀！时殇哥哥他们俩有时真的很像！琳儿，我要去趟三楼，去收拾一下兄长的房间。”
“啊？您去收拾?还是吩咐其他人去做吧！”
“不了！我了解兄长！还是我亲自去吧！”
“小姐……”
孟如夏来到三楼，来到陆家这么长时间她还是第一次来到三楼。三楼的格局同二楼的是一样的。大的房间就是陆时离的房间。孟如夏走进去，发现房间很是干净，一丝灰尘都没有。看来这里每日都有人打扫。原来，时殇一直在等着哥哥回家。孟如夏仔细打量了一番。她决定重新将房间布置一下。现在的装饰太过老气、沉闷。她吩咐下人重新换了床单被罩、窗帘、茶几、沙发。又将屋里的书柜、床都重新更换了位置。还填了许多装饰物。忙完这些已是满头大汗。
“这是怎么回事？”
陆时殇震惊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时殇哥哥，你回来了？”
“嗯！”
孟如夏拉过陆时殇。
“你看！怎么样?”
“啊？”
“我说怎么样?兄长会喜欢吗？”
孟如夏满怀期待的看着陆时殇。
“会喜欢吧?我觉得他会喜欢！没想到，你这么懂他！他……他说要回来住吗？”
“哦！那倒没有！”
“那你这是?”
“嘿嘿……不过快了！我怕到时候准备来不及！所以提前准备了！”
“啊？你怎么这么笃定?我可是劝了他好久，他都没答应！他那么固执，会听你的?”
“哈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孟如夏卖着关子。
“如夏，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说服他的?你就告诉我嘛！告诉我嘛！求你了！嗯?好娘子！你就告诉我嘛！”
“好了好了！告诉你不就行了嘛！”
“呐！快说！”
孟如夏和陆时殇并肩坐在三楼的楼梯上，孟如夏挽着陆时殇的胳膊，头依靠在他的肩上。
“时殇哥哥，你真的了解你哥哥吗？”
“啊？”
“你并了解他！他虽然长你十岁，表面上看着很成熟，但他也还是个孩子！他也需要别人的关心，别人的宽慰。他也需要一个倾诉内心的聆听者。可他不能！因为他要照顾你！像一位父亲一般照顾你长大。所以他必须坚强，他不能把软弱的一面展现出来，因为这会影响到你。时间一长，你虽然长大成人，可他却习惯了伪装。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自己的情感了。所以，他总是口是心非，总是逞强。他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对你的爱意，也不知道怎样接受你的爱意。所以，他总是逃避。这样一来二去，你们之间的关系就变的疏远了。其实，他心里是爱你的！他是想与你亲近的。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去接受。他不想成为你的负担！他不想让你怜悯他！所以，他总是躲着你！向你证明，他一个人可以生活！”
“呵呵……他怎么那么傻！”
陆时殇听完孟如夏的话泪水湿了眼眶。他与兄长的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十年。他感觉得到，兄长总是躲着他，总是刻意的疏远自己。时间久了，他认为兄长是讨厌他了，怨恨他，所以才会离开自己。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么想的。
“如夏，你知道吗？兄长的腿是因为我才变成那样的！”
“啊？”
孟如夏震惊的看着陆时殇。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我十岁，兄长二十岁。端午节的晚上，我和母亲、兄长一同等待着父亲回来吃饭。等了好久，父亲才回来。他阴沉着脸，拿着一把手枪，看着我们一句话也不说。我吓的躲在母亲的身后。他拿枪指着母亲，大声的咆哮着，说母亲背叛了他，说母亲将他准备献给袁大帅的见面礼给毀了！原来，政变之后，父亲想要入驻袁大帅的麾下，于是便以出卖有识之士作为投靠袁大帅的诚意。母亲得知后，觉得有违天道良心，便偷偷的通知了义军，将父亲的计划告诉了他们。义军得知后在父亲偷袭他们时做了准备，因此父亲的军队损失惨重，在那次战役中也失去了右腿。可义军最终还是寡不敌众，被父亲一举歼灭。袁大帅看父亲如此忠心，便开始重用他、信任他。过了很久，母亲告密的事被父亲知道了。他感觉到了深深的背叛，于是提枪找母亲兴师问罪。两人在争执中，父亲开枪射杀了母亲。当时母亲的鲜血溅了我一身，热乎乎的鲜血，带着浓浓的腥味儿顺着我的脸颊淌下。我吓得呆坐在原地。父亲他疯了，他真的疯了！他不但杀了母亲，还要杀了我和兄长。兄长将我护在身后，央求父亲饶过我。说是自己可以去死。父亲红着眼，思索了好久。将我从兄长的身后拉了出来，将枪口对准了兄长。我当时害怕极了，泪水血水模糊了双眼。我只记得，兄长对我说，让我好好的活下去。父亲思索了片刻，开枪废了兄长的一双腿。他对兄长说，从今往后，我交由兄长照顾，让兄长把我培养成才。又转头对我说，从今往后，我和兄长就是彼此的羁绊，如果我们有一方不他的听话，他就会杀死对方。如果对方死了，就是由我们自身造成的，就等同于是我们亲手杀了对方。从那以后，我便与兄长相依为命。他对我很严厉，教我读书写字、学习兵法，教我武艺，教我练枪。父亲会时不时的对我进行考核。如果我有一项不及格，他就会责罚兄长。有一次，我因为训练辛苦，偷懒儿了一会儿。被父亲发现后，他将兄长拖在马后，让我骑在马上。如果我擅自停下来，他就开枪打死兄长。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偷懒儿了！也再也不敢违背父亲。那时，我就暗暗发誓！我一定要超过父亲，终有一天我要取代他，剪短我与兄长的羁绊，还他自由。”
陆时殇回忆这段时，强忍着泪水。他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不知是因为伤心，还是因为恐惧。
孟如夏心疼的看着陆时殇，将他抱在怀里。双手抚摸着他的背。太可怕了，怎么会有如此的父亲，怎么会对自己的妻儿如此残忍。原来兄长说的受过伤害指的就是这个。怪不得他们兄弟俩表达情感的方式会这么别扭。原来这一切都是公公造成的。怪不得陆时殇只要看到他眼神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好了！好了！事情都过去了！你们都挺了过来！你做到了！兄长现在很自由！你是最棒的！”
孟如夏安慰着。
“不！我还没做到！他还没有完全的自由！我依旧是他的牵绊。是我！是我对不起他，如果不是我，他会活的很幸福！我是罪人！我是罪人！”
陆时殇奔溃的说道。
孟如夏捧起陆时殇的脸，让他直视着自己。
“陆时殇！你清醒一点！你不是罪人！兄长也不是罪人！你没有错！你没有伤害他！这一切的后果都不是你造成的！他为什么会牺牲自己去救你?他为什么会牺牲自由去守护你?你们为什么会成为彼此的羁绊?父亲为什么会利用你们控制彼此?因为爱！这一切都是因为爱！他爱你！你也爱他！你们彼此都不能割舍对方！所以父亲利用了这一点。爱没有错！爱人不是罪过！有罪过的是利用爱的人！你懂吗?长兄如父，这是兄长亲口对我说的。他爱你！他很疼爱你这个弟弟。所以他处处为你着想，他害怕再次成为你的牵绊！所以他隐藏自己的情感！他故意疏远你！他并没有恨你、怨你！相反，他更爱你了！他对你的爱是隐忍的！所以，他是痛苦的！你应该理解他，懂他！理解他的良苦用心，理解他的口是心非，更加的爱他！照顾好他！”
“呜呜……呜呜……”
陆时殇将头埋进孟如夏的怀里放声痛哭。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不过，哭过之后，你要更加坚强！因为你还要继续守护兄长，还有我！你已经长大了！守护彼此的任务应该从兄长的手中接过了！他……也该歇歇了！”
孟如夏看着哭的像个孩子似得陆时殇，心疼极了。原来，自己是真的不了解他！不了解他的童年，不了解他的过往，不了解他的伤痛！看来，以后要多试着去了解他，关心他。他是个受过伤害的人，他是个极度缺乏爱的人。所以自己要去温暖他，加倍的爱他，去抚慰他的伤口，赶走他内心的阴霾。她要让他幸福，让他走出苦难。她相信，相信自己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