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鲍鱼羹巧逗仙女嘴 扑街仔心有千千结

  闽南的早晨来得特别晚,炙热的太阳烘烤着大地,人们常常不到下午不愿意醒来。
  但是这一天阿唐却怎么也睡不着,昨晚朱羽仙并没有留下他或者跟他多说话,来到客栈之后甚至没有跟他打招呼就进去了。阿唐就这样被小二挡在门外,怏怏不乐地回到了自己的狗窝。
  阿唐想起来朱羽仙昨天在轿子里说的话,冰镇西瓜,西瓜倒是听过,不过龙尾镇这么穷的地方未必有,就算有,也肯定不好吃。至于可乐炸薯条是道什么菜,就完全不得而知了。
  不过这个女孩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吃的,应该很喜欢好吃的东西。阿唐一下子有了主意。
  如果说阿唐有什么特长的话,就是野路子特别广。阿唐从七八岁没了父母就开始吃百家饭,刚开始还有人接济接济,后来到底人情单薄,也因为龙尾镇实在太穷,到了十一二岁的时候,阿唐就开始自力更生了。
  他在田里吃过大老鼠,用火炙烤,撒点花椒,外焦里嫩,阿唐还发明了专门的陷阱来抓这种大田鼠。等吃腻了田鼠,他又去河边抓鱼摸虾。他发现河边有很多很多小拇指大小的蛤蜊,他的肉剥出来有点像鲍鱼的形状,从来没有人在意,即时网鱼网到了也大多是随手扔掉。但是阿唐却很有耐心的一颗颗剥开,挑出肉来,放在碗里,然后一整锅炖着吃。浓郁的鲜美的汤羹夹杂着一颗颗嫩滑的小“鲍鱼”肉,那鲜美的味道仿佛浓缩了整条河的精华
  阿唐有很长一部分时间都在寻找发现这样的美食,另一部分时间嘛就在市集上做点偷鸡摸狗的小勾当了
  所以一想到朱羽仙喜欢好吃的,阿唐顿时就想起来浓郁的小蛤蜊汤还有田鼠肉,不过这田鼠肉恐怕朱姑娘未必能接受。她昨天说什么来的,“蛇蛇那么丑”,哈哈哈,怎么还这么说话。
  阿唐不知道,他的脸已经不自觉笑了起来。阿唐看了看日头,还不算太热,拿上工具就出门去准备“鲍鱼羹”了
  话分两头,阿唐这边在河滩上挖着“鲍鱼”,朱羽仙正在客栈里享受难得的清凉。算算时间,朱羽仙其妙地来到这地方已经有一两年了,这还是头一回大夏天吹到“空调”呢。所以这一觉,她睡得特别舒服,直到下午申时才从床上爬起来。
  朱羽仙随便洗漱了一番,叫人端来一碗糖水喝下,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到底昨天喝的仙山鹿血功用神奇,平时要是睡过十几个小时,起来大多有些昏沉,此时却是神采奕奕。朱羽仙正得意着自己妙计夺鹿血的成功行动,却听得楼下一声嘈杂。
  是阿唐在楼下与店小二吵了起来。
  原来阿唐抓了“鲍鱼”来,又怕煮好了过来没等到朱羽仙就冷了,失去鲜味。于是就找了个小炉子在客栈门口一处空地上慢慢熬了起来。这一熬不要紧,“鲍鱼羹”的香味飘满街肆。客栈里的食客闻到这味道纷纷放下筷子问小二是道什么佳肴。小二被问得没了办法,就来找阿唐商量。阿唐当然不肯让渡,小二于是只能让他去远一些的地方煮,免得弄得店里的客人心不在焉。
  可阿唐还是不肯,跑远一点的话,万一朱羽仙出门去了,可能就一去不复返了。小二好说歹说,问阿唐为什么不肯。
  阿唐却死活不肯透露心里的小秘密,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怎么能随随便便表露自己的心迹呢?何况朱羽仙和自己简直是云泥之别,说出来恐怕只能招来冷言冷语的嘲讽
  阿唐越是不肯说,小二越是急躁,以为阿唐是来砸场子的。两人于是推搡吵闹起来。阿唐虽然是个无赖,到底饱一顿饥一顿的,哪里有多少力气。推推打打的,慢慢的就落了下风。
  小二那边,店里的其他伙夫杂役的听到吵闹,也出来帮忙。于是单打独斗就变成了群殴。小二越打越起劲,几个人拉了阿唐不得动弹,雨点似的拳脚就往他身上打来。阿唐平时没少挨打,却也不是很疼。
  小二打得兴起,一脚把阿唐的炉子踢倒了,瓦罐嘭的砸成碎片,鲜美的“鲍鱼羹”撒了一地
  阿唐突然像疯了的野牛,一把挣开束缚,跪倒瓦罐旁,也顾不得瓦片烫,一片片的拾起来,拼起来
  你可能会理解阿唐现在的感受,就像是希望落空时候魔怔了一样,以为拼起来一切就能还原。这种魔怔在别人的眼里,就是“疯了”。
  原来小二满以为阿唐不怀好意,这时候也被他这种行为吓傻了。打的人,围观的人都停止了吵闹,窃窃私语起来。
  这时,突然一个人影从半空中飘下来,是朱羽仙。
  原来,从阿唐和小二争吵起来的时候起,朱羽仙就一直在楼上观望。朱羽仙一边观望一边闻到有股香味勾人馋虫,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直到小二踢破了瓦罐,一股浓郁的香味传出来,朱羽仙才察觉到这股香味的源头。
  当他看到阿唐跪在地上捡瓦片的时候,就觉得他眼熟,原来阿唐今天去河边除了捡“鲍鱼”外,还上上下下梳洗了一番,与昨天“土地公公”的形象比起来,干净了不少。
  朱羽仙想,这罐汤大概是他做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煮汤,不是抢人家生意吗?
  此时朱羽仙站在人群中间,阿唐的前面。
  “你是昨天带路的?”
  阿唐仍在兀自出神,却听到一声仙音。他瞬间回过头来,果真是朝思暮想的人!
  阿唐迅速的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哪里拍的干净),回答道
  “朱朱女侠。是小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们欺负你?”
  阿唐回头看了眼小二,也懒得找他们算账于是回答“我在这里为姑娘熬汤,没想到与店家起了点争执,没大碍的。”
  “为我熬汤?”朱羽仙仔细想了想“我好像没有叫你为我熬汤吧?”
  “是这样的,昨天女侠没有不分清白把在下杀了,在下感激女侠把小人当条人命。又担心女侠吃不惯此地的粗食。小人又颇懂得一点烹饪的技巧,所以为女侠熬制了一碗汤羹,聊表心意。”
  朱羽仙上下打量了一番阿唐,“你今天说话倒是利索多了,人也精神点了。不过我一般不愿意接受别人的礼物。你只告诉我刚刚那碗汤叫什么,我去龙眼州叫大厨做就是了。”
  阿唐一听朱羽仙不想接受自己的谢意,心里凉了三分,又听到想要打听叫什么名字,心里却满是得意。
  “不瞒你说,这碗汤是小人自己创的。龙眼州也好,龙尾镇也罢,除了我之外,再没有人能煮了。”
  朱羽仙一听这话却是吃了一惊,这小小的流氓竟然有这个本事。“小二”朱羽仙转头问店家“他说的可是真?你们店内可有人会做这道汤?”
  小二本以为女侠是来为阿唐出气的,颇有些惊吓,此时才明白并不是,可是却也真的没有人会做这道菜。只能唯诺回答“确实没有。”
  朱羽仙叹了一口气,“也罢,我就是管不住这张嘴。”
  说着伸手丢了一锭金子给阿唐,“我不白吃你的,你拿着钱去买食材,买个好点的锅碗,帮我把这道菜做出来。余下的银子,你买套好点的行头,下次来见我不要穿得跟个要饭的似的。”
  阿唐接了金子,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刚想说其实根本用不了这么多钱,又想起来朱羽仙在义庄里连三十万两一碗的仙山鹿血也毫不在意。于是只管回答“谢女侠赏赐,小人一定把东西收拾干净。”
  “明天还是这个时间,你直接来天字第一号房找我。”说着转身走进了客栈,“对了你们谁敢动他你叫什么来的?”
  “阿唐”
  “你们谁敢懂阿唐的钱,我就要你们的命”!
  这话颇有些唬人,只有阿唐懂,她其实在说,“谁不让我吃好吃的,我就要你的小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