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初见花娘 雾里看花

  时间一晃过去了三天,三天里林帆怎么也找不到秦施施,好像这个姑娘在一夜之间忽然消失了一般,又好像那只是他的一个梦,梦里他遇见了一个身穿紫衣的女子,强大狡黠又漂亮。梦醒之后,自然是什么也寻不到了。
  林帆不敢确定秦施施到底是什么人,却也知道她的强大。索性把这件事当做一个插曲,心想着日后若是有缘,还会再遇见。
  只不过……秦施施她带走了自己所有的盘缠,这实在有点头痛。
  那点盘缠他也不是凭空就有的。那都是杨秋白白送他的,虽然林纪身上也还是有些,但让他去讨林纪的花销,怎么都觉得不太合适。
  没了盘缠他要怎么带镜静上缥缈峰,总不能找人家久家借吧。
  久家是把他当做客上宾,但是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有几分几两,那时候不过是歪打正着而已罢了。
  林帆为了这点事陷入了深深的困扰中。
  夏翮派来的人已经帮着涂城的人修建了部分房屋,在涂城外面过夜的人们勉强有了安身之所。再之后,夏翮还要去忙着筹备术师大会,不能久留。
  早上的时候他就去和久老家主辞行了。
  夏翮和他们辞行之后,就去天官庙找林帆。略略问了几句,就叫他收拾一下和他走。林帆当然不愿意,他和这位夏家主可没有什么交情,跟着他算是怎么回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帆打定主意不和夏翮走,却无奈根本不是夏翮的对手。被夏翮一点穴就轻而易举的制服了。
  “我听林纪先生说你们也要去缥缈峰,不如我带你们一程,免得耽误伤情。”
  林纪知道林帆不想镜静的事情人尽皆知,便只是去缥缈峰是为了求医。林帆体内暗毒难以压制,夏翮自然而然以为是为了林帆。
  虽说他也没有听说花娘有什么奇特的治疗之法,不过总是有林纪在这儿,林帆不至于白白走了弯路。
  “你也别生气了,气大伤身。”夏翮坐在对面,好整以暇的看着林帆。只能算是清秀的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
  林帆倚在马车厢壁晃啊晃,心里有些不快,出口冷冷道:“我是担心花娘见了你,直接不帮我了。那我岂不是冤屈。”
  “那你就去我玄天宫好了。缥缈峰上有的,玄天宫里全部都有。”夏翮也不生气,就是这样慢慢的和林帆说着话。
  “真是财大气粗。”林帆丢了一个白眼,不愿意和夏翮这个成精了的老江湖说话。
  之前问他为什么非要带着自己,也被夏翮岔开了话题,夏翮久经江湖,说话滴水不漏,实在是自讨没趣。而林纪则似乎对此乐见其成。他实在不知道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达成了什么共识。
  夏翮见他不愿意再搭理自己,也不再去叨扰他。林帆身子弱,如今都要上缥缈峰求医,要是真的动了气,日后治疗起来更是麻烦。
  时间就在马车这么一晃一晃中过去了。林帆也不用再去青城和万山河了,有夏翮带路,他们直接走了小路,从侧峰上了缥缈峰。
  八大世家名下掌控着成千上百家家族,有的是一城之主,有的是一个城池之中鼎足相立的几个,家族的势力强弱不同,自然也有不同的名次划分。
  不过这些名次全都由各个掌控的世家家主一言而定,故而这世家家主的地位自然是无比的高贵。而这些世家大族的立族之地,也无一不是灵气充裕,人杰地灵之处。
  站在缥缈峰顶的巨大的广场前,林纪扶着林帆下了马车。
  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排列的整整齐齐的深蓝衣衫的弟子们,长衫在风中鼓动,身姿坚定挺拔,背负的长剑上流苏晃动出优美的弧度,每一个人都站在适当恰好的位置,见到夏翮,纷纷弯腰行礼。
  “恭迎夏家主。”
  夏翮微微点了点头,随手虚扶一把,无形的法力凝聚在众人的身前,直接托着众人的手将他们扶了起来。做出如此惊艳之举,夏翮却好像并不在意,他左右看看,问道:“冯家家主可在?”
  这时候前来迎行的弟子就从中间向两边慢慢分散开,如潮水般带着浩荡的声势,而在中间空出来的道路中,有一人娉婷而来。
  一身墨蓝盛装的花娘从众人身后慢慢走过来,她换了白玉长簪,挽起了三千青丝,脸上施了淡淡的的胭脂,眼角勾勒桃色的花纹,和平日里截然不同的妩媚和庄重。看见夏翮的时候,嘴角浮现一抹柔和的笑容。
  这就是冯家的家主啊,林帆悄悄的打量着那个年轻的女人,那个传言中娇媚百生,一眼就能勾魂摄魄的“桃花妖”,那个能在危机中力挽狂澜的女人。
  花娘和夏翮客气了几句,便走在前面引着夏翮往着主峰大殿中去。众多弟子自中而散,站在两侧,夹道欢迎。
  没几句花娘就开始打量林帆,林帆一身打扮并不出挑,可林纪跟在他身后。
  林纪当年她也是说过几句话的。
  难道这个少年……
  花娘的目光停留在林帆身上,脸上神色越发捉摸不定。
  “花娘,你好好看看,当真是不认识?”夏翮笑着道,让出身后的林帆。
  林帆却觉得他无聊,他和父亲长得又不像,就算这位冯家主认识父亲,也不一定就认识自己啊。
  花娘闻言轻笑了一声:“我虽然不认识他,却认识林纪先生。林纪先生是从鸿城来?我听说鸿城有了新家主。”
  “是杨秋少爷。”林纪对花娘也是很客气。当年这位冯花娘可是行事颇为任意,但谁都得感谢她,没有她当年的事情可能更麻烦。
  换言之,林家亏欠她一个人情。
  “哦。”花娘点点头。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只是她不知道对方是谁的敷衍而已。
  林纪也不多解释。
  他唯一要照看的只有林帆,至于杨秋,他自然有他自己的手段在世间大放异彩。
  他们三人跟着花娘往山顶上走去,如果不是用了风流,恐怕单凭脚程,没有个把个时辰是看不到冯家的。
  四人鱼贯进了冯家的大门,冯家不愧是上四家,整个家族都建在缥缈峰上。
  抬头看,阳光穿过层层白雾落在琉璃青瓦上,闪着耀眼的光辉,再往上,山川相掩间白雾缭绕,直接透不过视线,只能隐约辨认出来飞檐长廊。
  他们穿过巨大的广场就是步上汉白玉的长阶,上面巍峨坐落了大殿,青瓦琉璃在阳光下闪烁,朱红的漆柱上细细雕刻了冯家的家徽。
  婢女上了茶之后就全都退了出去,夏翮坐在左边主位,花娘坐在下位,林帆抱着再度陷入昏迷的镜静坐在了另一边。林纪本要站在旁边,可林帆扯着他的袖子让他坐下,他也无法,只好坐下。
  整个空旷的大厅里就只有他们四个人。这时候夏翮和花娘忽然掐了阵法,两个风决和地决飞快笼罩了整个大殿。
  林帆不明所以,警觉的站了起来,冷冷的看着两人。空出来的右手已经握住了背后的笼沙剑柄。
  只是他才刚刚动,花娘就已经欺身到了他身前,一只手打在他手肘,趁他吃痛夺过了镜静,另只手滑腻的攀上林帆握剑的右手,手指微动,捏住了他的穴道。
  花娘下手不可谓不狠,捏的正是痛觉十分集中的穴道,林帆猛地受了这么一下,疼的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可是他不愿意就这样屈服,硬生生的站住了,只是浑身微微颤栗,牙关咬的死紧。
  “冯家主!”林纪连忙想要过去阻拦她。是他疏忽大意,完全没料到花娘会忽然发难。
  花娘右手一抛,把昏迷的小兔子扔到夏翮怀里,伸手去抽他的笼沙剑:“没出息,养什么兔子,玩物丧志。”
  林帆扭着身子挣扎,既想去夺回镜静,又不想让她碰到笼沙剑,每挣扎一分,花娘手上的力道就更重一分,最后林帆的额头都冒出了豆大的冷汗。花娘看着,丝毫不心软,抽出笼沙细细打量的时候都没有松开林帆的手。
  “倒是真的是笼沙。”半响后,花娘才说了句废话。把手松开,林帆倒退了两步,摔进座椅里,捏着自己的手腕,右手已经没有半分知觉了。
  林纪赶忙扶住他。
  “本来就是笼沙!”林帆咬着牙恶狠狠道,眼睛里干净的青色慢慢褪去。花娘和夏翮看着他眼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浮现出来的青色,就算是心里早就知道答案,却还是狠狠震惊了一把。
  “你是林远白的孩子?”
  “是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把东西还给我!”林帆咬着牙,恨恨的看着两人。
  “你不告诉我,我是不会还给你的。这把剑对你来说很重要吧,可是你没有守护它的本事,所以你要学会保护它的办法。”
  “办法?学什么办法?向你们低头么?想的美!”
  “跟你爹真是一个脾气,傲气的不行。”花娘徐徐站直身子,柳眉舒展,眼底浮现桀骜,“不过那时你爹是江湖中人人敬仰的少年,现在的你,算是什么。”
  夏翮一听花娘这样说,知道花娘脾气也上来了。花娘虽然面柔,可是强势的很,林帆一而再的拒绝回答她的话,已经让她很是恼怒了。
  他赶忙挡在林帆面前,想要说两句话岔开花娘的话题,可花娘一个眼神也不给他,冷冷的望着林帆:“你上缥缈做什么?”
  “我……”林帆本来想说,可想起方才的遭遇,右臂还钻心的疼,他顿时不想求这个女人。
  “支支吾吾做什么?林远白怎么教出来你这样的孩子,一点你父母的气度都没有。”花娘反倒先开始嫌弃他。
  林纪扶着林帆坐好,他早就见识过冯花娘的手段,也知道她这张嘴有理不饶人,无理夺三分,林帆少爷早接触一下不是坏事。
  所以他到现在一句话没有多说。
  “你口口声声说我父母,难道你认识他们?”林帆拿回了笼沙,心里有了点底气。他远远看了眼,夏翮刚刚过来之前把兔子精好好的放在了桌上,倒是没有什么危险。
  “你想试探我?”花娘挑眉看他,“我当然认识他们,我不仅认识他们,我还派人把笼沙剑给他送去。小子,你父亲这把剑太抢眼了。”
  “……我不相信你。”林帆并非真的不相信她。他相信林纪,林纪从一开始都没有对花娘产生敌意,便说明花娘可信。只是他非要气她一气不可。
  花娘闻言,竟然笑了起来。她声音慵懒好听,这样笑着竟有几分肆意妄为,她轻声道:“你信与不信,与我何干?”
  “花娘……”
  夏翮有点担忧。
  “无事。”花娘没让他说话,抬手抚了抚自己鬓发,“我又没有要和他一般见识。”
  “你叫什么名字?”花娘又道,“你父亲他,还活着吗?”
  “你!”
  不论是谁,被问到这样的问题都不会太开心。
  “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他如今或许已经了无牵挂了。二十年前他火烧老宅时,我就知道他不想再见我们了。只是朋友一场,我总该问问。”花娘这样说着,语气却不自觉的软了几分,“不过看你的反应,他应该还活的好好的。”
  “活着好啊。活着多好,干什么想不开要去寻死。”花娘自言自语几句,竟然又问了一遍,“你来缥缈峰有什么事情?”
  林帆迟疑了一下,他有些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花娘。
  他离开芝罘岛的时间太短了,从没有见过这样充满了矛盾的女人。
  “怎么了?”花娘靠坐在位子上,看着竟然有几分疲累,她微微抬眼看他,“无事吗?”
  “不……我想请您帮我救人一命。”林帆咬咬牙,决定相信她一次,“我听说您不会杀妖?”
  “要救妖?”花娘对他的问题避而不谈,“在哪里?”
  林帆走过去抱过来镜静:“它为了救我,伤了后背,一直无法自愈。它说您或许会有办法。”
  “我看看。”
  花娘将沉睡的兔子接过去,她抬手覆盖在它的脊背上,浓郁的木属法力试探的探寻起来。
  片刻后她摇摇头:“确实有伤,伤在经脉,要用药静养。不能自愈只是因为它太过弱小,无需太过担心。”
  林帆接过兔子,花娘又道:“你为什么要救它?它是妖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