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游子不问归期

  游子归只穿着一件厚厚的白色长衫,虽然是郡太守之子但是身上没有悬挂任何夺人眼目的装饰品,头发也只是像一些穷酸的读书人一样披挂在后,被一根红的鲜艳的发带捆绑着。
  他不是很出众,就这一身行头在外人看来也不过是一个穷酸读书人,只是相貌还过的去有着父亲游大勇的坚锐气质,体格还算健壮,也亏是父亲游大勇从小打到大的,硬生生把他这副体魄打的不像其他读书人那样弱不禁风。
  庭外的飞雪还是很压抑,游大勇眼中的杀意很明显了,那凶神恶煞的表情还真的有些可怕,要是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怀疑这位老人真的会杀人,还杀了很多人,但是游子归却知道老将军的脾气,他望着车道上的马车身影有些紧张的转过头去与父亲那双凶神恶煞的眼睛对视,便有些平静了轻声说道:“您当初怎么就做了将军?您这威逼的气势可真做不得假,这戏法做的是真的很像,要不是我是您儿子,此刻早已经吓的屁滚尿流拔腿就跑了,你一直都想知道我要做什么,我也一直想要知道你要做什么,今天你告诉了我你要做什么,做儿子的也需要告诉你我要做什么,我要做的无非一句话,让您去做您想做的,比如您说的去那位老元帅的麾下当将军,所以您放心好了,做儿子的从小到大都是您给我我想要的,今天做儿子的就给一次您想要的!”说着游子归轻轻在父亲皱起的眉头上用力的舒展了两下,走出庭外站在风雪里正好挡在了那辆马车前方,他微微一笑对着右方的树林一拜,转过身来对着父亲一拜,此刻再对着马车一拜开口说道:“在下游子归见过刘姑娘!”
  马车戛然而止!
  马车夫戴着一个破斗笠,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一身普通车夫的装扮,但是他牵着马绳的手很有力,只是轻松一拉马绳那匹马就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却发出了一声悲痛的嘶吼,马车夫停下马车只是轻轻抬了一下头,便继续低头不语,身后的马车中有声音传出来似乎有些惊讶的说道:“哦?游子归?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声音是个女子,大约是二十岁左右,接着就是帘子被拉开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她有些迷惑的看了眼站在马车前的人突然恍然大悟的说道:“哦!原来是游公子,要不是看到你那雪白的鬓角我可能还真认不出来公子,当年公子在京城可是名动一时啊,问这京城之内有几人能与崔天师手谈一局?在我的认识中只有三人,一是如今的天子二是宫中大学士,三嘛就是公子你了,当初公子只是冒了个头就惊了整个京城,之后了无音讯,没想到今天在这里会碰到公子,只是本宫不太清楚游公子此刻拦在路上是为何故呀?”女子面带微笑,如春风滋养万物,虚虚实实,不可琢磨,只是说道最后却以本宫自居语态中有些与生自来的威严。
  游子归并未有任何惊慌,还是一张笑脸微微的望着哪位探出头来的女子语气温和说道:“草民斗胆拦下公主马车只是想问公主一事!”
  女子姓刘,名朝阳,是当朝天子的第一位公主,称号与名字一样为朝阳,朝阳公主!
  有传闻当朝天子有三女,却始终得不到一个龙子,大女儿朝阳公主年纪最大,天资过人,被当朝国师崔天命收为关门弟子,天子也不知道是因为纵欲过度还是天命如此就是始终得不到一个龙子,所以当朝阳公主被崔天命收为首徒,并直言此女天资过人乃是天人之资后便开始重点培养这个女儿,几乎是有求必应百依百顺,余下的两个妹妹就比较平凡多了,即使也很出众也被这位从小就被光芒照耀的姐姐给比了下去,可以说随着朝阳公主越发出众,当朝天子甚至想着以后如果实在不行就将皇位让给大女儿去坐,成就几百年来都没有的女皇之位。
  可以说朝阳公主的身份和地位就等同于一国太子那般,只不过是女儿身实在是有些可惜可叹,就连崔天命收了她为弟子之后的两年里都震惊哀叹说怎么就是个女儿身呢?之后崔天命进出皇宫的时候就多了起来,原本崔天命被封为国师之后除了皇帝请他过去一般情况下崔天命都是极少进宫的,一是崔天命读了大半辈子书又参加了两国之争,走过的路名山大江不计其数看过的事和人也是多如牛毛,看明白了人心的多变与天性猜疑,二测是他崔天命深知如今的大周都在传着大周有了他崔天命才能有今天的北周,其中并不只是民间在传就连这宫墙之内都是这样传的沸沸扬扬,但是他崔天命深知就靠他崔天命一人怎么会有大周呢?还不是靠着如今这位被自己压着名头的刘姓天子有那样的才能,要不然还真的是跟民间传的那般我崔天命看中了如今的刘姓天子,其实是这位刘姓天子看中了崔天命才对,好几次他与这位天子聊天无意间提起这件事,这位天子总是无所谓的笑着说有他这个出头鸟在前面挡着他也好韬光养晦,但是崔天命看过了多少事亲自谋划的一些道道更是数不胜数所以一眼便能看出来这位刘姓天子再也不是那位和自己在玄武山上遇见后便谈了个三天三夜的那位愣头青,而是已经成长为了一国之主,虽然崔天命完全没必要去担心这些,就算皇帝真的想要杀他,他崔天命也不会死,只不过他不想接受被一个人怀疑,那滋味真不好受。
  崔天命几进几出皇宫其实全部都为了自己的那个弟子,也就是朝阳公主,他进宫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说服皇帝如果此后三年还无龙子就封朝阳为太子,皇帝惊愕直言考虑考虑于是便有了崔天命八进皇宫之说,说的就是崔天命一连八天都去面圣,本来好些年不进宫的崔天命突然接连八天都进宫却让朝中文武百官们都胆战心惊,生怕这两位突然搞出点什么事情来,直到第八天崔天命出宫后去了大周立国后创建的天命台,崔天命快步走上天命台望着前方旁边跪座着朝阳公主,崔天命自言自语的说道:“我崔天命将是世间推举女皇的第一人!怎的不快哉呀!”一旁的朝阳公主满脸惊骇与欣喜。
  ……
  “游子归学疏才浅,问公主一个大胆的问题,如果游子归惹的公主不高兴了公主不必理会就是,如果对游子归说的感兴趣公主也可以好好思量一番。”
  “哦?游公子不必客气,请讲!”
  “一年前游子归去了京城,在京城待了好些日子正好赶上京城外那一座正阳山开山大典,游子归侥幸能去一观,其中遇上了一位白发老翁,与其走了好些路程,在山脚下的一座亭子中与那位老翁下了一盘棋,可是游子归棋艺不精输的难看至极,险些就要怀疑毕生所学所知,在那老翁手中的棋子仿佛就像那山上居住的仙人们都能预知我这样凡人的每一步每一细节,输的我心服口服,之后下山回去第二天才知道那位白发老翁居然是北周学问第一个人的崔国师,惊喜了我好一阵,不免想起离别时国师问我这座山怎么样?我当时随口答道神仙洞府!国师又问你想不想去那山上坐坐,我答道如果哪天我能上去的话就一定上去坐坐。”游子归一个人自问自答诉说着一件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难道就想告诉这位朝阳公主他于崔天命崔大国师有过一面之缘?可这也太过拐弯抹角了,那位地位堪比一国太子的朝阳公主也是听的有些不耐烦了眉毛微皱有些拿捏不住这个曾经名动京城的大才子了,有些稍微的觉得此人有些失了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可能是觉得实现与幻想差距太大于是有些烦躁的开口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游子归虽然还是微笑,但是却很紧张,是真的紧张,所以刚刚他开口就显得有些莫名其妙,其实他此刻的脑海中是一片空白,之前在心中盘算的说辞和公主会做出的反应然后怎么应对都已经在心里排练了无数次,从他在父亲的书房里看到了老元帅给父亲那封信开始他就开始打探着从京城前往太玄山的人有哪些,直到他一年前去了京城开始布置起在京城里安插内线随时可以观察到有哪些人从京城出发往南太玄山而来,于是在京城才有了与崔国师手谈一局,然后名动京城与京城大多数的名贵子弟有了一些交集甚至还被邀请去了一次宴会,与朝阳公主有了一面之缘,只是当时的朝阳公主没能知道这两鬓雪白的书生是谁,如今布置了整整一年的线人说从京城有一马车往南而走目的就是太玄山,他要求线人打探清楚是什么人,线人也是在京城待了一年多了,几番打探只说了从皇宫里出来的,却是极为隐秘,不过这个线人却看到马车内是一个年轻女子,游子归便开始推算,觉得很有可能会是朝阳公主,他本是绝顶聪明的人,仔细开始推算和验证后确认了此刻南赴天玄山的那位老元帅信中连名字都不敢直言的贵人很有可能就是朝阳公主。
  游子归狠狠的吸了一口风雪里寒冷的空气他能感觉到公主话语间有些不耐烦了于是他鼓起勇气大声说道:“不不知公主正阳山上是否缺少一个读书的,游子归什么本事都不行唯有读书行!”
  唯有读书行!
  朝阳公主刘朝阳听到这句话眼神微愣,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位在心里已经开始走下坡的读书人突然有些好笑,便哈哈大笑起来,马车夫也是毫不起眼的轻轻抬起了头盯着那位两鬓雪白的读书人突然开口说道:“咦!还真的是读书很行!”
  笑声突然如同掉在地面上的雪花一般瞬间消失,刘朝阳又开始打量起这位年轻人,因为马车夫的一句话她不得不再次重视这个叫游子归的读书人,她看了一会突然发现了什么小声的疑惑问道:“有一口浩然正气!?”声音太小只有马车夫听到了,他轻轻嗯了一声,刘朝阳有些笑意的望着那位看似穷酸的读书人恰意的开口问道:“你知道我要去干嘛吗?”
  “知道!去太玄山!”
  “你知道我去太玄山干嘛吗?”
  “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就敢拦我的马车?不知道你就敢和我说想要去正阳山读书?”
  游子归有些无言,他相比于之前的紧张在说出那句话后便已经放松了,此刻又是一副微笑惬意的样子,他很仔细的思考了一会开口说道:“我不知道公主要去太玄山干嘛!但是现在太玄山的路上有个游子归,问公主正阳山缺个人读书吗?”
  寂静!
  一片寂静,亭子里的游大勇心提到眼了,心说儿子啊你真的比老子当年还猛,就是弄不好可能全家都要掉脑袋了。
  长时间寂静只有风雪的呼号声与雪花飘落在读书人的头顶和肩上,读书人的眼神很认真,所以刘朝阳也很认真,两个人眼神交汇明暗不定,持续了大约一炷香的时候突然那位马车夫笑了,大笑,哈哈大笑!
  游子归有些不懂于是继续望着刘朝阳,刘朝阳眼中也是有着笑意摇了摇头将车帘放下将头缩了进去,马车夫大笑之后轻轻一抖缰绳那匹马都开始动了起来,游子归只好让路脸上有些忧愁和龚叔如出一辙的愁苦,虽然这种结果可能算是很不错的了,虽然没有得到什么但是也没失去什么,但是总觉得有些不舒服,筹划了一年的事情就这样收尾了?
  游大勇看着站在雪中失魂落魄的儿子脸上有种如负释重的神色,有惋惜也有窃喜,惋惜这桩福缘没抓住,窃喜儿子好像比自己都能干了,他游大勇都这个岁数了,最欣慰的一件事就是看着儿子比老子厉害,所以这次他脸色唯一一次露出赞赏对着儿子站直将他头上的积雪和衣服上的积雪打落,但是却不知道和儿子说些什么于是想起了游子归这个名字的由来他有些温和的笑了笑对儿子说道:“记得当年我去打仗的时候你娘怀着你和你奶奶站在门外看着爹要远行,那时候也是这样的雪天气,你娘挺着个大肚子哭的紧,你奶奶就安慰你娘,爹呢就只能站在他们面前听着你娘和你奶奶对爹说要照顾好自己,要惜命,家中可还有媳妇孩子呢要我一定回来,爹呢那时候的确很想哭但是爹可是男子汉大丈夫捏,怎么能哭呢?于是听完你娘和你奶奶的话之后爹就准备走,你娘突然问我要是孩子生了名字该叫什么,爹那时候哪知道该叫什么,正好你奶奶当时说了一句“游子不问归期”爹灵机一动就说“游子不问归期,但是我要回来嘛,所以男孩就叫游子归,女孩就叫游不悔””游大勇说道这里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所以老子有了个儿子叫游子归嘛!”
  这时本来已经远去的马车突然调头,马车行驶到惊讶不已的游家父子面前,马车的车帘被拉开刘朝阳的美丽妩媚的那张脸伸了出来带着笑意说:“记起来了正阳山上正巧缺一个读书人,太玄山那边也没把握请到那位小兵祖出山,还不如请你这位“太玄山路上有个游子归”去正阳山来的舒服,怎样?游公子要是愿意这正阳山读书人的那把椅子就给你了如何?”
  游子归笑了,他认真的望着刘朝阳深深一拜开口:“游子归谢过公主!”
  ……
  此刻在一旁的树林之中有一个浑身雪白的少年人正站在一棵大树上,雪花已经覆盖了这片树林,白雪皑皑与他白色的衣服混为一体,居然让人不容易发现这里居然有一个人,而且此人站在一棵高大的树枝上背负着双手背后有一个白色的布包包裹着一件长方形的物品,腰间挂着一块玉牌,玉牌对外一面上面刻画着一个兵字尤为充满韵味,有灵气滋生可以滋养体魄,总得而来此人背负双手背上有布包腰间有玉牌如那山上仙人气宇非凡,加上雪花飘在四周就像仙气流转一般妙不可言。
  这个年轻人就看着远处马路上的穷酸书生上了那辆马车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一个微笑对着那穷酸书生的马车抱拳一拜,就如同给之前那位穷酸书生对着树林一拜的回礼,如仙人的年轻人拜完之后英俊的脸上带着微笑轻声开口道:“子归兄,祝你马到成功!”说完这个年轻人背后的布包一抖一柄长剑飞出,他踩着飞剑一下子就窜进飞雪之中,很快就只留下一道白色的影子,原来还真是一位仙人,还是一位剑仙呀!
  只是此人御剑而行的时候他腰间的玉牌突然翻了一面以另一面现世,上面也是一个字:“祖”!
  兵祖!
  此人赫然就是天玄山上以年轻弟子却拿到祖师牌的小兵祖——荆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