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芝罘岛
他来不及告罪,伸长脖子往他身后看,果然林帆几人牵着马站在那里。
“好了,快起来开门。我送他们出去。”杨秋今日心情也是很好,他素日锋锐的脸上温和许多,甚至没有责骂于他,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城主。”
杨秋只身送他们离去,林帆昨夜在小明山山腹调养,如今看来气色已经好了很多。惹得骆复捏着他的手腕诊来诊去,最后只能感叹鸿城造化神秀。
“从此往前,再见城池之前都是鸿城的管辖。如果,我是说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事情,就用这个联系我吧。”杨秋把一张朱砂符递给林帆,示意自己止步。
“我会的。”林帆没有和他客气。
杨秋大概是他在这个世界上能接触到为数不多的亲人了。他不想和杨秋生分,杨秋也没有对他生分。
杨秋抬手送他们走。
那日他也是这样送林帆走,可是那时候林帆孤零零一个人。如今他的身边有了这些惊艳绝伦的朋友,哪怕现在还不是朋友,他也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他曾经想问下那只兔子精,林帆当初那么宝贝它。可是林帆不想谈,林帆垂着眼只是沉默。他自己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是多么的悲伤与难过,所以他也不想再问了。
林帆不是小孩子了,他有他自己的路,有他要去做的事情。自己帮不了他所有。
“你很信任他?”何沫悄悄回头,杨秋还站在原地望着这边。
林帆点点头。他抬眼看了看渐渐高升的太阳,火红正在逐渐显现:“他是我表兄。”
“那么说,鸿城还是你林家的啦?”何沫追问道。
“他是他,我是我。他只是我表哥。”林帆想了想,带了点笑意,“他是靠自己的能力坐上城主位置的。”
夏琳冷哼一声,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在注意他们的讲话:“明月和我报告,打擂台的人是你。”
“那时候我是他的手下。”林帆并不在意被她说破。
“我不明白。”夏琳竟然继续和他说话,“你明明能一剑退百人,为什么会任由那些暗伤留在身上?”
她指得不只是心口的剑伤,还有他血脉里的寒毒。
那寒毒和她的不同,虽然都不是天生所带,但他的毒更加棘手更加难以抑制。
“祛不掉。”林帆苦笑,“只能带着了。幸好并不经常发作。”
夏琳不再攀谈。她知道祛不掉的意思,是穷尽可知方法,是不得不放弃的绝望。但她不想与林帆相顾自怜,那是最无用的选择。
“你用来压制子母寒邪毒的药是不是来自芝罘岛?”骆复更关心这种事情。
林帆点头。
骆复对芝罘岛生出额外的兴趣来。能够孕育世间不存在的灵药,芝罘岛之中必定有大秘密。
出了鸿城是一片平原,抬眼望去只有零星几座矮山,山上或有炊烟,或冷清一片。风吹草摇,连绵青色。几条土路在中间交错,再远处是一片树林,郁郁葱葱的绿色好看的紧。
林帆催马往树林中去。
树林前有一条出入的路,他看着路,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怎么了?”许哲离他最近,悄声问道。
“我从芝罘出来,第一次接触这个世界就是这里。”林帆苦笑了一下,“那天,我和我父亲吵了一架。他一怒之下我丢出来了。”
“不会吧……”许哲有些诧异。林墨如今变得如此喜怒无常了吗?往年传言可是位翩翩公子。
“父亲有事情瞒着我。他只是找这一个借口让我离开而已。”林帆有些出神,“我之前说过要早回去的,可是却不知不觉耽误了这么多的时间。”
他说着,又想起来镜静。他们第一次相遇也是在这里,镜静救了他,他便带着它,想要投桃报李的救她。却不想自己只是她手里的一颗棋子……大概和父亲一样,都是有事情瞒着自己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他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就连秦施施,大概也是想利用他吧。
林帆一时意结,心中不知为何翻山倒海的不安起来,让他手脚突然发凉。
“你脸色不太好。”许哲担忧道。
“没事。”林帆按住心口,深深呼了一口气,“也许我是紧张的。毕竟我很久没见过父亲了。”
他说完,勉强笑了下。他不想许哲担心,只是一个不安的念头……也许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没有路了。”夏琳骑马在最前面。
林帆转头观察了一下来路。没有人跟在后面。他虽然不担心杨秋,可是他怕别的世家探子会摸到这里来。
不过鸿城在那儿,鲜少有人能穿过来就是了。
他放下心,从怀里摸出那支红色的翎羽。轻轻一抛,红妆便好似醒过来一般,亲昵的称了称他的手指,随即飘浮到最前面,为他们指路。
“红妆是进入芝罘岛唯一的钥匙,没有它谁也不能找到芝罘岛。”林帆解释了一下。
树林中安安静静,以前的群妖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它们也许是害怕夏琳的寒气。
红妆在树林中飘飘浮浮,速度却不慢。越往里走树林越密集,几个人不得不弃马前行。骆复抬头看了一下天光,突然笑道:“难怪芝罘岛这么多年无人发现,原来它是藏在幻境中的。”
“是的。”林帆应了一声,“据说当初有青蛇亡于此处,化作蛇迷阵蛊惑凡人,死在此阵中人多不胜数。怨气横生,更添凶气。”
“你这红妆倒是个好宝贝。竟然能够破开幻境,无妄无语。看起来还颇通人性。”何沫抬手碰了一下红妆,红妆闻言轻轻的晃了一下,倒像个小女孩在洋洋得意。
“红妆乃是天生灵物,我以前和扶桑讲,说我有一天一定要离开芝罘岛,扶桑就送了红妆给我。”林帆顿了下,“扶桑其实,也很寂寞。”
“但它还是送了你离开的宝物。”何沫笑嘻嘻。
能够亲眼得见传说中的扶桑巨树,他们心里其实都是一片火热。林帆想到能再见父亲和扶桑,也是高兴的紧。那点不安被他强行忘记。
他们身在蛇迷阵中,都没有感应到天地间忽然的一场震动。
红妆慢慢停了下来。
它在几棵树间犹豫徘徊,林帆与它相处最久,看出来红妆的急躁不安。虽然不解,但还是用法力安抚它,直到那一道震动慢慢消失,红妆才找到真正的芝罘岛入口。
那是两棵毫无特色的巨树间隙,厚厚的落叶踩在脚下,林帆默念法咒,便看见眼前晕开一道涟漪。
“来吧。”
林帆率先踏进去。
众人紧随其后。
他们来之前都对芝罘岛有过自己的想象,却不想芝罘岛和外界模样并无区别。只是空气中多了些斑驳的灵力。
“芝罘有扶桑,灵力怎么如此混乱?”何沫不解。
突然一阵狂风平地起,竹海摇曳,森森乱乱,风吹到他们面前,转了个弯,竟是推着他们要去某个地方。
“爹?”
林帆有些惊疑不定,他仓促中抓出一条风流,御着风飞快前行,直冲那片竹海深处。
“我们跟去。”
芝罘岛整个世界都不安定,夏琳御风前行时,敏锐的感知到这个世界在震动。夏家有无火小世界,她对这些东西了解的比谁都多。
芝罘岛,可能是出事了。
他们追过去,又见林帆捏了一封信冲出来。他神色不安,混乱中甚至没有和他们说一句话,便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直去那最高的山顶。
于是他们又跟着林帆去那边。
远远望那山,山顶有棵树。山下林海覆盖,山顶独他孤零零。云海还聚集在山顶,被狂暴的力量搅碎。越靠近山顶,越能感觉到那力量在慢慢的消散。
很显然,在他们赶来的路上,这里发生了大事。
林帆僵直了身子,站在那棵普通的大树前。树上红幡轻轻摇动,树叶哗啦啦的响。树下是一个在逐渐凝聚的血阵,无数灵力从这里涌出,破坏着芝罘岛稳定的灵力。
“爹……”
林帆无意识道,他猜到了。
他低着头,眼泪一滴滴的砸下去。他不敢抬头,不敢看扶桑,更不敢看脚底的血阵。他突然猜到父亲为什么要让他离开芝罘岛了,不是因为他猜测的所有原因,只是因为他在外面世界里是来不及阻止他。
父亲早就准备好了这个阵法,那日自己打断他,才会被父亲丢出去。
这个阵法是父亲不得不去完成的。他不惜为此付出性命。可……
扶桑的树叶响的更厉害了。明明风从这里起,这里却没有风。
林帆突然跪倒在地,整个人像是被掏去了脊椎,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的世界里,一片死寂。
“林墨……”何沫想说,可话到嘴边竟然吐不出来。
夏琳脸上浮现喜色,想笑,可此情此景出现在她眼前,更多的是母亲死前的那幕,是父亲殉情的那幕,是她记忆深处那个白衣男人温温柔柔的和她说话的模样。她想笑林墨终于死了,却怎么也不觉得痛快。
林帆忽然就倒了。
他吐了血,一言不发,就这么倒在了扶桑树下。
红妆在他身边飘浮,不知道该怎么碰他。山巅旁的深渊里,涌出一声巨大的叹息。
扶桑安静了下来。
整个芝罘岛都安静了下来,那些混乱的灵力在逐渐的被归拢,喧腾的竹海,狂乱的风流,都慢慢的停止了。
扶桑树下的血阵却越来越明显,越来越亮。四色的灵力在其中酝酿,碰撞,趋于稳定。四大神兽的法相在其中诞生,无数道流光就那样忽然迸射出去,穿透芝罘岛的空间法阵,到达所有的地方。
有一道血色在其中翻滚,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血阵,只是目前看来,还只是势均力敌的模样。
“林墨这个……疯子!”夏琳看出来那道血色,她认出这个血阵,她死死盯着这个血阵,恨不得一剑劈开它。
可是她也知道,血阵已成,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