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獠牙

  江梦鸾眼睫微垂,并没有去追,因为她向来喜欢遭遇战。每次狩猎,她都好像在海边散步,悠哉悠哉遇到了一波小绵羊,顺手就收了。如果小绵羊侥幸逃脱,便意味着它阳寿未尽,总之修罗女不会死缠烂打,那样她觉得很掉身价。
  有实力的人总会有些脾气,正如山鬼喜欢睡觉,雷打不动;正如付狼烟喜欢嗑瓜子,不管什么时候手里总是揣着一把葵花籽。赵景坤了解修罗女这一点,所以他选择跑是正确的,如果不是程小刀傻子一样冲上去,他甚至不用跟江梦鸾如此交手。
  日暮西山,海面上映出血一样的殷红。
  晚上,“狩猎”中的修行者潜意识都会遵循一个原则,坐地休息,吃点东西。这是他们默认的潜规则,在江湖上打架偷袭或者算不了什么,然而在这里则一定会被所有人视为杀戮对象。罪狱是讲究真正实力的地方,强者生弱者死,在这里得到了最好的体现,所以类似偷袭这种不齿行为是没有人接受的。
  赵景坤兜兜转转带着陆缘来到一棵大树下,确定四下无人,伸手拨开草丛,从底部一个树洞内探进去,拽住绳子用力扯了一下。随后呼啦一声响,地面蓦地有些松动,赵景坤走过去用手掀开覆盖着杂草的地皮,说道:“来吧,进去。”
  三人均是一愣,而赵景坤率先跳了进去。陆缘最后一个跳下,见这地皮实是一块覆盖着泥土的坚硬厚木板,下面是一方长一丈五,阔一丈的大坑,坑内空间很大,足以容纳六七人之多。在坑的一角,还留有一个如老鼠洞一样的通气孔,不至于几人在坑内闷死。
  土坑并不深,四人蹲下伸直脖子就能碰到那块木板,不过这样已经足够了。赵景坤缓缓将木板放平,靠在坑壁上,叹息说道:“在这坑内,我们完全可以撑过三天。等夜深之后,我去找点吃的,这里田鼠还是很美味的。”
  摸了摸凉凉的泥土墙壁,程小刀一脸佩服的望向赵景坤,说道:“赵大哥,你真是太有才了。这个土坑你是怎么挖出来的?”
  黑暗中,赵景坤嘴角蓦地露出一抹狞笑,眼神也从日间的淡定温良变得兴奋贪婪,这些神色变化他自信坑内三个呆瓜看不见,也意识不到。
  “我记得很清楚,十年前我蒙冤被送到罪狱,也是似你们这般,开始无法接受这里的残暴血腥。我曾经想过许多次越狱逃走均没有成功,后来随着时间流逝,我也就渐渐放弃了这个想法。可是,我始终无法接受‘狩猎’这种非人待遇,司狱官邓坤根本没有将这些犯人当做人看,在他眼里我们就是野兽,没有感情,没有人性,唯有相互厮杀以生存。”
  赵景坤长舒一口气,激愤说道:“邓坤让我们相互残杀供他取乐,我有心反抗却无能为力。后来我才想到挖出这样的安全地,能救一人是一人,能让一人多活一日就多活一日。”说道最后,赵景坤声音低沉,气氛随之有些苍凉。
  李定灼心有感慨,认真说道:“赵大哥仁义为怀,令人佩服。”
  “人活着不容易,死了也未必有轮回。同是天涯沦落人,能帮一人是一人,仁义二字实不敢当。”赵景坤轻笑摇头,说道:“你们先睡一会,我出去给你们找点吃的。”
  程小刀争着说道:“我陪你去。”
  赵景坤摆手笑道:“不必了,你跟织羽交手受了伤,在此休息吧。”
  听到织羽二字,程小刀蓦地脸色一红,败在一介女流手里,他觉得有些无地自容。李定灼淡淡说道:“既如此,我陪赵大哥去,如果遇到敌人也好有个帮手。”
  赵景坤略一沉吟,说道:“也好。”
  坑内渐渐安静,陆缘靠在土坑一角,感知域将他周身三丈一切动静纳入识海,适才赵景坤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眼神也没有逃过他的神识感知。程小刀手臂上的血迹已干,伤口却不时一阵微痛,他望向暗影中的陆缘说道:“陆兄弟,你怎么不爱说话?”
  闻声,陆缘微微挑眉,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程小刀,“你觉得赵景坤的话能信么?”
  听了这话,程小刀怔了一下,说道:“陆兄弟为何有此疑虑?”
  陆缘平静说道:“初次相逢,你不觉得他对我们太好了么?这里可是罪狱。”
  程小刀挠了挠头,说道:“这有什么奇怪么?我们可是盟友啊!”
  陆缘说道:“问题就在这里,他找那些修为高的老人儿不比我们这些连规矩都没有搞明白的人更加有保障?”
  程小刀迟疑良久,缓缓摇头说道:“你想多了吧,他只是想帮我们,何况他和我们一样也是持红牌的‘猎物’不是吗?我觉得是你太神经质,被罪狱的人吓傻了吧,呵呵……”
  遇到如此自以为是,自大自负的蠢货,陆缘也是无奈,索性闭口懒得再理他。
  许久之后,赵景坤与李定灼去而复返,手里抓着两条蟒蛇、一只硕肥田鼠。他熟练的用短戟上的钩镰剥掉蟒皮,切成数段一一递给陆缘三人,自己也抓起一段放入嘴里咀嚼起来。生肉虽腥却十分鲜嫩,三人开始难以下咽,吃过几口之后也就慢慢接受了。
  次日,四人便一直躲在这土坑之内谈天说地,唠唠家常轶事,讲讲江湖经历,有时候隐隐能感到顶上有人走动,那时四人便闭口不言,等上面没了动静再继续。如此到了第三日,赵景坤用力推开草皮木板,招呼他们全部上去。
  “‘狩猎’在正午结束,届时头上的结界法阵就会消失,不再允许争抢手里的牌子。”赵景坤俯身重新将土坑伪装好,说道:“你们拿好自己的牌子,如果丢失也一样会死,保住牌子仍然会安排在黄字号监,虽然没有大鱼大肉,顿顿馒头白饭也是可以了。”
  程小刀应声说道:“这一次要多谢赵大哥解惑相助,但愿下月我们还会继续分作一队。”
  覆盖了地上土坑,赵景坤拍了拍身上尘土,笑着道:“这可说不准,我还要帮助新来的朋友,到时候如果你们拿到了蓝牌,可不要出卖我们啊!”
  李定灼朗声笑道:“哪里,哪里,我们行走江湖,最讲究的是一个义字,怎么会……”
  未等他说完,赵景坤骤然双目一寒,雄浑武息被他灌入短戟,然后以雷霆之势在半空挑出一道虚痕,凶悍杀意化作一道乳白色气流,自李定灼和程小刀脖颈上划过。
  鲜血喷涌,二人不可置信的望着狞笑的赵景坤,向后倒了下去。
  终于露出了恐怖獠牙,赵景坤从他们身上摸出两块木牌,然后挑眉望着在他动手时已经纵身跃开的陆缘,说道:“你一直在怀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