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风与雷
旱天雷凄然一笑,“弈剑阁就像一颗大树,弈剑十二堂就是树枝树干,每天沐浴阳光,享受温暖,而十三太保则是沉埋于底下的根,终日藏于黑暗,这种生活我不喜欢。”
听了之后,冷风行抛了一个白眼,“叛变也被你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那你呢?”
站在旱天雷旁边的沙里金是一个瘦高男子,手里握着一把剑,被冷风行质问,他很不爽,偏偏五音还不全:“我不幸福!”
一句话把冷风行干愣了,想了半天还是没有理解,冷风行诧异问道:“你姓不姓胡跟你背叛弈剑阁有半毛钱的关系?”
沙里金脸一黑,提高了声音:“我说我不幸福!”
冷风行也扯着嗓子喊,“我知道你不姓胡,你姓沙嘛!”
台下许多弟子听到身份尊崇的十三太保交流起来这么逗比,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他们笑声未落,脖子上已经多了一道血痕。沙里金不知何时抽出了长剑,剑刃上还带着一道纤细的血迹。
“少说废话,过来打架。”
沙里金将一腔怒意发泄在执事弟子身上,余怒未消,剑指冷风行,高声道:“来来,我来领教你的极心剑。”
冷风行与千山雪相视一眼,“人手不够,怎么办?”
每次遇到打架,冷风行总是喜欢耍嘴皮子,调侃几句,而千山雪喜欢快刀斩乱麻,以武论胜负决生死,“一对二,你先挑!”
冷风行神色微笑,对余下几人道:“这个规则很有挑战性!”
飘然下场,十余人自然而然分落在梦之回廊的周围。高台之上,陆缘盘膝冥思,他很清楚自己目前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利用造化金球恢复伤势。
万里风与冷风行名字均有一个风字,性格却大为不同。可以说,冷风行是逗比中年,万里风则是文艺中年。看他儒雅而立,风度翩翩,眉宇清爽,根本不像身负绝世武学的六重天强者,更像是吟诗自娱的清雅闲士。
不巧的是,跟他相对的则是两个粗鲁汉子,满脸胡子的旱天雷,衣衫邋遢的陆吾商。也许是他们想看两厌,谁看谁都不爽,说什么也要刚一下。
说是一对二,也不会真的一起上,毕竟都是有身份的人,两个打一个,最后赢了也不甚光彩。陆吾商瞧了旱天雷一眼,向前迈了一步,说道:“我先来。”说着,反手抽出了背后那柄钢刀。
刀身抽至一半,忽地一道奔雷之气,扑向万里风。万里风人如其名,身形微动,便消失无踪。
陆吾商脸色一凝,脚下轻点,身子生生向左移了三尺。而在他适才所站之地,出现了两道极深的剑痕。万里风手中握着一把薄如纸的长剑,欣然而立。剑名风之痕,剑意如风,剑道亦如风,而风往往是没有痕迹的。
陆吾商沉声再攻,磅礴刀意如长江大潮,一浪高过一浪。在这力道如洪的刀意中,万里风身如蝴蝶,飘飘然随风而动,根本没有将陆吾商放在眼里。
十三太保中,陆吾商刚刚踏入六重天,虽然较其他人差了些,但不至于这么不受人重视。陆吾商打算让万里风重视一下,他把背后的刀鞘也摘下,刀柄与刀鞘相扣,成了一把朴刀。
陆吾商提息纳气,眼神一沉,斩出了他最强的一刀。
这一刀,如此纯粹,如此强横,直接在地上掀起一道飓风,能够砍人的风。
对于风,万里风并不陌生。可眼前的风让他脸色有些凝重,退不可退,避无可避,风之刃在他武息的催持下,如毒蛇一般,昂起了头。
片刻之后,飓风散去,万里风站在了陆吾商身后,手上的软剑在空中震荡低吟,不住微颤。他的胳膊、腿上、甚至胸前均有伤痕,鲜血渗出,湿透了衣衫,而他仿佛没有觉察,凌厉的目光望着陆吾商,说道:“风很温柔,同时也能取人性命。”
他的声音也很温柔,可惜陆吾商听不到了。
旱天雷手握双锏,无视万里风身上的伤,冷冷望着万里风,“这是你最强一剑?”
万里风不会奢望他手下留情,于是缓缓转身:“是,你能接住吗?”
旱天雷举起了双锏,“我想试试。”
陡然,一道神圣不可侵犯的剑意,带着末日之威,从风之痕上释放出来,风声啸如龙吟,响彻天地,惊雷肆虐,直逼旱天雷。
坚硬如铁的地面,出现了无数剑痕。
原来,风也是有痕迹的。
旱天雷举锏怒砸,想要把这道剑意打散,却发现万里风的剑意有些难缠。风是散的,剑意也是散的,他没有办法将其打散,瞬间身上出现了无数伤口。
“原来如此。”
旱天雷擦去脸上的血迹,伸出舌头舔了舔,他以身躯扛住这道剑意,也发现了万里风的破绽。
风无常变,风无常形。顷刻间,风卷云动,天边似有惊雷滚来。
万里风仰望苍穹,双眉紧锁,他能召唤风,对方也能召唤雷。
轰隆之声,如山崩地裂,一道雷霆之怒划过天际,撕裂云层,直坠而下。万里风厉啸一声,迎向那道雷霆之怒。
地上有风起,卷起了砂石,。
片刻之后,雷霆消散,万里风“哇”的吐出一口鲜血,风之痕落在地上,身子直挺挺倒了下去。
他没死,但是一身修为废了。
脸色同样苍白的旱天雷将双锏丢在一旁,在万里风身旁坐下来。一道“引天雷”是他最强手段,需在极短时间内凝聚九成武息,强行引纳雷霆之威,以重伤对手。不过,这煌煌天威也有一个最大弱点,如果对方抗住或者躲过去,杀他就是易如反掌。
“为什么要这么坚持?”旱天雷很尊敬自己的对手,尤其是同为十三太保的万里风。
“没有为什么,你有你的选择,我有我的意志。”
听到这个答案,旱天雷便不再说话,道不同而已。
梦之回廊以西,则是三个怪人,他们人怪,手上的兵刃也怪。楚朝露一身女装,前胸比地上的白玉地面还要平坦,她坐在地上,怀中抱着一把月琴;天上水也是一个女子,而且丰乳肥臀,身材爆炸,可她偏偏穿了一身男装,握着一柄黑色的金属鼓槌;与此二人相对的是雾迷灯,一个瘦弱的老头儿身穿戏服,左手握着灯笼,右手拎着一个秤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弈剑阁请来的戏班子。
清风淡雅,震人心魄。
这时,一道琴音在梦之回廊悠悠散开,就像在平静的湖面丢了一颗石子,阵阵涟漪,直击人的心神。琴音入耳,那些听到琴音的执事弟子蓦地一怔,眼前突然变的虚幻起来,扭曲的线条仿佛将他们带至另一个空间。
梦之回廊不再是梦之回廊,而是流动的水;弈剑阁也不再是弈剑阁,变成了流动的云。
琴音荡漾,如云如水,像是在心间流淌。
陆缘闭目之际,也被这道琴音带入了异空间。茫然环顾,陆缘看到一处断崖,如一柄断剑直插霄汉,松云翠柏,列位两旁。断崖处,有一飞瀑,从天上来,落于崖后深潭之中。
高山,流水。
水之畔,有一明媚皓齿衣着淡雅的少女,低首抚琴。
帘幕高垂,在阳光下水晶珠帘逶迤倾泻,飞瀑之旁,少女十指轻弹,指尖起落琴音流淌,或虚或实,或急或缓,变幻无常。琴音婉转,似幽涧滴泉清冽空灵,玲珑剔透,若水聚成流,淙淙潺潺。
陆缘听闻琴音,竟然心神跟着琴声或急或慢而动,一时稍感凄凉,一时又兴奋无常,悠悠泛音,便如飞瀑落入深潭,激起的浪花,滚滚而起。
不知不觉间,陆缘已被琴音所扰,迈开脚步,向那抚琴少女缓缓走了过去。
倘若有人在此,定然会被陆缘情形所惊叹,因为他脚下无物,悬空而行,就这般直接踏空向少女走去。看他面色忽而潮红,忽而苍白,似是经历大起大落,思绪随琴音而动。
行到少女身前,陆缘凝神观望,见少女埋头弹琴,清丽无双,如旷野烟树,空谷幽兰,让人心神一荡。陆缘缓缓在少女身前坐了下来,盯着少女的手,看着她手中的月琴,真像一位虔诚的聆听者,细品人间之乐。
这时,琴音忽变,如同一条小河之水,突地闯入了浩瀚之海,大有波澜壮阔之感。茫茫大海,波浪翻滚,强流奔腾,穿过层峦叠嶂,暗礁险滩,只如一道强横的刀芒,大开大合,劈开重重阻碍,勇往直前。
蓦然间,琴音忽而一变,肃杀之意大盛,造化金球在陆缘体内疾旋,令他保持最后的澄宁。然而,陆缘却发现身体好些被一座大山压住,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体内武息也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锁住,运转不得。
当此生死之刻,陆缘眼帘中,出现了一道光芒。光芒来自一个灯笼,身穿戏服的老头儿提着灯笼,右手拎着玄铁秤砣,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光芒亮不刺眼,却给人以宁静澄澈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