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卦象
“这样吧,东子。”薛老爷子见我一直不说话,反倒是放软了口气,恳求似的握紧了我的手,“取我的三枚钱,为你摇上一卦,若是吉,我断然不再说话,若是凶,你便立刻放手,如何?”
三枚钱,其实就是三枚乾隆通宝,一个背为阳爻,两个背为阴爻,三个背为老阳,没有背,也就是三个面,为老阴。
预测人将三枚铜钱放于手中,双手紧扣,思其所测之事,让所测信息融贯于铜钱之中,合掌摇晃后放入卦盘中,掷六次而成卦。配以卦爻,及动变以后。通过测卦当日的干支,配以六亲及六兽,主要依靠用神的五行生旺,结合易经的爻辞,而判断事物的吉凶。
听见薛老爷子要为我起卦,我也不敢多言,立刻是恭恭敬敬地跪在了地上,低着头向他伸出双手。
薛老爷子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三枚乾隆通宝,往我手心里一放,缓缓地说:“掷吧。”
我立刻把三枚乾隆通宝合在了手心里,掷出了第一卦。无需第二眼,这第一卦就让我心口一沉,而薛老爷子却是闭着眼,看也不看我,立刻道:“掷第二卦。”
随着薛老爷子的一声声,我手里的三枚乾隆通宝也是一次次地掷了出去,却没有一次让我满意。
“这就是最后一卦了。”薛老爷子终于睁开了眼睛,朝我看来,“这一卦结束,你也就知道自己的命数了。”
我心下一沉,就连手里的三枚小小铜钱都要拿不住了。
“掷吧。”薛老爷子沉声道。
三枚乾隆通宝从我手中掷出,在空中划出了优美的弧度,让我紧张的直冒汗。
可霎时间异变突生,那三枚乾隆通宝只有两枚落到了地上,呈现出一个未完的卦象,而另一枚却直直地立在了地板上。
要知道,这里可是打过蜡的木头地板,怎么会轻易的让一枚薄薄的铜钱立在光滑的地板上呢。
我有些慌张,想要伸手去碰那枚铜钱,可薛老爷子却立刻伸手想要阻止我,在我们的动作之中,那枚乾隆通宝受了风,叮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我被薛老爷子一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卦象,薛老爷子也是一叹,颓废的坐回了床上。
那最后一枚乾隆通宝,把地上未完的第六次卦象,变成了一副吉卦,一下改变了当前的五次凶卦,硬生生把下下签扭转成了中下签,只说我会一路险阻,最后拨开云雾见月明。
“唉。”薛老爷子长叹一声,“这都是命数啊!”
我拾起地上的三枚乾隆通宝,规矩的放在手心里,呈给了薛老爷子,可他却是摇摇头,重新躺了回去,对我不理不睬。
“在我入土之前,你不要再来了。”我正不知所措,薛老爷子总算疲惫的重新开口,“等我死之后,这三枚乾隆通宝你就留着吧,权当是个念想,也可以保你三次性命。”
“出去吧。”
我恭敬的朝他磕了三个响头,缓缓地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薛琪正在门外等着呢,见我一出来,立刻就缠着我问起了薛老爷子的情况。我把薛老爷子跟我说的话给她转述了一边,唯独隐瞒了卦象的事情。
听见薛老爷子让我再也不要来见他,薛琪忍不住落下了眼泪,抱着我痛哭好久。
那几天我遵守着薛老爷子跟我说的话,再也没去见过他,但也还是把手上的生意搁置了,为薛家不停的奔波着,处理薛老爷子后事的同时,也想寻找一线生机。
可只那么短短几天后,薛老爷子还是去世了。
不仅仅是对薛家,这对于王叔,对于我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甚至让我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好几周,就连小黑的身体里有着爷爷的灵魂这件事,也无法使我提起兴趣。
最终,还是一通电话,让我把自己打理干净,走出了家门。
那通电话是位老奶奶打来的,最开始我谁都不想理,也就一直没接,可她执着的给我拨了不下一百通电话,我才总算接了起来。
电话一接通,她就朝我哭诉了起来。说是她的孙子写书写的入了魔,把所有的东西都封了起来,天天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几乎就快死了。
我听着她令人动容的哽咽声,又想起薛老爷子当时憔悴的面容,我一下就心软了,接下了这桩委托。
老奶奶的孙子名叫徐元凯,家住在很高档的一个公寓式小区,我对那的房价还蛮有印象的。
等到了地方,徐奶奶给我开了门,我才发现事情十分的严重。
徐元凯把自己缩在屋里,已经至少一周都没出过门了,连衣服都没换过,垃圾也全都堆在屋子里,我隔着扇门都能闻到里头的酸臭味,差点没恶心吐。
徐奶奶穿的十分端庄,脖子上带了一串色泽很好的珍珠项链,就算是哭诉时,也是吐字柔和,只有提起徐元凯时才会失态的痛哭起来。
按照她的描述,徐元凯就是当今很有名的那个悬疑作者,日日夜夜都伏案写作,都有些走火入魔了。
而他的由于情节出色,剧情生动,也受到了很多年轻人的喜爱,一度成为年轻人口中的天才作者,书的内容也不断地被大众讨论着,成为风口浪尖上的人物。
可从两年前开始,这位名满天下的作者就不再出任何一本新书了,而是每时每刻都在逃避着媒体和粉丝,把自己关在家里闭门不出,就连爷爷的葬礼都没参加,渐渐的被世人遗忘了。
而徐奶奶却说,徐元凯无法去参加爷爷的葬礼,因为他根本无法受到阳光的直射,也无法见到自己的影子,或是任何可以照出他面容的东西。
我一听,这和宋琳身上的影魅何其相似,只不过徐元凯比宋琳要严重许多倍罢了。
我尝试着想要敲开徐元凯的门,可他理也不理我。
徐奶奶拉住我,柔和地说:“你不要着急,很快阳阳就来了,元元就愿意开门了。”
我还没问阳阳是谁,就有人打开了家门,冲里头招呼着。
“奶奶,我来给元元送饭了。”一个染着金发的男人拎着一袋子盒饭走了进来,看见我,脸上的表情不禁一愣,“奶奶,这是——”
“诶呀,这是孙东,我请来给元元治病的。”徐奶奶笑眯眯的牵住金发男的手,往我这边走来,“这就是阳阳,是元元的表弟,大名黄阳,你没来之前,可就是他一直在照顾着元元呢。”
“奶奶,您让我和孙哥单独说两句好吧?”黄阳半俯下身子,哄骗似的说,“这会儿也正好到您睡午觉的时间了,就让我俩小辈聊聊吧。”
等徐奶奶一走,黄阳的脸色立刻就耷拉了下来。
“你谁啊?”他十分不耐烦的说,“哪来的江湖骗子啊,也不知道打听打听哥的名号吗,就敢过来招摇撞骗。”
我不想跟他胡扯,只想赶紧进徐元凯的屋子,把这事解决了。
“是啊,听闻黄哥的名号,特地过来学习的。”我挂上温和的笑容,装出一副什么也不懂的样子,“黄哥赶紧给我露两手吧,小弟肯定不白看,随便黄哥要什么。”
“诶哟,很会说话嘛。”黄阳的语气立刻就飘了起来,显然是个没防备心的,“那就跟我进来吧,我给你露两手。”
他大摇大摆的敲了敲徐元凯的门,冲里头喊了两声,不过十几秒,徐元凯就缓缓地把门拉开了一条缝,朝黄阳有气无力地说:“你怎么才来,我都快饿死了。”
“这不是来了吗。”黄阳拉着我,挤进了徐元凯的房间,把门关上了,又把手里的盒饭递给徐元凯,“给你,现在就吃吧。”
我则屏住了呼吸,有些惊愕的看着这个昏暗的房间。
这间屋子的窗帘被拉上了,而从缝隙之中可以看到被黑色胶布贴的密不透风的窗户。还有屋子里的镜子,墙壁,灯泡,甚至是地板,和银白色的门把手,统统都被黑色的胶布贴了起来。
而整个屋子里只有一支被点燃的红蜡烛,勉强为这个房间提供了一丝温暖的光照。
地上更是堆满了黑色的垃圾袋,几乎没有可以立足的地方,满屋子都是酸腐的臭味,让人作呕。
这时,徐元凯打开了黄阳带给他的盒饭,低头大口吃了起来。
他吃的十分痛苦,似乎是十分难吃的样子,我低头一看,直接打翻了他手里的盒饭,忍不住斥道:“别吃了!”
那盒饭里根本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全是葱姜蒜,还散发着一股子浓重的雄黄酒的味道,根本就不是人吃的东西。
这下我可总算明白为什么徐元凯都快要瘦成了一副骨架的样子,这黄阳给他吃的都是什么东西啊!
“你干什么啊!”黄阳立刻推了我一把,愤怒的说,“你知不知道这下我又要重新弄一盒这东西啊!”
而徐元凯却是不吭不响,蹲下去捡着地上的吃,一副十分惊慌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