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出鞘
我嘴里话音尚未落地，身子已经冲了出去，速度极快，只跨了几步就迈到了于立兴身边，手指在空中虚虚的一抓，一柄利剑凭空成形，在我挥刀砍下的瞬间凝结好了刀刃，一刀砍在于立兴的手臂上——而这时，我的话音才刚刚落地，连鸣字的余音尚未散去！
“啊——！”于立兴，不，应该是女人脸跪在了地上，捂着自己的手臂惨叫起来，在地上痛苦的挠着自己的皮肤。
“叫什么叫？”
我冷冷的说，手里的刀刃在空气中若隐若现，让人看不出长短厚度。
“你手臂又没断。”
我心里清楚这刀并不会真正斩断活人的手臂，只是斩断了女人脸跟于立兴手臂的联系，让她再不能操控那条手臂而已，于立兴本身的肉体和灵魂是受不到伤害的。
苍鸣刀里是我的灵魂力，绝不会伤到怨魂鬼灵之外的人，只斩阴崇血煞之物。
但于立兴身上仍然是奇怪的，女人脸并不是外来的怨灵，是紧紧缠在于立兴灵魂上的，倒像是于立兴走火入魔之后才有的东西，并不是沾上的脏东西，也不是像是罗雅的意愿。
“于立兴，你想想清楚再回答。”我缓缓说，“你想替你女朋友罗雅报仇，是报谁的仇？”
“这还用问吗？！”于立兴痛苦的大喊，“当然为罗雅遭于横祸而报仇！”
“再想！”
我一刀挥下去，又斩掉了女人脸和于立兴另外一条手臂的联系，惹得于立兴痛的再也站不起来，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嘴里仍喃喃的说着：“是罗雅的仇，我要报的是罗雅的仇！你们为什么都来干扰我！我要报的就是罗雅的仇！不明不白蒙受横祸死去！害我两人天人永隔之仇！我要报的就是这份仇！”
“不对！”
我又喝到，一刀斩落了女人脸与于立兴身体的联系，只留下那张黑漆漆的，露着于立兴眼眸的脸。
“如果你要报的是罗雅的仇，怎么这张脸的眼睛却是你的眼睛？用的是你的声音？”
“你闭嘴！”于立兴大吼出生，眼里的泪水落了下来，“这是我替罗雅的复仇！我必须杀了刘源！罗雅才能安息！”
“不对！”我一掌扇在于立兴脸上，那张黑漆漆的女人脸的表面也翻涌起来，不断的散去又聚合，挣扎着想露出底下的属于于立兴的皮肤，“别让罗雅做你的挡箭牌！”
“你是替谁报仇？！”我又一掌扇在于立兴脸上，步步紧逼的骂道，“给我想清楚！是谁？！”
“罗雅说过吗？！罗雅找过你吗？！罗雅亲口告诉你她死得不明不白了？！”
“她死在我怀里，眼睛都没闭上，死死地看着我！”于立兴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又是被我一脚踹翻在地，眼里的泪水不停地往下落着，“你能明白吗？！我每天半夜都想起罗雅的音容笑貌，时不时就能听见罗雅的哭诉，浮现出她没有闭上的那双眼睛，每天每天都在想着她，想着如果她还活着！”
“你放屁。”
我冷漠的轻声说。
“全都是你自欺欺人。”
苍鸣刀震颤起来，刀身的模样逐渐清晰地显现在空气里，我不再犹豫，一刀捅进了于立兴的身体里，扭动手腕，一把拔出刀刃——那上面沾满了黑气，刀尖脱离于立兴身体的那刻，女人脸惨叫着从于立兴的脸上褪去，被苍鸣刀带出了这具身体。
我挥动手腕，甩去刀身上缠绕的黑气，而那团黑气刚刚落地，立刻就有白光在中心闪了一下，传来了一声极其清晰的女声，轻声说着：“立兴，救我啊···”
“你听到了吗？！”于立兴本来颓靡的气势骤然高涨起来，冲上来挥拳打我，我自然是一个扭身避过，他还不依不饶，径自越过我，想冲那团黑气冲去。
我直接伸腿绊倒了他，嘴里说道：“别傻了。”
语毕，一刀把那黑气斩成了两半，露出了里面白色的魂魄。
“你干什么？”于立兴再没了力气站起来，脸上全是汗水泪水和灰尘，灰扑扑脏兮兮的跪在地上，看着那团白色的魂魄，嘴唇发抖，泪水流下了眼眶。
“睁开眼睛看看吧。”我只能一声叹息，缓缓地说，“怨气不是罗雅的，而是你的！”
“是你的怨气拉住了罗雅的魂魄，死死的缠住她的魂魄，让她被迫承受着你的恨意，你的复仇，被你时时刻刻念在心里挂在嘴边，才一直没能去往彼岸，投胎做人，只能被你的怨气包围，每夜都向你发出呼救！”
“怎么会呢？”于立兴喃喃道，“怎么会呢？罗雅？你怨的原来是我吗？”
“立兴。”
那团白色的魂魄发出了柔和的白色光芒，缓缓化成了一个有着黑色长发的，温柔的女孩，落到了于立兴面前，脚尖悬在地面之上，眼里充斥着泪水和爱意。
“我一直放心不下你。”
罗雅从头到尾都没怨恨过刘源，她的不瞑目，是还不愿意离开于立兴，是还没有再多看他一眼的遗憾，才堪堪留在了人间。
结果于立兴却理解错了意思，用自己的怨气死死留住了罗雅的灵魂，一恨连累了三个人，活的如同行尸走肉，每日都在怨恨中睡去。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要向刘源复仇呢？”我轻声问道。
“因为那一天，我跟立兴在通电话。”罗雅的声线无比轻柔，没有半点怨恨，“他说，别担心，这个路口车少，你尽管过来就好——”
于立兴想要伸出手抓住罗雅的手指，却只能握住轻飘飘的空气，顿时泣不成声，握紧了拳头，恨恨的砸向了地面。
“是我，是我！”他冲罗雅跪下，额头紧紧地挨着地面，“罗雅，是我啊，是我！”
“是我害了你！”
罗雅缓缓地摇了摇头，透明的手指在于立兴的肩膀上停留了许久，像是想扶他起来，却又无能为力。
“不是立兴的错。”罗雅的眼里全是泪水，脸上却挂着笑意，“我不怨你，只是还想再见你一次，再看你一眼，我就放心了。”
“罗雅，求你了。”于立兴预感到什么，顿时抬起了头，看着罗雅，嘴里喃喃的说着，“别离开我，我不想再失去你一次了。”
“人都有生死。”罗雅缓缓地落了下来，脚尖最终踩在了坚实的地板上，“我们迟早会见面的——”
那一瞬，于立兴伸出手去拥抱罗雅的身体，却只能穿过一片空气，摔在布满灰尘的地上。
而罗雅——在她的脚尖挨到地面的那一刻，白色荧光从她的身体中飞出，透明的身躯迅速消散在空气里，化作了一阵风，消失不见。
“她放下了心结，度自己去了彼岸，决心重新投胎做人。”
我轻声说着，手腕一扭，苍鸣刀在空中闪过，彻底斩裂了那团黑气，让罗雅安安静静的去了，再无东西困着她。
“逝者已去，生者安息，多余的想念会困住死者，让死者没法安宁——你也该走出来了，给罗雅一个安宁，也给自己一个痛快。”
“我，我知道了。”于立兴瘫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天空，眼角含着泪，最终却还是冲我笑了一下。
“刘源这伤可不轻，你回头要好好跟别人赔礼道歉。”我拍了拍他的后背，嘴上安慰道，“下辈子还有机会的，相爱的人都会有缘分的。”
“我们以前没钱，很少去什么地方玩，去得最多的就是公园，手拉着手在小路上散步，仰望头顶的星空。”于立兴轻声说，“今天星星很亮——我又和她一起看了星星，已经够了。”
他闭上眼，重新站了起来，又重复道：“已经够了。”
刘源是个胆小的，醒了之后看见于立兴那张臭脸，还好这次没有黑漆漆的女人脸，算是只让他吓了一跳，没有吓晕过去。
我把事情大致给他讲了一下，又多给他贴了几张辟邪符，总算是勉强让刘源安下心来，不至于看见于立兴就大喊大叫想着逃跑。
至于于立兴，事后我陪他去了几次罗雅的墓地，简单的拜祭了一下，还撞见了鬼鬼祟祟的刘源——这人跟看墓园的人很熟，一看就比于立兴常来很多，想必是罗雅死了之后心里一直不安，才会经常过来上香祭拜。
经过这事之后，我算是对苍鸣刀的能力有了一个大致了解，也对我和薛琪的感情更加珍惜，毕竟我们一路走来历经风险，却从没分开过。
事事大致都如此吧，人只有在失去什么东西之后才会珍惜，可惜为时已晚，大多只能落个天人永隔的下场。
自打这事结束之后，我基本是天天都去薛琪的学校门口等着接薛琪放学，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但也就渐渐的习惯了。
无论如何，我都要兑现我对自己的诺言，要让薛琪永远做那个在阳光下荡秋千的小女孩，快活的大声笑着，不闻世间一点烦恼和伤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