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肆章·皇城午膳
雪后的天气越发阴冷了。
秋冬两季仿佛就在一夜之间便完成了更替。
轩辕身披一件洁白的狐裘，双手拄剑屹立在冰雪之间。
他忽然动了，却又好似没动。
只是恍惚间他好似分出六个人来，分别往六方刺去。只是瞬间便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杏儿早在一旁准备了一碗姜茶，待此时才端了上来。
轩辕看着杏儿微微一笑：“来了，怎么不多休息会。”
“楼主已在练剑，杏儿不敢独自休息。”杏儿说着便捧起茶杯送到轩辕面前。
“只可惜这八方斩，练了数月总是差点……”轩辕接过姜茶喝了一口说道：“若说这茶还是你熬的好喝，但要说酒还是兰儿的味醇。说起来兰儿去了多久了。”
“到今天不多不少刚好一个月。”杏儿侍立在一旁温顺道。
“嗯，一个月也该回来了。”轩辕若有所思道：“七星出来了么。”
“还未出来，不过有雪儿姑娘相助，还有老先生的指点相信要不了多久便能出来了。”
“虽然老头子平日里总拆孤的台，但这次如果事成反倒应当多谢他。”轩辕想了想笑道。
“老先生虽然刻板了一些，但总是为楼主好的。”杏儿抿嘴偷笑着说道。
“你又知道了。”轩辕打趣道：“孤发现这次老头子回来，你也跟着胆大了些。看来孤平时真是疏于管教了。”说着忽然伸出手把杏儿搂在了怀里，吓得她娇斥了一声。
（二）
“咳咳。”
正当轩辕准备做些什么时，传来一阵尴尬的咳嗽。
敢在千羽楼打搅轩辕好事的，这天下除了陆少游便不会再有第二人了。
“陆老这是又有什么事，这么一大早便来了。”轩辕只得松了搂住杏儿的手说道。
“打扰少主了，老夫只是来提醒少主一声，今日是小雪。”
“小雪？这雪不是早间便停了么。哪里来的什么小雪？”轩辕似是不太明白。
“楼主，老先生的意思是今日的时节是小雪，按照规矩您午时前要去皇城拜见的。”杏儿连忙在一旁提醒道。
“这……倒是孤忘了。”轩辕终于想了起来连忙应道。毕竟不喜欢做的事，总是容易忘的，“杏儿快去给孤备好车马。”
从千羽楼出来，沿着官道一路往北，不过两个长亭便到了帝都朱雀门。在经由南大街过重门、鼓楼一路向北便是皇城南门。
当轩辕从马车上跳下来时，巳时早便过了。这般一路急行仍走了近三个时辰。
南门前守城军士虽见轩辕下了马车却并无一人前来拜见，直至轩辕来到门前，其中一人才说道：“末将等还在执勤不便行礼，烦请王爷见谅。”
“孤王自会见谅的，若你等行礼了，孤王反而要治你们的罪！”
“谢王爷，烦请王爷亮明腰牌。”那守城将士虽说的客气，但言语间却无半点恭敬。
这些轩辕早已习惯。自从他六岁离开皇城，进入千羽楼开始他便知道他虽姓杨，但这皇城已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了。
（三）
检查腰牌细细核对，花不了多少时间，轩辕也习惯了在这时候望一望这南门正对着的街道那边的酒楼——帝都的春风得意楼。
自不用说这也是凌家的产业。敢在皇城边上建这么一座四层高楼，除了摄政王还有谁？
“王爷，核实完毕，您可以进去了。只是您的剑……”
“怎么你要收孤王的剑？”轩辕倒是笑了出来。这是谁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么？
“不不，只是烦请王爷，将剑收入这剑匣中。”
“哦？往日孤王进宫可从来没有这些规矩。”轩辕不禁有些好奇。今日这士兵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
“这是摄政王新定的规矩。”
“哦？”轩辕不禁笑了笑，随后说道：“既然是凌叔定的规矩，孤王自然是要遵守的。”说着轩辕竟真的从自己腰间解下了剑放入了剑匣之中。眼看着那军士将剑匣锁了起来，这才交了过来。
轩辕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那剑匣背在身后，便踏入了这个曾是家的地方。
只是今年“家”中，比往年要热闹些。
政德殿内，两朝重臣太尉上官博正与摄政王凌傲正激烈的争吵着。这对昔年一起持枪跨马打天下的老友，如今常常在殿内吵作一团。
轩辕作为一个闲散的王爷自然是不用去理朝政的，只是他恰好在偏厅等候，那两位重臣的声音也确实大了些，无意间被他听到了。他们正在讨论西北的战事，西北这一仗已经打了快十年了，是时候停一停了，只是如何停是一个问题。
就在轩辕百无聊赖的时候，争吵声停止了。
片刻后一个头戴凤钗身穿凤袍的女子走了进来。
（四）
“臣弟杨心炎叩见吾皇……”轩辕几乎条件反射般跪了下来，只是他还没说完，便被那女子扶了起来。
“炎弟怎么也客套起来了，快让皇姐看看。”说话的女子，正是这帝都皇城的主人，更是这天下的主人，当今的女皇陛下——杨心妍！他们本是一母同胞。
“你瘦了。”女皇看着轩辕并不算消瘦的脸颊说道，“去年见你时，还不似这般……”
“哪有，皇姐说笑了，臣弟在外面不知有多逍遥快活呢。”轩辕口中说着这话，心中却不禁黯然神伤。
“你那逍遥快活，都是装给别人看的。皇姐如何不知？”女皇说到此处，眼泪竟已在眼眶中打转。
轩辕却忽然握住了女皇的手，用力的摇了摇头。女皇自知失言忙道，“来人呐备膳。”
对于女皇来说每年的小雪时节，都是这一年中最开心的时候。她虽是这天下最有权势之人，却也是这天下最累之人。不过能觉得累，总是件好事。总好过死人，连累都累不得。
等轩辕从皇城回到千羽楼的时候已经是酉时了。昨天也正是这个时候，七星进了通天阁。
“楼主您回来了。”当轩辕刚踏入正殿，杏儿便迎了上来仿佛已等了很久，
“等了一天了？”
“没有，只是想着楼主在外奔波，若是回来了能喝上一壶热酒总是好的，便偶尔过来看一看。”
“手都冻成这般冰凉了，还是偶尔过来看一看。”轩辕心中的暖意不禁增了几分，只是并未打算去内厅用膳而是问道，“七星与那姑娘出来没？”
“还没。陆老先生在通天阁外也守了好些时候了。”就在杏儿说到此处时，忽然传来一阵怪物般的嘶吼！
“墨家机关兽！他们到第九层了！”轩辕几乎同时脱口而出，“走过去看看。”
（五）
七星经过连场血战，已不知脱力了几回，此刻握剑的手都已在瑟瑟发抖。姬雪儿倒稍微好些，但身上也已青一块紫一块了。
而他们眼前一只龙头马身的怪物正发出一连串的低鸣。
七星知道这是机关兽内部齿轮咬合发出的声音，但这巨兽不知是何材料制作的任凭他如何攻击竟然全无效果！
此刻想来先前遇到的众人虽难对付，但好歹也是血肉之躯啊，哪像这机关兽般难以下手。
“雪儿你还好么。”七星看着一旁气喘吁吁的姬雪儿说道，不知从几楼开始，他便开始直呼她为雪儿了。
“关心好你自己吧。怎么看我都比你要好些。”姬雪儿却依旧喜欢反唇相讥。正在这时那机关兽忽然扑了过来。
只这一扑便地动山摇。
在通天阁下的陆少游此刻却捏了把汗，这墨家弟子也太不厚道了点，居然自己不上，反而启动了镇阁的机关兽！他哪里知道那人在楼上空等了几个时辰都没人，连个送饭的都没有，早已饿得不行，只得开了机关兽，自己从暗梯出去偷偷用膳了。
“它周身我已刺遍，唯独腹部没有，弱点很可能在那边。”七星躲开机关兽当机立断道。
“好，我拉起他的头颅你去看看。”姬雪儿应了一声，手中勾魂索已甩了出去只是眨眼便缠在了机关兽的龙首下面。
只是姬雪儿这一拉在发现，要拉起这巨兽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巨兽何止千斤！姬雪儿几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只能堪堪不让这机关兽趴下而已。
七星几乎是在同时整个人往机关兽身下滑去，他知道姬雪儿随时可能会脱力，自己必须要快！
只是他刚滑进巨兽腹部，那巨兽忽然一扭头将姬雪儿甩了出去。
姬雪儿被摔了个七荤八素，还没反应过来那巨兽已经趴了下去，将七星整个人都吞没了！
（六）
“七星！”姬雪儿娇斥一声，手中锁链再次甩了过去，只是这次她并不是打算将那巨兽拉扯起来，而是自己借力飞了过去，手中紧握着锁链另一头的巨阙剑！
“当——”
一股震动耳膜的巨响自通天阁顶层传遍了整个千羽楼！
姬雪儿刚才的全力一击竟将这机关兽的整个脑袋斩断了！
一时间各种齿轮零件散落一地。
姬雪儿此刻却已顾不上开心，正双手拉扯着巨兽的身子口中不住叫道：“七星……七星……”
刚刚那一刹她分明看到七星被这巨兽压扁了！
“咳咳……”还好一阵咳嗽从巨兽底下传了过来。七星此时虽在咳嗽却捂着耳朵，一脸懵逼。
看到此刻七星模样，姬雪儿倒是破涕为笑了。原来那巨兽肚子底下正好有个可以容纳一个人的空隙。
“闯过了，我们闯过了。”姬雪儿看着七星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个救了自己多次，也被自己救了多次的男人，这个本该是仇人，却又算不上是仇人的男人。此刻也和自己一样躺在地上不知所措。
“看来他们终于还是闯过了。”陆少游吁了一口气说道。
“是啊，不多不少，刚好十二个时辰，看来注定是要放他一马。”轩辕也在一旁应和道。只是他刚说完，陆少游便略有深意的望了他一眼。
这二人关系似是主仆，又似师徒，倒也令人惊奇。
（尾声）
帝都皇城内，女皇已卸了妆容，此刻只穿着一件素黄色的凤袍，依在窗前的软塌上闭目养神。而窗外正是一片梅园，此刻已有一两朵梅花在雪地中傲然独立。